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2月6日,花滑团体赛女单短节目。
场地上，两辆小车来回移动，迅速把坑坑洼洼的冰面补平。
刀喆不由得感叹道：“科技真的在进步,十几年前还需要人工补冰，那么大一个冰面啊,一点一点找冰洞,累死人了。”
“现在飞跃无限还要人工补冰的好吧，有时候人手不够,我还得自己提着桶上。”陆耽愤愤地说。
陆耽，飞跃无限的专职经理人,元旦、春节在岗位上连轴转，直到二月份,终于从陆虹影那里讨来几天的假期。
恰好碰到了花滑组的随队助理生病,刀喆就请他做了临时助理，帮着拿拿行李照、看选手什么的。
刀喆瞅了陆耽一眼：“虽然你俩是表兄弟,但也不能替他承担所有啊，打工人要学会反抗知不知道？你再努力,在郊区买别墅的还是陆虹影。”
陆耽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想了想觉得不对劲，纳闷道：“我本来是来度假的，结果被你临时征调过来给大家拎包,要说过分的话,你更过分吧，连代班费都不给，我陆耽一辈子就是个劳苦命。”
“有工资有工资。”刀喆连忙解释。
陆耽翻个白眼，把话题拉到比赛上：“这届冬奥好像出现了很多东亚色彩选曲啊,秦姝的卧虎藏龙，桃沢自由滑的拉网小调，中北真由美自由滑的seimei，虽然说曲风没有相似的地方，但大家的思想都很一致，展现自己超高水准的同时，把宣传本国文化纳入到节目中去。”
刀喆点一下脑袋：“他们能走向世界，代表确实不止自己，不过若说做得最好的，还要数我们的紫微星。”
“对，哎，看给咱秦总累的。”陆耽递给面前的姑娘一瓶饮料。
换好比赛服的秦姝两条胳膊撑在挡板上，听着他俩讨论也不插话，接过饮料喝了两大口，目光扫向冰场一端的大屏幕。
上一个团体女单短节目选手是索菲亚，滑了《007》，现场大屏幕正在一遍一遍回放着她的技术动作。
索菲亚的几个跳跃是3a，3f3t，3lo，经过一年的训练，她的dalyed3a又找了回来。
刀喆：“还是她的延迟3a漂亮，叶列娜的延迟3a虽然也很高很远，但索菲亚在空中的姿势更赏心悦目。”
陆耽：“毕竟练得久，索菲亚这套短节目了，goe也都不错。”
刀喆：“没关系，秦姝的技术难度比她高，而且团体赛不按总分排名，秦姝比她的分高那么一点点就行。”
大屏幕上的画面一转，映出了k&c等分区的画面，索菲亚满面春风地和教练坐在一起，听到自己的表演分后，高兴得欢呼雀跃。
刀喆瞅了一眼：“真是一个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
秦姝：“那不挺好的吗？总比一些背地里捅刀子的人强。”
刀喆开玩笑：“可是总觉得憨憨的。”
“……representativea，shuqin。”
熟悉的报幕响起。
“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就行，别受伤。”刀喆提醒。
毕竟还有重量级的女单等着她。“放心吧，短节目强度我还是能坚持下去的。”
秦姝一推挡板，用一个坚定、有力的弓箭步滑到了冰场中间，然后定格成一个武术的基本动作——斜向弓步。
虽然听起来和花滑里的“弓箭步”差不多，但秦姝的姿势更利落，更有气势，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华国功夫。
她那身考斯滕，虽然已经穿着比赛了好几场，但在众人看来，还是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考斯滕采用高科技轻薄布料，衣襟上有细腻兰花排列的龙纹，衣襟前用银丝绣线缠着点点碎玉。
衣摆处还有一圈漂亮的山水墨画，像是烟波浩渺的江河，也像层峦起伏的群山，夹杂着点点亭台楼阁，和花鸟虫鱼。
秦姝的妆容很特别，眉形与眼睛都是狭长的，尤其是眼睛，漆黑的瞳孔神采熠熠，眼线在眼尾一挑，勾勒出了一双凤眸。
“气质这一块秦姝是拿捏得死死的。”刀喆感慨道。
陆耽抱着胳膊，踮着脚往里望：“忘记问了，裙摆那里是千里江山图吧？”
“恩，对，你眼神挺好的嘛。”
“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哎，能不熟悉嘛，我去博物馆看了好几次，最喜欢的就是这幅。”
“迪莉娅完美地从千里江山图中借鉴了古韵，当时还跟我吹嘘了好一阵，说国内除了她，没人能将华国文化研究的那么透，还能运用到实际中去。”
“呃，真的很敬业，比绝大多数设计师都敬业，人家能成功不是没有理由的。”
“是啊，英雄不问出处，那个谁，张宇，现在都能和舞协副会长齐名了。”
“设计师、编舞师，花滑选手，是三个互相扶持着进步的职业。”
就在他们聊天的功夫，娓娓的大提琴响起。
旋律虽舒缓，却如同昆山玉碎一样，而秦姝是一株空谷中的幽兰。
开头那段，秦姝没有做技术动作，在冰面上变幻了两种步法，其中都有武侠的韵味。
音乐播放到十几秒的时候，猛然地砰了一声，夹杂了几声哒哒的快板，仿佛撞开一扇古老的大门。
——门后是无边的夜幕、挺拔的翠竹，还有飘摇的雨，淅淅沥沥。
秦姝以一个跳接燕式正式进入表演，那个跳跃的进入动作正好卡在转折处。
众所周知，重音会衬托得动作更加有力，所有观众看着秦姝的跳跃，灵魂都随之一颤。
柔软的身段，优美的转姿，向人们展现出了东方之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东方韵味。
如泣如诉，蛰伏着她与玉娇龙的勃勃雄心。
陆耽鼓掌：“漂亮！”
刀喆却没有鼓掌：“我有点担心她接下来的定级步法。”
秦姝由于太过追求艺术，给自己动作中加入了很多武术动作，所以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那些步伐有些吃力。
大奖赛和4，她的步法都被定为三级。
虽然步法分值不高，而且秦姝也拿到了冠军，但她下场之后还是表达了自己的遗憾。
她虽然在生活中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但在花滑中，绝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刀喆眼睛一眨不眨，紧张盯着那飘舞的身影。
步法的开头，开头一个小跳，接了一个华丽的华尔兹。
秦姝转体绕臂，拳头轻飘飘地向前弹出。
武术动作，“青龙出水”。
华尔兹接捻转步，换足，双乔克塔。
秦姝身体左转，右拳变掌，看似轻柔，实际却有力地向上托起。
武术动作，“上步托掌”。
几个动作轻灵而唯美，每一招每一式都如诗似风。
结环步，内外勾……
紧接着，她弯下腰身，腿部漂亮的肌肉支撑着上半身，做了一个有力的下腰鲍步。
因夹前面杂着武术动作的缘故，这个鲍步很有睥睨捭阖的气势。
虽然赛前多次重申了观看礼仪，但观众席还是有几个老外低声喊了句“kungfu”，嗓音带着羡慕和憧憬。
刀喆看了一眼得分，轻轻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啪啪啪鼓掌。
【stsq4（四级定级步法）
bv：39
goe：3
current：1122
leader：3739（索菲亚）】
接下来还是一段大提琴独奏，由于秦姝将动作放到了后半部分，这二十多秒的动作编排没那么紧张。
陆耽趁机问道：“上次秦姝步法三级，goe也不高，怎么这回等级上去，goe也上去了，竟然是满分？”
他虽然是个教练，但到底是教授业余学员的教练，平时很少将比赛研究得那么细致。
刀喆回道：“步法的定级规则很清楚，每一个编舞师都会按照四级去编排步法，能不能做到，看选手怎么练习，只要把编舞规定的动作完成，就能评到四级。”
“这我知道。”
“有些选手定级步伐又慢又不好看，都能拿到四级，秦姝她，她是每个步法的时长都卡死了，头几次比赛没完成规定的动作，但是一旦完成，那她这套动作就是完美的，goe肯定得是满分，唉，之前就差那么一个转体一个变刃。”
陆耽点点头：“我看之前有人还说她为了合乐，放弃定级。”
“呃，前几个比赛确实是这样。”
“有违竞技精神吧？”
“又不是一直放弃到底，这次做的不挺完美吗？跟她一样的还有中北真由美的seimei，不过我觉得，中北真这个赛季步法应该都不会提升了，哈哈哈哈，她没秦姝的耐力，用刃也没秦姝厉害。”
陆耽：那您也不用笑那么开心吧？
中北真这赛季的seimei出自电影阴阳师，整个音乐的节奏又快又整齐，乐器也比较单一，和秦姝的卧虎藏龙有内在共性。
那种曲目，在合乐的同时保持步法质量确实很难。
然而小选手们的精神值得赞扬。
这赛季的东亚选手好像商量好了一样，都选择了民族风曲目，除了中北真和桃沢，琴修鹤自由滑是夜宴，杜达古拉和蒋韩杨自由滑是梁祝。
很好地印证了那句话：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就算今天不是，总有一天也会走向世界。
不过，短节目自由滑都选□□族音乐的，秦姝是头一个。
刀喆对秦姝接下来的动作不抱怀疑，因为将跳跃都压在后半段，秦姝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索菲亚从k&c区出来，一脑袋钻进了休息室，看到秦姝拿个定级步法满分，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她对秦姝的选择一直抱着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做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短节目只需要一个定级步法，秦姝不仅把步法堆到极致，还将其他时间的动作排那么满，她怎么想的？”
索菲亚的教练叹口气：“你应该学习这种精神，而不是质疑，不仅你，大鹅，枫叶，你们这些习惯了高goe的选手都应该学习她，要不然花滑就会失去艺术性，只剩下旋转跳跃，观众还不如去看体操。”
“不了，我的目标就是分数，就是奖牌。”
索菲亚拒绝得很果断。
“……”
教练无奈，不过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
音乐后半段，加入了行云流水的太鼓和响板，终于不再那么单调，却更难表现，毕竟节奏太过密集。
太鼓紧迫、带着一丝肃杀，众人仿佛看到了那柄青冥剑，那位一袭白衣的男主人公，立在林海朱梢上。
秦姝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层层翻滚，就像一幕翠绿的海浪。
鲜衣怒马，不羁潇洒。
在不同层次的太鼓节奏中，她接连完成了3lz3lo，3f，3a。
而且还是捻转进、捻转出的3a。
索菲亚看到那三个高高的跳跃，就知道自己又输了。
教练把她放进短节目，就是为了开个好头，谁知道竟然会和秦姝撞上，而且秦姝看起来也能拿个。
毕竟还剩两个旋转，旋转可是秦姝的拿手好戏，怎么能在那里栽跟头。
曲目回归大提琴，狂风，瘦马，长衫玉立的人，打马过桥。
檐下的青砖起了一层一层的苔藓，斑驳碎裂，雨幕中的翠竹却折了又直。
osp4，lsp4，一个联合旋转，一个躬身转。
飞扬的裙裾，优美的姿态，娴熟的进入滑出动作，赢得所有观众的热烈掌声。
曲目结尾，秦姝来了一个长长的弓步拖刀。
随着冰刀将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秦姝右手一握，刷地一下。
——拔剑、点剑，两个动作一气呵成。
这是秦姝本赛季的标志性收尾动作。
由于音乐渐至尾声，前排观众清晰听到了冰刀切过冰面的声音，像是为她的拔剑动作配乐一样，清脆悦耳。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青冥剑。”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同的江湖。”
看过电影的，都想到了这两句话，内心的激动都久久不能平静。
陆耽回过神来说：“我怀疑刚才那个无实物表演的配乐，就那个拖刀划出的声音，也在她的算计中。”
刀喆站起身把胸牌递给他：“什么叫算计，会不会用词？走了走了，拿着秦姝的牛奶和外套。”
“把我当奴隶使唤是吧？”
“真有工资！”
观众们抱着玩偶，不要命地向场上抛洒。
好多人趁着场地补冰的机会嘶吼：“刚刚拔的不是剑，是我的心！”
“你要拔剑的姝姝，那我要点剑的姝姝，快朝我胸口刺。”
“是我们东北走出来的世界冠军哎——”
秦姝听到了他们的欢呼，抬起手向那边招手示意，然后接过陆耽递来的外套披上，低声说：“我短节目总分应该能破世界记录。”
“分数没出来就这么自信啊？”
“滑的时候就有预感了，嘿。”
……
所有团体赛女单比赛完毕，秦姝稳居第一，为华国拿到了十个积分，索菲亚排名第二，为米国拿到九个积分。
短节目值得关注的选手还有桃沢和玛格丽特。
桃沢滑了梦中细语，虽然曲子很符合她的气质，但由于发育关特别惨烈，只拿到了第五名的成绩，秦姝看着她越来越丰满的身形，觉得她想找回之前的技术，应该很不容易。
玛格丽特倒是发挥不错，一曲西贡小姐，如红酒一般，充分展现了成熟女性的魅力，名次仅在索菲亚后面。
一线选手按理说都应该去挑战难度更高的自由滑，玛格丽特根本没想到会碰见秦姝和索菲亚，不过还好，到自由滑环节，除了瑞丝琳，叶列娜几乎没有其他对手了，他们大鹅双人、冰舞技术都在世界前列，很有可能把团体赛一金收入囊中。
秦姝开了个好头，但接下来的比赛并没有那么尽如人意。
杜达古拉与蒋韩杨还行，拿到八个积分，叶枫却不知道抽哪门子风，两个跳跃接连失误，最终成绩排到第六，冰舞更是心酸，只拿到三个积分。
华国最终拿到团体资格赛的第六名，因两分之差，无缘团体决赛。
刀喆知道结果后非常遗憾，先是安慰了没发挥好的叶枫，然后再跑去安慰秦姝，跟个全职保姆似的。
秦姝心态却挺稳，反过来安慰刀喆道：“没关系，放心吧教练，我肯定不会被影响到状态。”
刀喆起初还不信。
毕竟秦姝了节目，还拿了个世界纪录，发挥百分百完美，这样都没把总体成绩救回来，放谁身上不郁闷？
不过等待花滑四个单项开赛那两天，他发现秦姝还真没被影响到心情。
因为这姑娘接连看了好几场其他项目的比赛。
“b市时间2月6日上午，华国单板滑雪三届冬奥会选手张嘉亦在女子单板滑雪u型场地决赛中，以高质量空中旋转姿态、完美的动作衔接拿到了8897的高分，夺得该项目银牌，为我国单板滑雪实现了零的突破。”
“b市时间2月6日下午，在男子短道速滑半决赛中，王国栋以高超的抢位能力，滑出了2分11秒313的成绩，成功挺进男子1500米短道速滑a组决赛，有望再为华国拿下一块金牌。”
两个新闻，都挺振奋人心的。
秦姝看完比赛，给刀喆绘声绘色的讲述了当时的场景，刀喆觉得都不用回去看重播了。
“你也争取实现零突破。”刀喆说。
“不算零突破吧，毕竟宝曼吟拿过银牌。”
“你抱个金牌回来不得了。”
“教练，夺冠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像喝凉水那么简单？”
……花滑四个单项，从男单最先开始。
比赛头一天，秦姝把琴修鹤约出来，将收集的那个金色冰鞋奥运pin送给了他。
琴修鹤：“谢谢，我很喜欢这个徽章，不过想买的时候已经被抢空了，我本来想和其他人换的。”
秦姝：“总共就发售几十枚，应该很难换到。”
琴修鹤很开心，当时就把徽章别在了运动服外套上，戴着上了赛场。
合乐的时候，那枚徽章很快被热心网友扒出来。
网友一开始都以为那是琴修鹤和粉丝换的，结果大家又扒出来，秦姝包包上两枚金色冰鞋，少了一枚。
“女王，您的另一只冰鞋呢？”有网友忍不住在微博问。
秦姝觉得这事儿没必要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回应：“送给琴修鹤了，祝他好运。”
大家都很激动：“国家队运动员的气氛真好啊！”“相亲相爱一家人。”“那枚pin我盯好久了qaq，都没抢到！”
这些后续秦姝就没看了，猫在教练席后面，专心围观男单们的比赛，叶枫先上的场。
“叶枫的用刃虽然拿到国际上来说已经很标准，但与琴修鹤比起来还是浅。”
冯璐璐跟秦姝猫在一起：“恩，他这回没抽风……哎等等，他又搭冰了，刚刚那一跳用手扶了一下冰，真是不禁夸啊。”
秦姝看一眼分数表：“裁判抓得真狠，心疼他的goe。”
冯璐璐：“而且轴心也很玄学，一会儿特正，一会儿又偏出银河系了。”
秦姝：“枫哥好像说过他不改了，就这样，看得挺开。”
“那必须的，毕竟房子都买了，做咸鱼有咸鱼的快乐。”
琴修鹤的节目距离叶枫有半个小时，快上场的时候刀喆多次嘱咐他，务必保重身体，千万不能学习秦姝。
秦姝纳闷坐在后面，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怎么自己还成反面教材了呢？
“那我不是没伤到身体吗？看我现在恢复得多好，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她不满辩解道：“不过琴修鹤，你确实应该注意一点，你轴正刃稳，好好滑，滑到三十多都没问题。”
琴修鹤和秦姝伤势差不多，但他没有随身系统，而且给他留的恢复时间也短，应该比秦姝上次带伤上场更痛苦。
琴修鹤目光投过来，郑重点一下头。
“能明显看出膝盖不舒服。”
刀喆重重叹口气。
琴修鹤拿出的跳跃配置是4t3t，4s，3a，他做旋转的时候还没什么，但两个四周全空了，不过三周的基础分还在，不至于太尴尬，男单短节目比完之后，叶枫第十一，琴修鹤暂列第七。
“怎么回事啊叶一哥？”
刀喆没好气。
“小琴表演分都拉我一大截呢。”
“别找借口，你得进步啊叶枫，不能觉得有人替你扛男单了就这么破罐子破摔。”
叶枫摸摸鼻子：“好吧，我，我会找机会翻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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