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雪

在关平的日子平淡安逸，每天和妹妹下下棋,谈谈人生，虽然听不见在京师时那位大小姐的琴声，但也在寻芳阁找到了平替

        这些天，每次给妹妹留下作业后，路远便会来到寻芳阁，找小秋姑娘听曲。

        偶尔也会碰见其他别有用心的姑娘,明明是寒冬时节,却穿着一层单薄透明的纱衣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但很可惜，路远并非那等急色之人，只能是媚眼抛给瞎子，做无用功了。

        当然,这也和他眼光太高有关，这小小寻芳阁的女子，浑身散发着俗气铜臭的味道，实在提不起兴趣。

        “这两天有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发了善心，在北门布粥救灾，传言无论是谁,也无需卖力气，只要人肯去就能领到一碗热粥,公子听说了吗”

        二楼属于小秋的房间里,路远正和对方随意聊着天。

        来的次数多了，两人自然也就熟悉了，很多时候小秋会主动把帘子掀开,走到那个矮小长桌前,为路远倒上一杯茶。

        她是个清秀的姑娘，容貌谈不上有多惊艳或者美丽，但也温蜿可亲,相处起来如清风拂面,让人觉得自然放松。

        问出施粥这个问题时，小秋心里其实抱着几分试探意味的，但面前的少年只是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情绪

        “你说这个啊……我也听说过，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听大家都说那位小姐生得如何标致,貌若天仙，夸的简直不像是尘世中人，奴家有些好奇。”

        “小秋若有这份兴致，改天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

        “奴家这是为公子着想呢，那么好看的姑娘出现在关平，公子难道就不想认识认识吗听说那城主府的李公子还特意找上门好几次，可惜对方连见面的机会都没给。

        “哈哈,真照你这么说,那小秋姑娘对我可真有信心，是觉得我上门就不会吃闭门羹吗”路远笑着。

        “公子哪里话,我可不觉得那小姐能有公子好看呢,说不定还是她的福气。”

        这是小秋的真实想法。

        路远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而是将话题转开了。

        “老是只有那几首曲子，翻来覆去也听得腻了，我之前从京师过来时,顺道也带了些那路世子的新作，改天还请小秋弹来听听。”

        “公子想听什么，奴家自然是弹什么，只是小秋技艺有欠,公子别嫌弃就好。”

        小秋起身，换了个跪坐的姿势，然后拢了拢衣袖，提起茶壶给空了的茶杯续上大半，又开口说:

        “公子听曲的时候，总会哼着词句，小秋每次都听不完整，但也觉得应当是很不错的。”

        少年伏在案前,一只手撑着脑袋,慵懒的望着窗外。

        “倒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只是自己闲来无事给曲子填的词，小秋要是想知道,改天抄写给你便是。”

        “看来公子很喜欢那位路世子呢，不仅每次来都要听，还给那些曲子都填了词。”

        “━般般吧，听说那路世子也是从某个叫周洁伦的道士那里听过来的,又不是他亲手所作。”

        小秋捂嘴轻笑，回道:

        “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听说还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那道士倒在平西王府门口，恰好被路世子捡到，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便弹奏了几首曲子，随后螺旋飞天而去了。”

        这故事听着很不靠谱,但路远却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听说那道士临走前,还嚷嚷着，奶茶，再来一杯这些旁人听不懂的字样。”

        他附和道。

        距离关平城千里之外，入目皆是山川谷地,几日大雪连绵无际，将各处都铺成白茫茫一片。

        千人的队列在山麓间横行，逶迤如长龙。

        此处名为安岭,属于南唐治下的无人区，它贯穿整个北面，在地图上也只有模糊的记载。

        相传在四百年前，南唐开国皇帝在与敌国交战时，对方就是据守长安道,屯兵三十万人马以逸待劳。

        始皇帝连夜召集手下将士开会，讨论如何对敌,这时，一个叫莫奕的将领站出来开口道:

        “长安道口是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但旁边有十万大山，名唤安岭，陛下可在正面与敌军牵制，再借我三千精兵，沿安岭南麓，出关平，直取长安!”

        这是一个极为疯狂且大胆的想法。

        当时的长安便是如今的京师,但安岭屹立千年，山势险绝，自古以来攀登者有之，成功翻越者却从未有过，他们大部分都死在了征服安岭的路上，剩下小部分也是亲眼目睹安岭雄伟险峻的山峰后,主动退让，这才得以存活。

        那等绝壁,在此附近发生过的战争不下百计，但凡是守军，就从来没有想过在安岭设防的。

        但始皇帝是有大毅力之人，提出计策的将军亦是当朝名将，在又经过一天一夜的细化后，莫奕领兵三千，只带必要干粮和武器，连夜行军进山!

        只是很可惜的是,直到始皇帝在正面将敌军击溃，大军从长安道长驱直入，一统天下时，莫奕和他的三千精兵依然无半点消息。

        就如同被安岭那十万大山生吃了一般。

        事后始皇帝也曾派出人马搜寻，但仅在当时进山的第一座山峰发现些许尸骨，而后整整三年，再无任何发现。

        这也许和搜寻的人只在外围转悠有关,但唯一可以印证的是

        安岭，不可翻越!

        但在今天，这个所有人的共识被打破了。

        风雪交加之际，山谷中回荡着北风的怒号，犹如一群索命的恶鬼。

        在那峭壁上行走的长龙中,偶尔会响起一声惊绝的尖叫，打破雪夜的死寂。

        那是有人没踩稳或者是没了气力，掉落进悬崖时最后的呼喊，如果身边战友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拉他一把，那便接着向前

        如果没有，那就永远葬身在这十万大山。

        在深夜，风雪更加热烈。

        长龙的领头，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她面无表情,沉默的行走着，将绝大部分风雪都挡在了身前。

        她的长发如同身上的白衣一样洁白。他们是为理想结盟。

        他们是不怕风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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