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林荨缓了几秒，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迟迟没有回复。
陆箫察觉到她的异样，柔声问道：“怎么不回？”
林荨眨眨眼，轻叹口气说：“先等等吧，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
陆箫先是一愣，而后思忖了几秒，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你父亲……”
还没等陆箫把话说完，林荨就出声打断：“我和我爸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
说着，她不由得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苦笑一声：“我们上次见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在我高考后的那一年。”
闻言，陆箫的神情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现在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一些了。
林荨似乎也并没有打算瞒他，反而十分坦荡地说：“我爸和我妈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她神色依旧淡然自若，“我是跟着我妈长大的，听我妈说，我爸跟她离婚之后就出国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所以，在我上学的时候，除了每个月我妈会定期收到他打来的抚养费，我跟他几乎没有丝毫的联系所在。”
“我考上s大建筑系的时候，他还特意从国外回来见了我一面，不过，在上午见完面之后，他就坐着下午的飞机又回去了。”
陆箫抿了抿唇，一时无言。
林荨轻叹口气，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所以他突然说要回国，如果见了面，我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陆箫斟酌了一下，组织好语言，问道：“那，他这么久不跟你联系，你会怨他么？”
林荨闻言，偏头看着陆箫，笑了下：“自然是怨的。”
对于她的父亲，从始至终，她都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并且淡然处之。
“这样的话，至少说明你们之间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陆箫温柔地笑笑，“别想太多，见了面以后，你可以跟他好好聊一聊这个事情，或许，心结就会解开了。”
林荨沉默下来，垂眸看着地面，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陆箫出声问道。
林荨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过了好一会儿，她长出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其实，我当初执意要选择去考s大的建筑系，极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我爸。”
“他是一位很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特别崇拜他，所以便一直将建筑设计作为我的梦想。”林荨慢吞吞地抬起头，顿了顿，“后来，他和我妈离婚之后，这似乎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梦想，反而，成了我的一个执念。”
陆箫静静地听着，眼底一片澄澈。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曾经许诺过我，却没有兑现的诺言。”
“是什么？”陆箫轻声问。
林荨眨了眨眼睛，抿着唇，缓了好久才说：“我小时候很喜欢坐摩天轮，所以，在我六岁生日的时候，我爸曾说，要等我长大了以后，设计一个独属于我的摩天轮。”
说完，她苦笑一声：“这个事，也许就只有我还一直惦念着。”
听林荨说完这些，陆箫倏地就想起来了以前在林荨箱子里看到的那个极其珍贵的水晶摩天轮。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她父亲送给她的。
良久，林荨又说：“有时候也觉得我活的挺失败的。”她双手托着下巴，声音囔囔的：“辛辛苦苦努力了那么久，结果还是没办法达到自己期望中的样子。”
或许，是她太过理想主义了。
她太想在建筑设计这个领域里，超越她的父亲，来证明自己了。可最终不论再怎么努力，他们之间依然隔着巨大的、难以跨越的鸿沟。
“别这么想，林荨。”陆箫唇角带着几分笑意，抬起手指向夜空，“能看到吗？其实我一直认为，你就和那颗星星一样，永远是在为自己闪闪发亮的。”
林荨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漆黑的夜已经逐渐褪去它的颜色，东边泛起点点白色的光芒。在这朦胧的景色之中，却始终有一颗星星，矢志不渝地追随着月亮的轨迹，耀眼而又夺目，甚至有一刻，比东边的白光还要明亮。
过了半晌，林荨淡淡笑了笑，语气平缓：“或许是因为，你不曾见过银河，所以才会觉得我耀眼。其实，我没你想的那样优秀。”
“我见过银河。”陆箫的语气十分笃定，眼神似乎也坚毅了几分。
“但我仍觉得，你是那颗最闪耀的星。”
闻言，林荨神色显而易见地一怔。她转过头，注视着陆箫，那双灵动的眼眸泛起点点涟漪，内心深处似乎有某个柔软的地方被他所触碰，变得温暖起来。
“所以，林荨，我其实很想问问你。”
陆箫抿着唇，手攥成拳头放在身侧，呼吸声略微有些急促，目光灼热而又赤诚。
他酝酿几秒钟，有些忐忑地开口：
“你现在愿意，做那颗只属于我的星星吗？”
林荨嗓子有些微微发干，她眨眨眼，不知所措地说：“……什么？”
“上次公司年会，我总觉得我的告白似乎有些仓促了。”陆箫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接着说：“所以，我想向你再次告白。”
见林荨没有什么反应，陆箫紧张极了。
“林荨，我是认真的。”
“不知道我所谓的‘追求’能不能打动你，但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陆箫的心脏跳得极快，“所以……林荨，你，接受我的告白吗？”
林荨愣了许久，不确定地问：“是要……试着在一起看看吗？”
陆箫不假思索：“不是。”
陆箫眼神坚定，“我不是抱着尝试的心态跟你告白的。”
“我决定的事，那就一定要有结果。”陆箫直勾勾地看着林荨，“我不谈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换言之，说得再直白一些，我想跟你谈恋爱，其实就是冲着结婚去的。”
从前没有遇到过想要结婚相守一辈子的人。
所以，他也就从来没有萌生过和人谈恋爱的想法。
可如今不一样了。
“所以——”他顿了几秒。
“林荨，你是我认定的人。”
此话一出，林荨怔愣片刻，黑色的瞳仁里映出陆箫的一个影儿，唇瓣一张一合，却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陆箫见她这副模样，温声说：“没关系，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可以不用现在就回答我。”
林荨慢吞吞地回过头，眼睑稍稍垂下，长睫轻颤。
良久，她咬紧唇瓣，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闷声说：“我也没说不答应。”
闻言，陆箫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
缓了好久，他才不可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我说，”林荨莞尔一笑，眼角弯弯，“可以跟你谈恋爱。”
她不是一时兴起。
而是深思熟虑许久之后的答案。
那句话说的没有错。
——不论过了多久。
——再次见到年少时心动的人，也依旧会再次为他心动。
而且，她或许再也不会遇到这样喜欢的人了。所以，她最后冲出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牢笼，勇敢地拥抱了自己曾经所期盼的东西。
话音刚落，东边的太阳渐渐越过地平线，不紧不慢地向上升起，云彩也随之被太阳的光辉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甚是好看。
“太阳出来了。”林荨不等陆箫说什么，就十分激动地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太阳。
正当林荨沉浸在眼前的景色时，陆箫悄悄拿出手机，调整好角度，轻声唤她：“小阿梨。”
“嗯？”林荨淡淡抬眸望去。
“看镜头。”
在林荨笑着看向镜头的一瞬间，陆箫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
陆箫觉得，此生最美好的一瞬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
从山上下来之后，林荨被陆箫开车送回家，刚进家门，便一头栽到床上，开始补觉。
这一觉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很踏实。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林荨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块三明治，顺便给自己热了杯牛奶，随即往客厅方向走去。
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而后伸手去拿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关机了。
她顿了几秒，起身回卧室拿来充电器。结果，刚开机没多久，就显示出了好几十条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林荨先是一惊，随后不紧不慢地点开微信。
大致扫了一眼，几乎全是郑晓楠给她发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没着急去回复她，反而是先去点开了朋友圈。
果不其然。
陆箫发了一条艾特她的朋友圈。
——“你比日出更浪漫。”
配图是他们两个照的那张合照。
林荨盯着手机看了几秒之后，点了个赞，还在下面评论了一句：
【你也是。】
做完这一切后，林荨回到聊天界面，点开和郑晓楠的对话框。
林荨：【我刚睡醒。】
郑晓楠像是专门守着她一样，秒回道：【荨荨，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和陆箫在一起了？】
就猜到她说的是这个。
林荨扬眉，十分淡定的敲下一个字：【嗯。】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不久，郑晓楠直接给她发了条语音过来：“嗯？你就一个嗯字？你是怎么做到如此平静的？？”
“那不然还能怎么？放鞭炮庆祝一下么？”林荨笑着，也发了条语音过去。
“怎么能不激动啊！脱单了啊荨荨！拿下的还是陆箫这种无欲无求的大冰山！荨荨，你出息了！！你可太出息了！！”郑晓楠的语气十分兴奋，惹得林荨不得不调低了手机音量。
而相比林荨这边如此激烈的“战况”，陆箫那边显得就相对平和一些。
除了周浩给他打了通电话诉说了一番自己的不可思议之外，沈鹤云还抽了个空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
沈鹤云：【终于追到了？】
沈鹤云：【恭喜啊。】
陆箫难得破天荒地开一次玩笑话：【还要多写沈大师的指导才对。】
随即没聊几句，以沈鹤云说要继续工作草草结尾。
……
林荨处理完手机上的消息后，没由来的，就想到了曾经高中写的那本暗恋日记。
她一直没有扔，甚至就连去美国留学的时候，都一直带在身边，也算是留个纪念。
一时心血来潮，林荨从床底下的箱子里，再次翻出了那本日记。
时隔九年，她再次提笔，在那本日记上写下一段话。
“十七八岁没能窥见天光的暗恋，在我二十六岁这一年，终于有了答案。
或许九年前的我不会想到，自己最终可以如愿以偿。
原来遥不可及的月亮，也是可以被我抓到手中的。
我的暗恋结束了。
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属于我的月亮啦。”
——摘自《暗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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