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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汉高远,孤灯更漏总不如(宇文卿)


  冬天的夜长,刺骨的寒风卷起屋檐的雪,落在院子里。

  大雪依旧是纷纷扬扬的,宇文卿揉揉自己的手腕,嗅嗅门缝里钻进来的寒气。

  他怕扰了宫女的休息,也怕扰了母妃,把灯点的暗了又暗。炭盆里的火早就灭了,他也懒得去添,一遍遍的抄着今日学的书,清寂的小房间里,能听见风声。

  再过一个多时辰,应该就要去书房了。宇文卿稍微一个偷懒,盯着桌上的小宫灯看的出神。

  他手边的纸页散落几张在地,他捡起来左右整了一下,这一夜里写的,叠成一沓,竟有自己的小指甲那么厚。

  “大公子,您…”

  门被推开来,是照顾他的淑蕙。

  他急忙对淑蕙比了一个噤声手势,自己去迎了她进屋来。

  淑蕙今年十五岁,大了他七岁,她姓苏,名蕙,母妃也爱她伶俐,赐了名来照顾他。没人时,宇文卿是爱叫她苏姐姐的。

  “您又没睡么?”淑蕙忙从床上拿起了外衣披在他身上,手摸着被褥,果然是冰凉的。

  “嗯。苏姐姐怎么来了,是灯太亮么?还是我吵到姐姐了。”他略带歉意的问,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不解。

  “奴才听娘娘说了,夫子教了新书,知道您便是又不肯睡的,劝了您也不听,这才赶着时间来看看您缺什么。”她刚刚给宇文卿披上了衣裳,又蹲下身轻手轻脚的添了碳火,拿起桌上的茶壶,准备去小厨房热点水沏茶给他。

  “哎,苏姐姐别忙。”宇文卿赶忙拦住淑蕙,不准痕迹的拿过茶壶放在自己书案上,“您要去了小厨房,母妃晨起怕是能知道的。我不想她担心。苏姐姐,您是知道的,我不比七弟聪慧,我是大哥,便是不想被看轻了的。好姐姐,别告诉母妃。”

  淑蕙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好好好,依您。您去休息一会吧,奴才待会叫您。”

  伺候宇文卿老老实实上了床,这孩子是累坏了,刚刚躺下没多久便睡沉了。她将灯又剪暗了些许,替他收拾用过的东西。

  看着桌上的纸页,一笔一划每一张都是用了心的,她也知道,七公子怜天资聪颖,又是出自中宫,自家秦主子是性子温顺不争抢,纵宇文卿是大公子,也是比不上宇文怜的。他不常见陛下,可身为陛下大公子,总是要做个表率。

  小孩子猫似的呼吸衬得房里更安静,火苗侵上炭,窸窸窣窣的雪声和悄悄的暖意,淑蕙回头看了看睡得安好的宇文卿,便带上房门去小厨房给他准备点心。

  他比宇文怜是不够聪明,可他比宇文怜勤奋了不止一点。

  宇文卿才刚睡下没多久,便自觉的起了床,淑蕙在小厨房做的点心,也才刚刚出锅,热气腾腾有些烫手。

  “大公子,您吃点么?”淑蕙一边帮他包了一些,一边问着。

  “不了不了,苏姐姐您留下些吧,我就带一点过去就好。母妃不是近来茶饭不思,她最喜欢苏姐姐的手艺了。”他站在门外揉了揉还带着困意的眼睛,而后露出笑容,连大氅也没穿,披了旧年的衣裳接过淑蕙装好了的糕点便匆匆离去。

  淑蕙看着端正走在风雪里小孩子的背影,是初初显露的惊艳。

  “淑蕙,淑蕙?”慵懒的声音从殿内悠然而来。

  她擦擦手上的水,“来了娘娘!”

  依旧是自己来的最早。

  宇文卿握着书卷,仔仔细细的看了,又将今日要学的也揣摩了一遍,这才拿出淑蕙做的糕点吃上两口,吃完便接着拿起书,一刻不停。

  “哟。大哥。”

  他抬起头,对上宇文怜满是笑意的眼睛。

  “七弟。”宇文卿站起身,朝他也笑笑。

  宇文怜虽小了自己一岁,长相上却是不同于自己的娇媚,更多了几分霸气,是他与生俱来的皇室气质。这也许是来自他的母亲。乔皇后瑾出身将门,性情高傲豪放,有七子怜,皇长女,是自己母妃这样出身通房丫鬟永远比不上的。

  “大哥每日都来这样早。”宇文怜笑道。

  “是,七弟也来的很早。”

  宇文怜听到这话轻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身后跟了两个伴读,手里的纸笔也比自己好了不是一点。

  他认得那两个伴读,是两个出身高贵的官家子弟。

  宇文卿无奈的眯了眯眼睛,接着以一副不把书看出个洞不罢休的架势读书。

  夫子讲课时还是老样子,宇文怜和伴读悄声在背后说笑,又是叠纸又是昨天谁抓了个蛐蛐。

  “大哥,大哥。”宇文怜忽然在身后悄声叫了他两声。

  宇文卿不着痕迹的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下了学,大哥跟我们去花园玩雪吗?听说那边父皇让人摆了两盆花,说是外面来的贡品,还挺贵重的,我想去看看。”宇文怜兴致冲冲的问道,这样好看的笑颜,让他想起了秋日里满城的黄金色。

  他知道宇文怜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轻易拒绝不得。但他还是对他满是歉意的摇摇头,“不了,我大概是要回去的。”

  说完,他便把头又转了回去。

  “大公子好没意思。”宇文卿听到伴读小声说道。

  “他?书呆子呗。”宇文怜在身后应着伴读道。虽是这样说,但他却死死盯着宇文卿的背影,神色捉摸不透。

  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陪我。

  “母妃!母妃今天身体怎么样?”一下学,宇文卿回到宫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身体不怎么样的秦桑。

  秦桑出身下人,身子也是那时候落下了病,皇帝不怎么怜惜,她性子也不争抢,所以一直便拖着了。

  “卿回来了?”秦桑命人收走桌上还有点药汤底的碗,“母妃一直很好,卿好好用功,不用担心我的。”

  “今天七弟叫我去玩,我没去。”宇文卿瞧着秦桑不是很红润的脸色,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转移一个话题。

  “嗯?七殿下叫你?”秦桑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与七殿下关系近些也是应该的,他是你弟弟,你是做大哥的,理应多照顾他。”

  宇文卿点点头,“可我总觉得…七弟并不喜欢我…”

  秦绩朝他比了个噤声手势,“怎么会,手足情深,定是不可能的。这刚刚下过雪,待会娘去采些雪水,给你沏茶,闻说,可以让身子硬朗些。”

  “我去就好我去就好!外面冷,母妃还是少出去了,雪后路也滑,我去就好。”宇文卿连忙劝道。

  宫里的路遥遥不见尽头,朱红外的天空似乎更清些,宇文卿将梅枝上的雪抖落在坛子里,一树接一树,他望着高处的红梅,轻轻笑了起来。

  “大哥?”

  他转过头,是宇文怜充满疑惑的脸。

  “大哥原是忙着才不与我玩呢。”宇文怜抬眸,墨色的眼里是浅浅的愠怒。

  “不是…七弟听我说,我…”

  宇文卿话还没说完,便结结实实吃了宇文怜一拳。

  “嘁…”宇文怜不屑道,“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你不陪我玩,自己却很开心啊。”

  宇文卿擦擦唇角,还好,没有出血。应该只是会淤青一段时间,母妃知道怕又要心疼了。

  “七弟。”他叹了口气,宇文怜身边的报复和几个怕事的皇子早就知趣跑一边去玩了,宇文怜一脸受了骗的样子,他知道这个弟弟是轻易得罪不了的,“你…”

  “以后你不想见我,可以直说。”

  “我不是,母妃说想要些雪,我怕路滑这才自己出来。”宇文卿无奈笑道,七弟人不坏,只是有些敏感多疑,听道这话,宇文卿这才明白了他为何这样生气。

  宇文怜一愣,低下头,“这样吗…大哥不是不想见我啊…”

  “我待会托人给大哥送药…”他瞥了一眼宇文卿手里的坛子,抬起头来,忽然说道,“下次能不能陪陪我?”

  他说完,便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时光过的很快。

  宇文卿经常挑灯夜读,几乎读尽了身子骨的灵气。

  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父皇。”宇文卿乖巧跪在地上,余光瞥见的是自己父皇身边一抹小小的明黄身影。

  “嗯,你来了。”宇文时贤点点头,一眼也不曾落在他身上,“起来吧。”

  他站起身来,整个人垂着,宇文怜撒娇的笑声时不时传来几声:“父皇父皇,我想吃糖嘛!”

  “你都吃了多少,还吃。”宇文时贤虽是责怪的语句,却还是满满的宠溺,“明天再吃,乖乖的。”他摸了摸宇文怜的头,“小怜儿先回去,告诉你娘亲,待会过去陪她。”

  “父皇有哥哥就不要我了…”宇文怜撇了撇嘴,伸出手抱了抱宇文时贤,还是蹦蹦跳跳的跟着宫人离开了。

  “卿。”堂上的人正襟危坐,唤了他一声。

  “儿臣在。”宇文卿咬了咬嘴唇,弟弟的身影在阳光照耀下拖得有些长,映在地上,好不快活。

  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你可知自己身份?”宇文时贤的口气是说不出的陌生。

  “回父皇的话,儿臣…知道。儿臣永远是父皇的儿子,也是陛下的臣子。”宇文卿低着头,有几分憋屈。

  他何尝不知?卿字是臣,宇文时贤到底是把自己看成儿子,还是仅仅是臣子。而怜字是爱,宇文怜这个名字,张扬得诉说着这是真的天之骄子。

  “知道就好。朕有事交给你去做。”他端起茶盏品了一口,“丞相的寿宴,朕不便去,也不便不去。你作为皇子的表率,年岁最长,便你去就是了。”

  “可是…儿臣…儿臣不会…”宇文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不想参与任何朝堂上的事,说句僭越的话,他始终觉得,太子之位应该是宇文怜的。

  “不会?不会朕要你何用?宇文卿,记得做好自己的本分。”

  他抬头看了宇文时贤挂着冷笑的脸,还是慌忙低下了头,“儿臣知道了…”

  宇文时贤满意点点头,“下去吧。”

  寿宴定在次日,宇文卿不敢和秦桑说,秦桑一直担心自己抢了宇文怜的风头,怕乔瑾不悦,宇文时贤不悦,怕乔瑾家族不悦。她胆子小,选了妃子也是因为哥哥有功,赐了姓氏,做了将军。可奴才出身的秦桑,又怎么比得上乔瑾。

  他左思右想,托了人把自己的玉坠子拿出宫当掉,换了银子买点寿礼。

  “苏姐姐,您看这样合适么?”宇文卿轻轻叹了口气,无论行不行的,其实也就是求个安慰,自己去哪儿弄更合适的东西。

  “这…奴才见识短浅,看着什么都自然是好的。不过…殿下…您真的不要和娘娘提上几句么?”淑蕙半是无奈问。

  “不了,不要让母妃担心了。”

  他摇摇头,自己何尝不想说,只是母亲身份卑微,自己也不够得宠,便说不得。

  这天果然门庭若市,可宇文卿却是有些生硬的,他不喜欢人如此多,若是不出意外还好,出了意外,失礼丢人,可丢的是父皇的人。

  “哎,你是谁啊?你怎么不进去呀?”矮小的女孩想要拍拍他,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姑娘,别冲撞了大公子。”

  怎料女孩听了这话,收回了手莞尔一笑,“你是大公子殿下。是我失礼啦…”女孩冲他行了个礼,吐吐舌头。

  “要不然,奴才陪您进去。”她似乎看出宇文卿的顾虑,还是多问了一句。

  宇文卿点点头,让两个侍卫留在外面等自己。

  她身上是檀香味。

  先前离的远,闻不到,这时她靠近来,微微的香气伴着她身上长命锁的铃声,环佩叮当,有点让人…

  “你是谁啊…”宇文卿往旁边挪了挪,不知所措的搭了句话。

  “搞了这么久…原来大公子根本不认识我…不是…不认识奴才。”她翻了个白眼,煞是可爱,“奴才叫陈贞。”

  “嗯…嗯嗯…”宇文卿偷偷瞥了她一眼,微风拂过尽是浅浅的檀香。他慌忙低下头,芙蓉不及,一见倾心。

  “行啦,你快进去吧。”她朝厅堂指了指,又对着脸色微红的宇文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谢谢你,我是…宇文卿。”他抬起头,回了个微笑,眼神却躲闪的不敢落在她身上,左边右边来回折腾。

  “我记下啦。”

  女孩子的笑能穿越时光。

  后来他多方面打听陈贞,也常常找任何理由出去见她,九岁那年初见后,他便一直用着檀香,用了三年,也喜欢了三年。

  十岁那年,秦桑生二子,由于身体虚弱,取名庶,谦虚谨慎,希望能好养活。

  “大哥,你知道吗, 我听说前天,有人说是见到仙女下凡了。”宇文怜凑了过来,同两个伴读,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着些新事。

  宇文卿虽然无奈,但也下了学,自己一时半会也难离开,便同他们谈道,“什么仙女下凡?”

  “你们看,我就说大哥没听过吧。”宇文怜得意洋洋的对身边的伴读笑道,而后转过头来,煞有介事道,“说是临江小楼出了个神仙,洋洋洒洒三千字不过半个时辰,现想了现写的。”

  “呃。”宇文卿讲话一塞,明明我也行…

  “你猜是怎么回事?”宇文怜像是街边说书的大爷一般,又接道,“是陈家的女儿,陈贞。”

  “啊。”宇文卿差点笑出了声,那些东西是陈贞写给自己的,托了宫女带进来,现在还在自己房里放着,“这…怎么就神仙了?”

  “我见过她呢,还挺可爱的。唔,确实有点好看。”宇文怜不好意思的笑笑,“要是远看了,旁人比作仙女,应该也不为过…”

  宇文卿看着弟弟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七弟。你…喜欢她?”

  宇文怜愣没有说话,轻轻点点头,而他身边的伴读却说道,“大公子您有所不知,七公子近来几乎整日都在提陈姑娘呢。”

  “谁准你们说的!”宇文怜回头不重的拍了伴读一掌,害羞的笑着解释,“那是我觉得…觉得她有点文采,能和我说上两句罢了。”

  “这样。”

  宇文卿干笑了两声,“我知道了。”

  “宇文卿,你以为凭你的身份,你配得上陈姑娘么?”

  宇文卿鼓起勇气去求赐婚,他知道也许不会那么顺利,也知道或许父皇会对此有点意见,他以为只要自己诚心,就一定能求到的。他太害怕了,他知道宇文怜喜欢陈贞,他实在怕自己晚上一步,陈贞便嫁了。

  他清楚自己在宇文时贤心里的地位,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这句话。

  是自己父皇的一句不配。

  这句话里,仿佛包含了父皇对自己有过的所有眼神。

  嫌弃,嘲讽,奚落,不屑。

  “可是…儿臣是真的喜欢她…”宇文卿跪在地上,本就低头低得卑微,这下垂头丧气更是到了尘埃里去,他不敢看父皇的脸色,他知道一定很难看。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要什么,不像七弟,想要的东西不开口也会有的。就连自己努力了这样久,还是不如宇文怜玩着便能记下所有东西。

  “那你告诉朕,你凭什么喜欢她?你配得上陈姑娘吗。”宇文时贤说这话时,口气忽然有些不对。

  是只有对宇文怜才会有的口气。

  半分温柔。

  “我…”宇文卿没有来得及思考,他满心里的都是陈贞的笑。

  “朕不是嫌你。若丞相愿意,陈姑娘愿意,是没什么的。只是…以你母妃的出身,和你的出身,确是不行的。”他顿了顿,又道,“抬头,像什么样子。朕问了陈家的想法,再回你。如果成了,你就要多用点功了。”

  宇文卿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听到了应允。可这个应允,和他想象里的并不一样。他也说不上哪儿,只能浑浑噩噩的应道,“多谢父皇。”

  “别忙着。礼部侍郎家的徐姑娘倾慕你,朕想问问你的看法。”他这话里分明是不容拒绝的,只是看自己识不识好歹了。

  “一切都听父皇安排。”

  “朕也知道,你不喜欢,但你作为长子,是要付出的。你若愿意,朕把伺候你的淑蕙一并赐给你做侍妾就是。”

  付出?宇文时贤从前可从没说过这话。

  “儿臣多谢父皇!”

  不出意外,陈家同意了婚事。

  “娘!”宇文卿难得这样开心,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情绪,可秦桑一般在他身上看不到。

  “怎么了?这么开心。”秦桑怜爱的摸摸他的头,又将他跑乱了的头发顺到耳后,才问道。

  “父皇允了我和陈姑娘的婚事!”

  “是吗,那太好了。”秦桑笑道。

  “只是父皇说,让我再用功些。而且还让礼部侍郎家的徐姑娘做侧妃,抬了淑蕙姐姐做侍妾。”

  秦桑的笑意僵在脸上,“啊…那然后呢?”

  “父皇封了我王位。”

  是一片让人按捺不住的寂静,秦桑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许久,她才说道,“这样啊。”

  “母妃不开心吗?”

  秦桑没有说话,脑海里浮现出前几日自己去看宇文时贤时,自己看到的场面。

  “小怜儿日后,想做什么?”宇文时贤抱着宇文怜问道。

  “四海为家!”宇文怜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和你娘亲真像。”他怜爱的摸摸儿子的头发,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好,都听小怜儿的,小怜儿的人生,本来就应该自己决定。”

  “母妃?”宇文卿不解的看着发愣的秦桑,悄悄出声提醒到。

  “没事儿…日后好好的。”

  “好!”宇文卿根本不理解秦桑的意思,只满口的答应了下来。

  嫁衣的图样是宇文卿绘的,聘礼足足抬了几十余。有秦桑的,也有乔瑾的。从街头到了街尾。

  这是太子正妃的衣裳,也是太子正妃的婚事。

  “大哥。”

  宇文卿收到了婚期,正开心准备回去和秦桑说,却被宇文怜叫住。

  “你明知道我喜欢陈姑娘。”宇文怜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阴阴冷冷的,“为什么要和我抢?”

  “七弟。这样说,不太好吧。”宇文卿出声提醒道,“她现在怎么说也是…”

  “够了。”他打断宇文卿的话,“你现在很得意是吗?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能看到我出丑你自然是开心的。从前我不论怎么叫你玩叫你陪,你都有各种理由推辞。”

  “七弟,我没有…”宇文卿的辩解在这里看起来有些苍白。

  “闭嘴。”宇文怜瞪了他一眼,“以后我就不烦你了。”

  一年后宇文时贤病逝,早立下的太子宇文卿继位。

  “我是来给你请辞的。”宇文怜对着宇文卿说道。

  “父皇不在了,母后也跟着去了。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我想去山里清修。承蒙你的照顾,多谢了。”他说完便转身要走,无欲无求的样子,真有几分翩然出尘的意味。

  他瘦了不少。

  “七弟。”宇文卿叫住他,可宇文怜是头也不回站在原地。

  “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也从来没有想过看你出丑。我也喜欢陈贞,所以我想着,任性这么一次。我想陪你玩,但是我不行。我不如你聪明,也不如你讨喜。你可能不理解,我想要追上你,是多难。”

  “知道了。”

  他没再说什么,自顾自还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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