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哀莫
“听闻重华当日与魔界一战时，被魔界皇子重创，一度失踪。却在几日之后独自带着你重返天界，现在想来，重华好得那么快，想必你功劳不小啊？”
妙音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变态的兴奋，我望着她扭曲的脸，再也不觉得这个女人和美有半点关系。
她志得意满地观察了我片刻，最终意犹未尽地拍拍我的脸，冷笑一声消失了踪影。
我只觉得浑身发冷，脑子里反复环绕着她说的这几句话。
之前我们相处的种种突然像走马灯一般，呼啦啦窜出来，在我的脑子里慢慢连成一条线，答案呼之欲出。
可我死命咬着嘴唇，不肯继续想下去。她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只是在用这样的手段挑拨，报复！一定是的！
我反复提醒着自己，可是潜意识却叫嚣着告诉我，她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我像被扔进了深海之中，强烈的压迫和窒息感，使得我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小娘娘！小娘娘？！小娘娘你怎么了？！”
似乎有人在我耳边喊着什么，可是这声音太模糊，我有些听不清楚。紧接着我的头更晕了，我像坐进了过山车，剧烈的晃动晃得我想吐。
好在很快一股暖流输入我的身体中，我渐渐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
“小娘娘？小娘娘？”
眼前逐渐清晰，现出小若和云轩焦急的面容：“小娘娘你怎么了？”小若碰碰我紧紧抓住衣襟的手，小心道，“小娘娘，你这衣服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闻言我迟钝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胸口一点红痕露在外面，像一块烙铁一样狠狠烫到了我的心里。
我艰涩地扯了扯唇角，呢喃一句：“没什么，心太疼了，所以把衣服抓破了……”
“心疼？可是小娘娘的旧伤有什么不妥？”小若吃了一惊，赶紧和云轩一起扶我起来。
云轩半天了才插进来一句话：“不可能啊，不是连君上都说小娘娘的伤好了吗？”
听到君上这两个字，我的心立即又刺痛了一下，我无力地摆摆手，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别说了，送我回去吧。”
……
“你们俩去把这宫里所有的仙娥仙侍全部叫过来，包括被调走的，要快！”
我木然的坐在大殿里，云轩和小若看着我的神色，似是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小若忍住了，她一拉云轩的衣袖，低头道了声“是”便快速退了出去。
夜瑾年生活不算奢靡，所以整个华章宫的仙娥仙侍并没有多少。他们很快便来到大殿中，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云轩，小若，你们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可是……”云轩这个少根筋的孩子显然没有被我浓重的神色吓到，还是不知死活的开了口，“若是君上或者寒彻大人要进来呢？”
“好说！”我的心现在冷静得连我自己都诧异，“你们俩给我尽自己最大所能设下结界，他们若是来了，便让他们自己打破结界。”
云轩愣了愣，大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小若拉住他，使个眼色退下了。
我冷冷扫视了一眼大殿里的仙侍，想到我向来是个没什么威严的人，我便决定接下来的话不再客气了：
“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询问几件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否则……”
我故意阴恻恻地，没把话说下去。看到几个胆小的明显瑟缩了一下脖子，我再次冷眼扫视着他们：
“当日你们君上带我回来的那天，是哪几位仙子仙侍负责接待的我们，请站出来。”
人群骚动了一下，很明显有几个身影僵了僵，紧接着有主动站出来的，剩下几个是被无关人群自动退后给暴露了，于是也慢吞吞走上前来。
我盯着这几个人，斟酌了一下：“那日在门口当值的侍卫是哪几位？”
“回娘娘的话，是我等。”两个仙侍很快站了出来。
“好，”我稳了稳心神，迫使自己镇静，“那日君上带我回来的时候，是独自一人吗？”
“是。”
“那寒彻大人呢？他没有和君上一起吗？”
“寒彻大人那时并不知君上回来了，还是在下去通知的大人，大人大概是一天后方才赶回来。”
“他去哪了？为何没有与君上一起回来？”
“这个……具体小仙并不知情，只知道寒彻大人被困在临近魔界的一个时空里出不去，还是小的设法帮他打破时空壁垒，这才和他一起赶回了天界。”
很好，我有些坐不稳，心里痛得像刀绞一样，可是我竟还有些不死心，于是用尽全力抓住扶手，艰难地继续开口：
“好，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君上的伤势是如何治疗的？你们谁知晓？”
我的问题并没有明显的威胁性，这些仙娥仙侍们明显放松了许多。听我询问，两个小仙娥立即上前一步，低头禀报。
“回娘娘，君上那段时间为了娘娘您，其实并无心治疗自己的伤势，还是太上天尊遣了仙官来给君上送药医治，君上的伤势才渐渐好转的。”
“君上当时的伤势到底如何？是不是极为严重？”
小仙娥迟疑了一下，另一个仙娥似乎也是想赶着献衷心，于是接过话头回道：
“小仙当时听了一些君上和仙官的对话，似乎君上的伤势是极伤根本的，当时仙力几乎尽失，若是再不及时医治，那他残存的仙力便又会消散的。”
“那仙官好像还很是责备得说了一句君上，说君上既然好不容易得了那点仙力，便应该送个消息回天界，然后乖乖等着天界的人去接他。实在不该再次冒着仙力枯竭的风险，自己赶回天界。”
仙娥絮叨了一堆，最后扬起笑脸对着我道：“想来君上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都是为了娘娘您了。”
呵……是啊，好一个不顾自身安危，多么痴情啊，不是吗？陶夭夭，你可真是摊上了天大的福气！
我挥挥手，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个字。大殿很快重归空旷和宁静，我枯坐在窗边，看着日光一点一点慢慢消散成无尽的黑夜。
夜瑾年……
我仔细回忆着往昔的一幕幕，想起惊为天人的初见，想起山中艰难的逃亡，想起小镇竹林边的朝夕。
我一度以为你是我生命中最温婉美丽的光，却没想到，你竟是比这夜空还要冷漠黑暗的存在。
心脏早已痛到麻木，只是我依旧无法遏制从眼中不断奔涌而出的泪水。
我无法接受那一夜夜的抵死缠绵竟只是□□地利用，可是想起他曾说过的那些让我莫名的话，我又不得不意识到，也许他对我，真的毫无情爱可言。
“夭夭……”夜瑾年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后，许是小若已经告诉了他我的异常，他掰过我的肩膀面对着他，低声询问，
“小若说你今日突然心痛不止，现在可好些了？”
好些了？
瞧，他总是这样，迂回婉转，让你永远看不到他的真心在哪里。
“夜瑾年……”我冷冷望着他，再不想多说一句废话，“你到底是如何恢复仙力带我回到天界的？寒彻那日并未及时赶回去是吗？你的仙力是哪来的？”
“夭夭，你今日在瀚海阁遇见了谁？”夜瑾年的神色终于不再清淡，他皱起如画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不安的抖动了一下。
真是个让人目眩神迷的男子，即使是现在，我依旧是这样觉得。怪不得我总是找不到真实的感觉，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在一厢情愿的做梦罢了。
我嘲弄一笑，挣脱掉他的手臂，一步步后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才知道了一个新鲜词汇，也终于知道，你这受万神敬仰的重华君，为何会青睐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卑贱的，凡人。”
“夜瑾年……”我实在有些说不下去，心痛到无法呼吸，我痛苦地捂住胸口，死死望着这个混蛋，
“无论怎样，我们好歹共过患难，我好歹救过你一命！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是喜欢你，我甚至是那么的爱你，可是我并没有奢求你的回应！你大可不必这样敷衍我，欺骗我，侮辱我！”
我哭得歇斯底里，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给他一巴掌！
夜瑾年的脸色变得铁青，一把将我推到柱子上紧紧禁锢起来：“说！你今天见过了什么人？又听了些什么胡言乱语？！”
“你以为我见了谁？”我看着他愤怒的眼神，忽然明白他大概是以为我去见了苏暮羽，蓦然间，极度的悲哀淹没了我的内心，
“我一个任人采补的炉鼎去见谁不行？难道我只能任你一个人享用吗？！”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夜瑾年愤怒大吼，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真是太好了，终于彻底暴露了！我死命挣扎，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难道不是吗？否则为何那一夜之后，你便忽然恢复了仙力？”我红着眼，歇斯底里的大吼，“你说啊！”
夜瑾年死命按住我，眼里的怒火喷薄而出，“陶夭夭！你到底是没心还是没脑子？！我对你的情意……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做……”
他几度难言，看来是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说得真好，我没有心？哈，我巴不得我既没有心也没有脑子！
“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放开我！”如果可以，我真想杀了他！
我可以清晰地看见我在夜瑾年眼睛里的影子，这辈子我可能从未这样愤怒这样伤心过，那影子扭曲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看。
可是夜瑾年看着这样的我，却突然平息了怒火，我看着他渐渐平淡了面容，眼睛黝黑一片，透不出一丝光亮。
“如果你这样想会让你好过一些，那我无所谓！”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下一秒我便浑身脱力，像个破败的布偶一样倒了下去。
他想做什么？！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影影绰绰的，全是那双让我恨极的眼睛！
夜瑾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
你可知道，我曾经是有多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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