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佩剑
“唔——!”
常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小白脸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老妇的脸色也难看极了。
前面的甬道狭窄逼仄,个子高些的要稍稍弯下腰才不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碰到。
容之走在最前面。
明明直觉这人十分危险,好像一不小心惹到就会砍了你的脑袋,可后面人踩着他踩过的路,心中竟觉得格外踏实。
过了那片尸林,前方空间也豁然开阔起来,现出一片不小的圆形场地。
场地中央似有个坟冢,却又比一般的坟冢大得多,形状像煮饭用的大锅倒扣在地上,也不是用土堆成,而是用青砖砌成,底部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密不透风,十分坚固。
坟冢周围土壁上四面八方共有八个黑漆漆的洞,东南西北为小洞,只有皮球大小,其他方向为大洞,可容纳两人并排而行。他们便是从西南方向的大洞中出来的。
小洞前方挖有沟壑,通向中央的坟冢。冒着寒气的冰水从洞中源源不断流出,汇至坟冢后便消失不见,形成了一个流动的天然冰窖。
踏入场地那刻,一阵刺骨的寒意便直逼而来,明明是九月天,却冷似严冬。
几人穿着单薄,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江望和却是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寒气逼了回来,待小白脸和老妇都挨个出去后,依旧站在洞口,微拧着眉,目光凝在汩汩流淌的水流上。
容之好似觉不到冷,行至沟渠旁,手指伸入水中,再抽回手后,指尖已经覆了一层薄冰。他下意识回头看了洞口一眼。
江望和正发愁手炉里的炭火没带够,突觉腕间降罗变了形状。有什么东西缓缓裹上了她的指尖,带来一片温热的触感。
江望和愣了一下,挽袖一看,才发现降罗竟变成了极轻极薄极柔软的一片,如丝绸般贴合包裹着她的整个上半身,散发出阵阵热量,除了流动着的金属光泽,几乎与她的皮肤融为一体。
她抬眼望向容之的方向,目光刚触到那青色的衣袍一角,便蓦地被人挡住了视线。
小白脸唇色还有些苍白,瞄着刚走过来的洞里,心有余悸道:“那,那里面不会是……死人吧?”
江望和秀眉轻拧,道:“你见过浑身长满毛的人?”
“……不是人啊?”小白脸眨了眨眼,闻言松了口气。
江望和却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啊。”
说着,不管他作何反应,越过他径直朝中央的坟冢走去。
这坟冢远看着不小,走近了看更大,几乎有江望和身高的两倍。她手指摸了摸砖缝,砖与砖之间严丝合缝,除非暴力破坏,否则根本进不去。
江望和边思索着如何进去,边绕着坟冢走了一圈,待绕到后面时,猝不及防看到坟冢上破开的大洞,和洞前站着的容之。
江望和凝视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又是你砸的?”
容之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道:“不是我。”
随后矮身钻入了坟冢中。
江望和也钻了进去。
里面既没有棺椁也没有尸体,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本以为四方渠水会汇集在此,没想到地面除了有些潮湿以外,没有任何水流的痕迹,那水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正中央立有一方体石柱,石柱顶端四角如长舌般拉长,正上方歪歪斜斜放着一颗奇形怪状的石头,石头呈青黑色,其上雕有一圈圈的连珠纹。
以石柱为中心,下方地面绘有数条横线,与大小不一的圆圈重叠交错,如盘旋的数条长蛇般顺着墙壁一直绘到房顶。
说是八卦图,却少了生门和死门,若说是法阵,但外阵图中代表着“循环”的圆圈却是断开的。
“三焚七变阵?”江望和神色流露出几分惊诧,喃喃道,“没想到他当年发动的魔道禁术竟是这个。”
她拿起中央那块儿石头,试着用灵力催动,石头却丝毫不变,显然是发动禁术后残存的遗址。
容之看向她:“你知道这个阵法?”
江望和扔下石头,见他眸中闪过一丝的迷茫,惊疑道:“上仙难道不知道?”
容之不以为意,道:“魔道禁术,我自然不知。”
江望和:“……”
她突然有点儿明白神君为什么要让她一起来了。
江望和言简意骇地解释道:“这三焚七变阵由七变阵衍生而来。七变阵以三十三名童男童女体内纯净灵气为引,可使凡人成仙。而这三焚七变阵却是将七变阵阵法倒画,所产生的作用也是相反的。”
容之眉心一拧:“堕仙为人?”
江望和眼睫微垂,摇头道:“以血成阵,恐怕不止如此。”
那应该是——
堕仙成魔。
堕仙产生的灵力是爆炸性的,仅凭开阵者一人必然承受不住。灵力需要有足够大的容器,最好的容器便是人。
想到方才洞中的尸林,江望和突然明白了。
开阵者不想用人做容器,便捕了上百头的野兽,但普通野兽的容量并不大,承受不住灵力的灌入,便炸成了肉块儿。
至于堕的是哪位仙,成的又是哪只魔,便不得而知了。
容之微微眯起双眼:“你对魔道倒是颇有研究。”
江望和:“……”
江望和欲解释,容之已经先一步从坟冢中出去了。
她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坟冢中出来,一出来便见容之手中拿着一把佩剑。再一看,那剑柄右侧赫然挂着一枚红色剑穗。
江望和接过剑来仔细查看一番,竟如梦中一样,剑身似乎砍到了什么硬物,硬生生砍出一个小小的缺口,自缺口蜿蜒而上裂开数条裂纹。
江望和问道:“这剑哪来的?”
小白脸手举得高高的凑了过来,道:“我我我,我找到的!就在东北方向那个洞口旁边!”
江望和拉过他的手掌,剑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一道极小的口子渗出丝丝鲜血。
“疼疼疼!你做什么啊?!”小白脸连忙抽回手,一脸不忿地瞪着她。
会疼,不是梦。
开诚开达难道真来过?
江望和指尖轻轻抚过剑身,眼底浮上一层浅浅的忧虑。
容之问:“你朋友?”
江望和不置可否,只道:“一面之缘。”
她右手持剑,手腕翻转,挽出一个极漂亮的剑花,抬眸问容之:“这把剑品质如何?”
容之道:“尚可。”
连降罗这样上古神器都是说借就借,丝毫不心疼。能在他口中听到这样中肯的评价,已经是顶好的了。
江望和道:“剑身由万年玄铁打造,削铁如泥,万年玄铁乃世间最坚硬的铸剑材料,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将这剑身伤成这样?”
容之微微皱眉,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眼底的思绪。
两人一时都给不出答案。
江望和也记不清梦里“南阳”带她左拐右拐的是怎么走的,便按照小白脸的说法进了东北方向的洞口。
刚走了没几步,手上佩剑竟震了两下,发出一声嗡鸣。
宝剑都是认主的,佩剑作出这样的反应,说明它的主人不仅没死,而且就在附近!
可前方甬道长长的,一眼都望不到头,别说人影了,江望和连个诡影都没看着。
顺着甬道又走了几步,佩剑再次发出嗡鸣声。
江望和下意识看了眼容之,见他还在往前走,便也跟着继续往前走了,一直走到甬道的尽头才停下。
佩剑的反应总不会出错。
但这一路上,佩剑响了足足有七次,每次震动的幅度也都差不多。这不像是他们在找开诚,反倒像是开诚一直在跟着他们。
可如今。
佩剑又没了动静。
江望和将佩剑背至身后,打量起甬道尽头这座地窖似的密闭空间。不大不小,可容纳十人左右,没有任何特色,就是个挖出来的泥洞子。
难道开诚被埋泥墙里了?
可这泥墙密不透风的,若真埋里面,还能活下来吗?
江望和行至泥墙旁边,屈指敲了敲,里面竟真的发出“笃笃”的空响声。
江望和一愣,又敲了敲不远处那块墙壁,变成了“哒哒”的实心声。
她回过头,正好对上容之看过来的目光,于是往旁边站了站,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容之:……
容之走到那面墙前,修长的四指微蜷,食指关节敲了一下她方才敲过的地方。
看上去没用任何力气,那泥墙却“咔啪”一声,自他关节处往外绷开数条裂缝。
他又敲了一下,泥墙皮应声而落,哗啦啦扬起一片尘土。
黄土飞扬中,一颗圆滚滚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迫不及待滚了出来,砸在了小白脸腿上,又弹回了地上。
尘土散去,那球形物件也停下了滚动,待看清那物件是什么东西后,小白脸吓得从地上跳起来,直往江望和身上扑。
“啊啊啊啊啊啊!!!”
江望和连忙闪身一躲,绕到了容之背后,让他扑了个空。
她蹲下身打量起地上黑色的物件,极长的毛发裹住了她原本的面目,但仅凭外形也不难看出——这是颗头。
截断面十分平整,骨骼不大,估计是那十位中的一位。江望和用剑尖挑开遮住她脸部的头发,也让她整个面目都暴露出来。
“唔——”
小白脸被一恶心,差点儿又要吐出来,连忙闭上眼捂住了嘴。
只见那妇女左脸被水泡得发青浮肿,右脸却好似被啃了一口,露出森森白骨。腐肉粘连着泥土,一条长长的白色虫子从脸颊上爬进去,却从深深凹陷的眼眶中摇摆着冒出了头。散发着阵阵腐臭味儿。
面目全非,全然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江望和收回剑,与容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小白脸和老妇退至泥洞口。
只听得“轰”一声巨响,弥漫的黄土几乎阻挡了全部视线。待黄土退去,地上又多了黑乎乎的物件,不多不少刚刚好是十个。
老妇悲鸣一声,冲进洞中,跪在了地上哭个不停。
墙角边缘处堆了厚厚一层的泥墙皮,容之这一下几乎将洞壁震塌了足足有一尺厚,却全然不见开诚的身影。
江望和正心中纳罕,手中长剑却赫然爆发出一阵白光。
她一激灵,将剑脱手扔在了地上。
片刻后,白光退去,刃间剑光流转。
江望和怔了一瞬,目光凝在长剑上,跳跃的火光在眼下投下斑斑阴影,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只有宝剑的主人握着它时,才会现出剑光。
佩剑不会说谎。
可在她眼中,那剑分明正安安静静躺在地上,周围除了黄土还是黄土。
她的眼睛也不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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