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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11章


冰凉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卫若像踩在刀剑上的小美人鱼,垫着脚尖蹦进李叙的怀里。浓烈的的烟酒味毫无预告的涌入鼻腔,卫若身子略微僵硬,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她的挣扎,最后还是顺着心意紧贴李叙的胸腔,任由熏人的烟酒味包裹。

        冷漠的双眸在此刻卸下防备,眼中好像有迷离的烟火,看向卫若时骤然绽放。她不住失神,微凉的手指攀附上李叙的侧脸,移动到双眼,浓密的睫毛轻柔刮蹭指尖,痒意直达心底,心脏像被无数条小鱼轻吻。

        那抹凉意划过山峰般挺拔的鼻梁,停留在苍白的薄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卫若舍不得离开,她的眼神逐渐迷茫,在夜色中升腾起的雾气,不受控制的想要触碰,想要更多。

        李叙的视线落在她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上,清冷的月色给她雪白的肌肤蒙上一层冷,淡淡的幽香令他不自觉想要埋头进颈窝搜寻源头。卫若迷茫的眼神在此刻仿佛成了无声的邀请,勾引他继续探索……

        站了太久,脚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卫柔动了动,柔弱无骨的身子给李叙混沌的大脑带来一丝清明,他看见卫若纤细的脚脖子与微微泛红双脚,哑声道:“怎么不穿鞋?”

        没等到若回答就抱起她,卫若轻呼一声,被放在沙发上。

        无人在意的手机仍亮着,在昏暗的客厅课外显眼,李叙起身的一瞬无意间瞟见手机上的内容,这一瞟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卫若察觉他的视线,想去拿手机,还没伸出去,手臂就被狠狠抓住。

        “这次想去哪儿?圣彼得堡?”李叙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眼底的嘲弄直戳卫若心脏,“卫若,不是你说的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卫若的手臂被他捏的生疼,蹙起眉头,“你先放开我。”

        这句话不知道又搭错了李叙的哪根神经,李叙不仅没放开她,反而越捏越紧,原本就被醉意引出的三分疯狂,在卫若不合时宜的话的刺激下冲破理智,卫若听见他怒极的声音:“放开你?想都别想!”

        关住她,不能放她离开!关住她!关住她!

        那些压抑在心底不敢见光的想法在脑海中像春天的杂草一样肆意生根发芽,猖狂生长,对卫若的渴望也在这一刻冲破牢笼,什么合适的人,什么不配,什么最好,都去他妈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他想要她,发疯了一样想要她。

        他粗暴地把卫若仍在床上,卫若脸上的胆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但这并没有使他恢复理智,他拿走房间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卫若似乎猜出他想做什么,连忙下床,却慢了一步,门被重重地关上,随后是反锁的声音。

        卫若不断按下门把手,敲击着门扉,“李叙!李叙!那你放我出去!”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黑暗与沉默。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从未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李叙,他的力气大的仿佛想把她骨头都揉碎,触目惊心的视线像炙热的火焰,灼伤了卫若。她止不住的感到害怕,止不住的想逃。

        背贴着冰冷的门板,她缓缓坐下,缩成一团。李叙的变化与草木皆兵,令迟钝的卫若不得不正视一个逐渐清晰的事实,是她的不告而别改变了李叙。

        回国这几个月卫若对李叙的改变愤愤不平,她觉得自己都愿意还钱了,是李叙自己不要,还要对她阴晴不定、冷冰冰的。但是现在她都想明白了,他们之间的隔阂从来都不是那几万块钱。

        她几乎想象不到当年李叙发现打不通她的电话、联系不到她时是何等的绝望,会不会整夜整夜睡不着?会不会连夜飞到h市?会不会一遍又一遍的和报到处确认……卫若连一个嗯暗示都没留给他,他甚至不能确定卫若还活着。只能无助的回到他们租住的出租屋,漫无天日的等卫若回来。

        如果没有老师的要求,卫若不会踏上回国的飞机,那李叙会不会一辈子等下去?

        心脏好像被碾碎又复原,阵痛摧残着她紧绷的神经。从未如此清明,想通这一个节点,李叙的多变的情绪仿佛有了解释,那些未说出的话、来不及宣泄的感情、重逢时的愤怒与不安……

        卫若捂着心脏,痛苦地闭上双眼。

        她都错过了些什么……

        猛地站起来,比刚才更用力地拍响门,“李叙、李叙!我们好好谈谈好吗?李叙?你过来……你过来啊……”

        卫若从睡梦中醒来,刺眼的光线直射她的眼球,像被曝光了一般,眼中苍白一片。她闭上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睁开一个缝隙。

        昨夜她喊累了,靠着墙角昏睡过去,中午醒来却是躺在床上。嗓子仿佛被砂纸摩擦过,略略张嘴就扯着痛,她想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手臂酸痛,动一动就激起一阵哗哗的响声。

        一条有卫若小腿粗的铁链套在她左手手腕上,铁链大部分堆在床边,像一条盘起身子的蟒蛇,源头被固定在床头的墙上。

        那铁链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套住手腕的铁圈紧贴着她的皮肤,不至于使她感到窒息与难受,却连小拇指也塞不进去。

        从床上坐起没多久,李叙就推门进来。与卫若相比,李叙看起来更像被囚禁的人。卫若注意到他空荡荡的裤腿与不合身的衬衫第一次重逢他穿的就是这着一套,那时候衣服虽然像腌菜一样,显得整个人没精神,但至少还是合身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叙竟然瘦成这样?

        他步子虚浮,似乎支撑不起整个身子的重量,深邃的眼眸近乎凹陷下去,脸色苍白而憔悴。

        他一言不发,在床上支起小桌板,正要把饭菜端上去,卫若拦住他,“我想去餐厅吃。”

        “想都别想。”

        要求被驳回,卫若没有生气,她只是试探一下李叙的态度,拿起筷子,并没有动。她还是觉得再解决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之前他们应该先开成公布的谈一次,每次在她想要谈话的时候都会被一些突如其来的情况打断,从而陷入更加严峻的局面。

        卫若不想再这样了。

        “李叙,我们……”

        “吃完我来收。”

        完全不给卫若开口的机会,他的背影在卫若眼里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仿佛在害怕什么。

        卫若第一次尝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难受。良好的情绪控制力在这一刻失控,她气急败坏的把手中的筷子扔出去。

        在关门的前一秒,李叙清晰的听见筷子落地的声音,重量不重,砸筷子的人力气也不大,发不出什么骇人的声响,但这声音却有跨越重重阻碍的力量,穿破李叙的耳膜,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

        五脏六腑绞痛,疼的他几乎站不住。昨夜冲动把一切推向不可挽回的深渊,彻底清醒的他除了自责之外居然没有后悔,心底生出某种隐秘的欢喜,叫嚣着永远把她关在这里,除了自己谁也看不见……

        产生这样卑劣想法他怎么敢若无其事地站在卫若面前与她说话?卫若淡淡瞥他一眼,李叙都觉得是在对他无声地嘲讽和斥责。

        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圈一圈砸在墙壁上,淡淡的血迹映在洁白的墙壁上,像风雪中凌寒独开的梅花,凄美荒凉。

        一连两天,李叙不给卫若任何开口的机会,放下食物就走,等她熟睡后才来收拾餐具。这几日中,卫若没有表现出半点想逃跑的意思,但李叙的态度仍不见软化,丝毫不想和她有交流,她心知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

        卫若摩挲着手中的一盒三十六色水彩笔,塑料盒上的花纹斑驳,看得出来有年头,她的眼神却仿佛在看什么珍宝。想到李叙把这盒水彩笔送给她的样子,卫若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温柔之色。

        那是她失去父母后的第一个生日。那天大伯母家杀了一个鸡煲汤,为了给大病初愈的堂哥补身子。吃饭前,大伯母塞给卫若两个馒头,让她去田埂间割黄花菜来喂猪。

        炊烟在晚霞中缓缓上升,女人们呼唤野在外面的孩子回家吃饭,卫若与他们背道而驰,怀揣着两个馒头,背着背篓走出村庄。

        这是村里的小孩出身就会的技能,没有什么难度。小小的身子被杂草遮住大半,卫若坐在田埂上,身边是倒塌的背篓,割好的黄花菜倒出来大半。

        她在等太阳完全落下去,等大伯母家吃完晚饭。

        “你在这儿干嘛?”晚霞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男孩儿,喘着粗气,脸颊通红。

        卫若没有回答。

        李叙粲然一笑,显然已经习惯了被无视,把手中的东西扔到卫若面前,压弯一片杂草,成功吸引了卫若的注意力。

        她好奇的拿起面前掉落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听李叙叉着腰,臭屁地说:“想要什么就自己画!”

        一个月前,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卫若的生日,攒下老教师给他吃饭的钱,买下这盒水彩笔。

        他经常来找卫若,卫若却总是不理他,他不知道卫若喜欢什么,只记得有一节美术课女同学拿出这款水彩笔,同桌看着自己十二色的水彩笔,艳羡地说:“要是我也有这么多颜色就好了”。

        其他人纷纷眼馋附和。

        小孩子之间的攀比,非在什么名牌、定制上,在最喜欢的美术课上,谁的水彩笔颜色多,谁就能收获大家的羡慕。

        李叙不知道卫若会不会在意这些事,但他觉得卫若就应该用最好的。

        卫若有些发愣,与其他孩子不同,她最讨厌美术课,因为每节课她都因为没有带齐绘画工具而被罚站。

        等她回过神,李叙已经跑开了。他光着脚在田野上跑得飞快,夕阳被他甩在身后,隔着风,她好像尝到了开心的滋味。

        这是她喜欢画画的伊始。

        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闪回过去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卫若的意识也随着这些记忆从清醒到混沌,从混沌到清醒。

        门在黑暗中被打开,卫若的意识彻底回归故里,她面朝窗户侧卧着,按兵不动。脚步声在床边停下,李叙像一座雕塑,长久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卫若。

        两人心照不宣的在静默中僵持。

        今日去公司了一趟,程宇泉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搬家的消息,笑着说要来他的新家吃饭,李叙婉言拒绝了他。

        程宇泉明显愣了一下,开玩笑道:“该不会金屋藏娇才不请我们去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关卫若的事根本瞒不了多久,等事情败露的那天,大约就是他与卫若彻底走向决裂的那天。

        有什么办法能把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呢?

        李叙近乎疯魔地想。

        熟睡的卫若看起来仍是那么美丽,连头发丝都高不可攀。李叙想像从前那样摸摸她的头,却在即将碰上的那一瞬停住。

        手悬在空中,他自嘲的笑了笑:你以为现在她还会愿意让你碰吗?

        “为什么不继续?”

        卫若在李叙惊愕的眼神中坐起,悬在空中的手握成拳头,一下收回到身侧。他想离开房间,卫若先他一步,抓住他的手,轻轻一扯,李叙便向受了蛊惑一样跌坐在床沿上。

        卫若轻而易举的攀附上李叙的脖子,她独属的味道令李叙的呼吸急促。

        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推开卫若,立刻退回到房间外,但手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使唤不动。

        柔嫩光滑的手抚上李叙的脸颊,顺着刺癞癞的胡茬,一路移到眼下,卫若蹙眉问:“李叙,你多久没睡觉了?”

        李叙刚洗过澡,身上有淡淡的肥皂香。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尽数撩到脑后,五官完整的暴露在月光中,如欧美人一般立体,棱角分明,给他带来一丝混血感。微微蹙起的眉头使他精致冷硬面孔透着股忧郁,眼神清澈透明,半阖着眼皮,疏离而又颓废。

        感受到卫若手指的轻柔,鸦青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像蝴蝶扇了扇翅膀。

        只听卫若轻轻叹了口气,怀中的人毫无预兆的离开,拖着长长的铁链走进浴室。还没来得及失落,卫若就拿着吹风机重新爬上了床。

        自被卫若拉住,李叙就好像失了魂魄,任由卫若摆布。

        吹风机嗡嗡的响起,卫若跪立在李叙身前,指尖穿过李叙的头发,偶然触碰到头皮,激起一阵麻痒。

        她仅穿一件淡粉色真丝睡衣,完美的裁剪勾勒出盈盈细腰。随着吹头的动作,丝滑布料时不时擦过李叙的鼻尖。

        她就在眼前。

        只要抬手一揽,就能将她抱个满怀。

        这个认知使李叙恍惚,这是真的卫若吗?这个在帮他吹头,在他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卫若吗?是他没有醒来?还是他醉酒后想象出来的幻影?

        卫若离开后,他没有搬离出租屋,固执的不去改变房间的布局,好像卫若还在一样,只要他一打开门,就能看见在窗边画画,或是在床上熟睡的卫若。

        他一次次开门,在清醒的时候,在喝醉的时候,无数次期待一开门就能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有几次他真的看见了,他问她去哪里了,过的好不好,为什么要离开,卫若只是笑,不说话,在李叙按捺不住想去碰她时,那道身影忽然凭空消失,仿佛没有出现过。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李叙,鼻腔口腔中宛如被淤泥堵住,喘不过气。他想叫卫若,却发不出声,掐着脖子跪倒在地上,空荡荡的房间中传来一阵压抑、痛苦的干呕声。

        嗡嗡声突兀停住,李叙猛地将卫若抱紧在怀中,逐渐收紧的手臂像溺水之人抱住了一根浮木,松手就等于死亡。

        “不准消失……”

        卫若没有听清,“什么?”

        眼中的迷茫、失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难以状述的眼神。他紧掐着卫若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不准离开我!”

        剧烈的动作使铁链哗哗作响。

        还不够!还不够!

        四肢都要绑上铁链……

        卫若忍着痛,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李叙,我不会走。”

        李叙的脑子被铁链的发出的声响占据,只有一个想法,把她四肢都困住。

        眼看李叙根本没在听,她眼里透出几分苦恼,视线扫过李叙紧绷的嘴唇,还没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就倾身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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