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13章

来自小地方的男生大多不太注意个人卫生，没有穿着打扮的概念。程宇泉是李叙去镇上念初中认识的，他们一堆小男生混在一起，打完球把头上的汗一擦就当无事发生，若不是同班的女同学、任课老师强烈抗议，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他们换一次衣服、洗一次澡。

        抚养李叙长大的老教师死后，李叙跟着程宇泉去市里上了一年高中，二人衣服还是那样，一件校服走天下，倒是比以前好些，一个星期能主动冲一次澡。

        李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们这群乡巴佬划清界限呢？

        大概就是在他辍学后的第二年，接卫若来市里。城里消费水平比乡镇只高不低，李叙那时候还没成年，找不到正经活儿，收入微薄，还要养一个大活人，他一块馒头恨不得分三天吃，却在买洗漱用品上毫不含糊。

        从前一块香皂洗头洗脸洗全家的李叙，不仅买了洗发水沐浴露，甚至还在地摊上花五块钱的巨款买了一瓶劣质发胶来搭理自己头发。

        衣服虽然仍是眼熟的几件，但换的勤，凑近还能闻见肥皂味。李叙从他们中最不讲究的人变成了最讲究的人。

        程宇泉叹为观止。

        然而当时的程宇泉不知道，这样的叹为观止，在他以后的生命中还要经历两次。

        一次是卫若离开，另一次就是现在。

        李叙样貌英俊，不至于像娱乐圈偶像明星那么精致，坚毅的轮廓流露出一丝粗犷，五官偏向白人，自带一股郁气，又因为岁月的沉淀，举止投足自带成年男性的魅力。以往不修边幅就足够引人注目了，现在收拾了一下，偷看他的视线与身后的窃窃私语就没停过。

        他对他引起的骚动浑然未觉，啪的一声关上办公室的门，把心思各异的目光都阻断在门外。

        公司里关于大老板二老板到底谁更帅的争论一直众说纷纭，高居话题榜榜首。

        小红来公司工作已满一年，一直在程宇泉的手下做事。二老板幽默风趣，赏罚分明，又接触的最多，她自然是坚定的“二老板最帅”拥护者。就在今天看见李叙的前一秒，小红还不屑地嘲讽支持大老板的同事琳达。

        “大老板哪里有二老板好看？那也就是颓废气质加成，激发了你们这些小女生的圣母光环，抛开这些不谈，二老板才是最……”

        谈话中的主角之一正走出电梯，想她们靠近，小红连忙噤声，对琳达使了个眼色。李叙不经常来公司，所以在看清程宇泉旁边的人时，小红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是谁！？三秒钟我要得到他的全部消息！

        还没等她露出一个颜狗应该有的狂热表情，李叙已经面无表情走进办公室，留下一屋子恍然大悟的打工人面面相觑。

        这竟然是大老板？？？

        卧槽，我瞎了！

        不行！小红一巴掌拍醒自己，能有二老板这优秀的顶头上司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绝不能爬墙！

        再一看身边的琳达，双手捧着脸，全身都在冒粉红泡泡，若不是顾及旁边还有这么多认识的同事，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好帅！想嫁！”

        小红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正打算说些什么，程宇泉叩响桌子，众人都回头去看他。

        “都认真工作了啊，别花痴了。”

        有和他关系好些的男员工立马问道：“程哥，老大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啊？平常就够帅的了，现在还让我们怎么活？”

        公司里女员工本就不多，又有两个帅气多金的男老板，男员工都纷纷开玩笑说受不了了，要辞职。

        程宇泉笑了一下，别有深意地说：“没受什么刺激，你们注意准备份子钱就是了。”

        片刻后，办公区域哀嚎声连连，少男少女心碎了一地，与此同时，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冒出一个疑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放荡不羁的大老板为她如此改变？

        办公区域的最角落，实习生曹鑫立被安排在这里。不知为何，听说叙哥有女朋友后，他脑海里疯狂闪过上次陪叙哥去网吧的画面……看着蒙在鼓里的前辈们，他忽然有了底气，挺了挺身子，深藏功与名。

        一整天，李叙都心绪不定，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李叙抓起手机要走，还没有离开办公桌，又颓然坐回去。

        没有微信消息，没有电话，应该是悄无声息的走了吧？

        李叙突然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不令人期待的结果，他这一天中不停的感到后悔，后悔轻易地放开了卫若。即便卫若是为了使他放松警惕才愿意陪他演戏，他也不应该太早戳破这个令他如痴如醉的美梦。

        为什么不多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呢？这样他的后半辈子也不至于抱着寥寥无几的几个片段可怜过活。

        他痛恨愚蠢的自己，放走了唯一与卫若亲近的机会。李叙倔强的没有问卫若这几年在哪里生活，过的怎么样，只有那天意外从手机中窥见圣彼得堡几个字眼，猜测她应该生活在那里。

        也不用太绝望，至少这次他知道要去哪个城市找她。即使不相见，能和卫若在同一个城市李叙也应该感到满足。

        满足……满足……个鬼！

        口腔里的血腥味让李叙犯恶心，惊涛骇浪般的不甘如六年来的每个日夜一样，把他折磨的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痛苦犹如毒品，李叙就是最上瘾的瘾君子。所有人都告诉他，放下卫若就能恢复正常平静的生活，但他充耳不闻，在苦海中越陷越深。就像脸上长了一个小疙瘩，不碰就能完美愈合，但人总也管不住手去扣。

        人人说着向往幸福，可人的一生究其根本，就是在追求从痛苦中走向悲哀的结果。

        得偿所愿毕竟是偶然，求而不得才是普罗大众手中的剧本。

        李叙终于起身离开，像奔赴死刑现场一样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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