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西宁城外的西戎驻军每天都会派出一千多人在城外叫阵,待城上的西宁军架起弓箭他们又迅速撤退,这样的虚晃一枪让人很摸不着头脑,周将军急得上火,嘴角边长出好几个泡,隔几个时辰就召集大家商议对策,好不狼狈。
但贸然出城一战,肯定会因为实力悬殊惨败,想等西戎人有所动作,他们却按兵不动,除了每日骚扰根本没有其他大动静。
江克他们那边要找合适的时机才能出手,因而还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所以让人心里更加没底。
周寒麟、池见他们这些将领还好,手下的士兵们就人心浮动、消极慌张,最明显的是池见发现来找她帮忙写家书的人一个接一个,络绎不绝。
她刚帮一人写好书信递回去,随口问道:“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来找我替你们写家书,我其实才读书识字不久,这字丑得让人看不下去。”
“没办法池将军,现在大家都在找识字的人忙写信,小到同伍的兄弟,大到周将军,甚至陈大夫、江大夫那边都去过了,不过他们那边人实在太多,我们只好来找您了,”他憔悴的面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悲戚,颤抖着发白的嘴唇继续道,“现在西戎人守在城外,不知道是在憋什么阴毒损招,再不写家书,恐怕就来不及了。”
池见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沉吟片刻后道:“要不我重新再帮你写一份吧,我一定一笔一划仔仔细细地写,这一份虽然能辨认出内容,但字形写得太丑了……”
“不用了池将军,”那人摇头笑笑,“已经很好了,能不能送到家里都不一定呢,要是真的战死了,或许什么消息都没有对家人才是最好的。”
池见哑然片刻,急忙道:“怎么会呢,周将军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吗,还有朝中也给派了援军,不出十日必然能赶到,所以不用怕,大家都能活着的,说不定你都不用送家书,直接可以回家去呢。”
那人摇了摇头道:“池将军你在军中待的时间还是太短,不明白这看着平平常常背后是怎样的风云变幻,总之这回会是一场死伤无数的硬仗呐。”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换了另一个人进来,还是请她代笔写家书的。
当初小聆劝她习字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如今的一幕,或短或长的寥寥几笔,一句不提生死存亡,只劝导家人保重自身,既让大家稍稍削减了遗憾,又让他们的家人安心,让她无比动容不忍推辞。
她将来人想说的话仔细写于纸上,再小心翼翼递回去,看着他们泛红的双目,自己忽地谋生了给花大人花夫人写信的想法,不过他们若是知道她“大逆不道”私自入了军营,只不定得生气成什么样,还是就像这样比较好,天各一方,互不干涉,免得将二老气出个好歹,还是她的不孝。
再者别说她死不了,那怕就是真死了,她也不想让他们知晓,生恩虽重,被他们寒了的心却怎么也暖不回来这也是事实,反正有花姝瑶和其他几位弟弟妹妹孝敬二老,也不缺她的那一份。
所以她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想着去世已久的养父,他大概不会对她入军营这事有什么异议,听说当年他也有过保家卫国的想法,之后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不了了之了,如今见她这样应当会觉得欣慰吧。
因为字写得难看,她写得极慢,江闻歌从伤兵处回来时,她还在和人斟酌语句,挠着脑袋伏案书写,江闻歌见他们实在艰难,过去主动接过她手里的笔,向案前的男子道:“我来写罢。”
说罢,他又看着池见:“姐姐你去休息吧,给你准备的晚饭应该已经凉了,你热热在再吃。”
池见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不饿,就从善如流地坐到一侧,看江闻歌文思敏捷准确概括来人的意思,下笔苍劲有力、如鱼戏水,快速写好了一封信,接着又让另一个人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暗色的衣裳,又换了个简单的发式,不戴耳环和任何珠钗,看着比平日多了些英气,真正称得上是雌雄莫辨。
池见心想,小聆是个女子都偶尔惹得她心动不已,若真是个男子,她指不定要紧张成什么样,又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心。
只是且不说人家对她有意无意,就算有意,她这样的出身、与人成过亲的经历,哪怕还是完璧之身,说出去也是不好听的,如何配得上呢?
她在这边思绪万千、天马行空,江闻歌已经替人写好几封家书,将最后一个人送出门,返回到她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她道:“小聆,明日申时你到城楼上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江闻歌有片刻的茫然,他们之间有什么话要约个时间再谈的,可他还是答应了她,待反应过来正要问,她却起了身,抛下一句去去就回,转瞬间就没了身影。
留下他觉得反常、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么晚了她还要出去做什么,又害怕她是出去方便,倒也不好意思跟出去,自去寻了本医书凑到油灯前看着,顺便等她回来。
池见离了住处就径直前往军中战士休息的地方,她先前本来决心不干涉江聆的情感,一切让他遵从自己的内心,可她今日受了大家的影响,觉得生死无常,有的事还是尽早说清楚比较好。
真到开战的时候,慕鹤鸣必然要到前线去的,届时刀剑无眼,他如若有什么不测,小聆就算真的想说也没了说的机会,徒留永久的遗憾,在日后每每想起就觉得心痛。
所以就算觉得不妥也好,他们觉得她多管闲事也罢,提早说清楚总比江聆一个人暗自喝闷醋来得好。
慕鹤鸣惊闻池见在营帐外等他,吓得一跃而起,匆匆抓过外袍往身上披,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直奔外面池见所在的位置。
“池姐姐,你来找我,是,是有什么事吗?”这是池见第一次主动找他,很是让他惊慌失措。
池见没心情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明日申时,你到城墙上来一趟。”
“大人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吗?”慕鹤鸣站直了身,“现在就可以吩咐,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池见本来心中不平,心情很不好,见他这般耿直,倒被气笑了:“没那么严重,明天你准时到即可,也不知道你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得了“她”青睐。”
她说完即刻转身离开,留下又是一头雾水的慕鹤鸣绞尽脑汁想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谁青睐他了?
这一夜,江闻歌因为相信她,知道她不会害自己,什么都没想就安然睡去,池见则是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一会牵扯到不知道该送到何处的家书,一会又飘荡到如慕鹤鸣和江聆真的在一处了,江聆还会不会对她如现在这般好的疑问,扰得她无法入睡。
另一处的慕鹤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池见口中的“她”还是“他”说得不清不楚,如果是“她”,军中有且仅有池见和江聆两位女子,池姐姐对他就跟他姐姐一般,有没有其他意思他不敢乱猜,江姑娘则跟他就如仇人一般一直不太对付,好像不太可能。那如果是“他”,也就太恐怖了吧,恕他接受无能。
他一夜辗转反侧越想越心惊,临近天明才实在撑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西戎人又派出人在城下群魔乱舞一番,江闻歌完全将这些人当做练箭的活靶子,拉弓搭箭随便选了一个目标瞄准放箭,其他人纷纷效仿,可箭还未完全射出,底下的人又开始撤退。
他们这副动作已经持续了有几日了,大家拿他们没办法又不敢贸然行动,只能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池见在周寒麟处商议完毕,如约上了城楼,见江闻歌握着弓觉得很是新奇,但她没忘记叫他过来的目的:“小聆,待会小慕来了,你就跟他好好说清楚吧。”
“说什么?”江闻歌完全在状况之外,他跟慕鹤鸣是有什么需要好好说清楚的?
池见叹了口气道:“小聆,你知道的我是过来人,所以在姐姐面前不用害羞的,你既然心悦他,尽早说清楚也好,战争无情,生死难料,说清楚了也就不留遗憾了。”
“心悦?心悦谁?”江闻歌怔愣片刻,又忽然转过神来,猛地提高声音道,“心悦慕鹤鸣?!”
他瞬间无言了,他是做了什么才会让池姐姐产生了如此错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让人哭笑不得。
“我帮你约了他,应该就快来了,待会见了他,你们就好好谈一谈。”池见说完这话,转身带队前去巡视城中,都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直至他们走远,江闻歌才叹口气回身望向远处茫茫白雪,或许——他能将计就计,让池姐姐和慕鹤鸣绝无可能有走到一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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