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境
五岁以前的千代，拥有着仿若生于云端般令人羡艳的人生。高贵的家世，温柔的父母，疼爱自己的哥哥……然而这一切的美好，都终结于五岁时的那个黑夜。
剧烈的冲击和伤痛让千代几乎失去了关于那晚的所有记忆，她只依稀记得，那夜漫天的火光，将京都的夜空都映得一片紫红。
千代拼命向前跑着，想要甩掉身后如潮如汐般翻覆的滔天火浪，直到冲出了笼岛家的大门，东方的天空上，晨星闪烁，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刚刚回来的惠子震惊地抱住狼狈的自己时，千代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在惠子的怀中崩溃大哭了起来。
活下来了，千代感慨，但好像已经失去了一切。
大火将满屋子的人都烧成了焦炭，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连哪具是父亲母亲哥哥的，都已经无从分辨了。
千代和惠子将那些尸体火葬，骨灰安放在京都城郊的寺庙里，然后踏上了向东的路。
虽然已经过去数年，可每当千代难过迷茫时，总会想起年幼时温柔慈祥的父亲母亲。在那些难以入眠的漫漫长夜里，千代会遥望着西方天空上的星斗，假装上面最亮的那两颗，便是父亲母亲的化身。
那些幼时收获的温暖与爱，就像覆盖在千代心房上的一层保护膜，疗愈和抚慰着千代余下人生中的一次次迷茫和伤痛。
“父亲，母亲，我好像……有了喜欢的人了。”千代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将手肘拄在窗框上，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她白皙无暇的脸庞上，将明艳的五官笼上一层淡淡的忧愁。
“可是……”
千代低下头：“我也没办法分清，这是种什么样的喜欢。”
“惠子说，我只是同情和怜悯，”
“美咲……说我疯了。”
千代摇了摇头：“怎么会是疯了呢？明明和妓夫太郎在一起的时候，很安心，又很开心，这就是喜欢，不对吗，爸爸妈妈？”
“可是美咲又说，没有悸动的感觉，就不叫喜欢……”
千代将手慢慢叩在自己的心口处，感受着胸腔内一下一下，平稳缓慢的心跳：“好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跳得快一些。”
“可是……美咲又说，得跳得快到感觉快要死掉了，连呼吸都做不到的那种，才叫喜欢……”
千代越想越纠结，索性关上窗子，一个人躺在榻榻米上发呆。
京极屋单薄的墙壁在隔音这个功能上来说就是个摆设，很快，不知道哪间里屋内便传来了游女与客人嬉闹调情的声音。
“这副手镯很名贵吧，多谢大人……”
“谢人可不是这么谢的，得……嗯？”
“……大人您好坏啊，居然把妾身按在墙上亲，妾身差点喘不过来气了呢！”
“小妖精，你不就喜欢这样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代无奈地捂住耳朵，乏累的感觉渐渐侵占了这具疲惫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千代竟然慢慢阖上眼，睡着了。
千代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困在了一片火海的笼岛家宅邸中，明明大门就在眼前，可千代无论怎么向着大门跑去，那扇门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突然，火海中蹿出了一个鬼化的佐贺，呲着牙朝自己冲了过来。
千代吓得赶紧闪过身，却发现不远处又出现了第二个佐贺。
很快，第三个、第四个……许许多多的佐贺从火光中冒了出来，开始攻击千代。
千代孤立无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打算和那十几个佐贺拼个鱼死网破之际，只见一把锋利的镰刀横空飞来，一刀斩断了其中一个佐贺的脖子。
佐贺被斩断的脑袋在地上骨碌了几圈，沾满血的脸上痛苦狰狞，大张着嘴不住地叫骂着，而那副断头的身躯却跪了下来，双手在地上无助地摸索着。
“我的脑袋呢？”断头佐贺不停地问着。
余下的十几个佐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纷纷俯下身去帮自己的好兄弟找头。
面对如此诡异的景象，千代愣住了，可在她放弃思考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拉起自己就跑。
千代被迫跟着跑了起来，疾驰的脚步中，她看清了那个拉着自己手腕的身影。
妓夫太郎！
他还是一头脏乱的头发，身上的和服也是破破糟糟的，可背影却好像高大了一些，似乎是突然长大了。
妓夫太郎一只手拉着千代，另一只手上却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人头已经被鲜血模糊得看不清的五官，可那张嘴却还不停地骂着：“我的头！把我的头还给我！”
千代被这场景吓得脚下一滑，却被手腕上那股力道给生生拉起身来，妓夫太郎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千代，“再不快跑，被他们追上，把头安回去可就完了！”
千代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那群佐贺，果然朝自己追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千代加快了逃跑的步伐，却忍不住问道。
“这是佐贺的血鬼术——鬼□□！刚刚那么多佐贺，只有我砍中的那个是本体，其他都是他幻化出来的幻影。”
“那……把他的头砍了，然……然后呢……”千代气喘吁吁地问道。
只听见妓夫太郎轻飘飘地“啧”了一声：“当然是抱着他的头跑啊！我这是普通的镰刀，又不是日轮刀，等他把头抢回去安上就又恢复原样了！”
“啊……好，好……”千代拼命倒腾着双腿，不知道跟着妓夫太郎跑了多久，却发现刚刚自己一个人跑时明明越来越远的大门，现在却离自己和妓夫太郎越来越近了。
佐贺断掉的脖子上，不停涌出新鲜的血，染红了妓夫太郎的大半个身子，却一滴也没有落在千代的身上。
千代拼命地跑着，离那扇大门越来越近！
近在眼前了！妓夫太郎一脚踹开了大门，拉着千代冲了出去！
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追在身后的佐贺们被猝不及防地一照，都发出痛苦的嚎叫，四下躲藏。
沐浴着阳光的妓夫太郎和千代，却仿佛重获新生。妓夫太郎拽着佐贺的头发，拎在手里用力抡了几圈，然后对准太阳的方向，狠狠地将其扔上了天空。
在空中远远传来的，分不清是愤怒的叫骂还是痛苦的嚎叫中，佐贺的头颅化为了粉末。
而那群四下逃窜的□□佐贺们也开始崩坏，破碎，最后都化为了一地齑粉。
“妓夫君！”千代崇拜地看着变得高大的妓夫太郎，“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你！”
却见妓夫太郎诡异地一笑：“谢人可不是这么谢的，得……”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下一秒，就见妓夫太郎有力的手掌突然按住自己的肩膀上。千代娇嫩的后背抵着粗糙的墙壁，还没等反应过来时，就见面前的男人突然低下了头，冰冷的唇瓣印在千代柔软的唇峰上，激烈地厮磨着。
这不对劲！千代伸出手想去反抗，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推开眼前的男人，只能任他胡作非为。
这突如其来的吻又霸道又狂野，和印象中戳一戳抱一抱都会脸红心跳的妓夫太郎完全不一样。千代羞得双颊通红，小腿忍不住开始打颤，胸腔内的心脏狂乱地疯跳着，感觉快要死掉了。
这是谋杀啊，谋杀！在千代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时，享受够了的妓夫大爷终于直起了身，他满足地看着双颊烧红，站都快站不稳的千代。
然后，在千代崩溃的目光中，妓夫太郎十分霸道地说出了那句熟悉的台词：
“小妖精，你不就喜欢这样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千代尖叫着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身在京极屋里，身下还是那块榻榻米，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是怎么会做这种梦啊！千代捂着还未褪红的脸，羞愤得快要死过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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