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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陈皓这个尚书令,其实一开始并不是他的。从前做官,他只点名做了郡中的小吏,后来被何瑾叫回来之后,这才算是领了个不算大的尚书令做,倒是一直不出什么事。不至于居中持重的性子,却做着谦逊恭谨,令人挑不出什么事。这权利怕也是何瑾授的,一般审些案子,不太方便的都是与他问话,只不清楚,这问话问的,怎么每个出来的基本上都还剩着一口气,问什么,就招什么。虽说是这样,也未断错案子,且家世确大了些,便也不细究。

  这一次倒是好些,时家的小公子虽然身上满是血痕,却好歹是马车送进宫的。

  何文泽被门开的声音惊着了,摸索着往床里面挪了挪。

  “公子…”时笙忍着疼,踉跄的扑到他床前,颤抖着手摸摸他的头发。

  他试探着伸出手,抓住时笙的手腕,“阿笙…”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便扑了过去,揽住时笙的脖子,呜咽似的喃喃说道,“你回来了就好…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你的身上…怎么了?”

  何文泽诧异的松开他,用手指轻轻的摸过时笙的手臂,自己眼里有着暗红光点的地方。他不是没感觉到,时笙抱着自己的时候微微的颤抖,和他一身的酒气跟淡淡的血腥气。

  蜀国的感知向来是很强的,他没有想隐瞒时笙,自己眼睛不大好的意思。本就不是个稀奇事了,自己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瞒着也只会被发现,到时候要说起来,便更是难解释,还平白惹得他生气。

  “尚书令打的,不碍事不碍事。”时笙摇摇头,急忙捧住他的脸,盯着他毫无生气的眼睛瞧了瞧,“你…眼睛…”

  “嗯啊,不过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我现在都能看清你的头发了。”何文泽试着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个吻,虽然是笑着,却满是心疼,“你怎么样…他下手向来狠,你没事吧…唔,我替你上药好不好…”

  “不碍事,我自己就可以的。”时笙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他从身上拿出那个小瓶子,在就要递出去的一瞬间,确实是犹豫了。

  “这个东西…我知道是什么。当年子瑜告诉过我,这是做什么用的。它离你们想知道的事情很近,但是我给你的建议,是最好不说,这后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他受不受得住。”

  这句是陈皓的原话。

  时笙想了想,还是打算把这个东西给何文泽。

  “圣考的陵并不在祁山,不过很幸运的是,在那处曾经的关口,找到了这个。”时笙将小瓶子递了过去,“瓶子上有字,字迹像是祝娘娘的,这个可以等你好些再看,我看不大懂。但是里面的东西,你应该可以现在品一下是什么。”

  何文泽摸索着打开瓶塞,倒是很轻易的就猜出里面的东西是些小药丸。他模糊着从床头的茶盏里点了点水,把丸子放在手心里,这是陈年的药材,他闻着倒像是提神的,也许还有些补身子的用处。

  “不太清楚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这么小一个瓶子,你是怎么找到的?”何文泽把塞子塞好,好奇的问时笙道。

  “关下有个草堆,草堆里是一块不大起眼的小碑,就在那个底下,小碑上的文字图案我并不认得,但是跟祝娘娘的画有几分相似,我就试着从里面找到的这个。”时笙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这样…先放着吧,我明个该就能看了。诶,你快别顾着我了,去上药啊。”何文泽摸摸时笙的头,埋怨似的说。

  只要时笙回来,何文泽就也放心不少。虽说那瓶药上的字,他现在还看不清,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

  不过现在还说不出。

  无忧的画也画完了,展开瞧了眼,铺平在案上,问了阿九暂时不打算放东西才就没有收好,准备放在那边晾干墨迹。

  天晚些的时候,是宇文怜陪着人来和阿九商量些任官的事。只是宇文怜什么也不说,全交给了底下的人和阿九商量。无忧知道,宇文怜一般是不爱和阿九说话的。

  他盯着宇文怜看了会,默默的移开了实现。

  奇怪的是明明以往怎么他都会与阿九说上几句,怎么今天倒好,一句话也不说,就连自己看了他那么久,也未曾发现?平日里宇文怜几乎见到自己就想逗逗自己,虽然自己称之为嘴贱,但是他倒也不怎么介意。今个除了不理会阿九,也没见理会自己。

  直许久后,宇文怜这才算是看了眼自己,无忧正好也在看着他出神。

  “你老看我做什么?”宇文怜有那么点心不在焉的问道。

  无忧摇摇头,没回答他。

  宇文怜就移开了目光。

  阿九不在房间里,外面的小宫女们不大的私语声扰的房内更是安静不少。沉寂了良久之后,他才又说了句话。

  这总共是今天宇文怜来了,说的第二句。

  “无忧,你待会能不能和我说上两句。”他说的难为,也不知道是怎么,总之,宇文怜是基本不会用这样的口气。

  “嗯?什么事情。”无忧越发越觉得不太对劲,也坐正了身子询问道。

  是彷徨与纠结,他认得宇文怜眼里的那几分交错着的情绪,兴许还有半点,委屈和无奈。这绝对是他不曾有过的样子。

  “我在书信上看到了故人的名字,是林煜和我说的,我猜也许是写错了。只是我知道,那份书信上,是要查我与李贤,曾经的同窗,所有人,彻查。”宇文怜低眉,唯一一次这样安静的讲着有关于自己的事情,“你明白么。就连我的夫人都因为我被带着牵连,还有我娘的母家,他可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无忧当然知道宇文怜说的是宇文淮烨,这样短的时间要插手乔皇后的母家,可不就是越来越有本事了。他没说话,等着宇文怜接下来的话。

  “天还不亮就起来,夜里也不熄灯,不是陪着宇文良淑就是要翻史录,我估摸着,他没忘自己年幼的事吧。”宇文怜说久了有些许气愤,那隽秀的眉眼里是淡淡的怒意。

  “这事你有没有和阿九说过。”无忧轻声问道。

  “还暂时没有。这件事情总是和蜀国有关,我这段时间也不好把信递给明彧,所以我和你说,想你能写家书的时候,捎带着出去。”宇文怜慎重说道,“待会我会和阿九也谈谈的,不管这次怎么说,还是要辛苦你了。”

  “无碍。”无忧摇摇头说道。

  他从宇文怜的眼神里,瞧见了属于乱世的不安。

  会怎么样?

  无忧不懂。

  他忽然记起,自己曾经的一切。

  那就是乱世带来的委屈。

  说着不记恨,怕是连自己都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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