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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暴君(三)


紫宸殿上,  百官肃立,远处传来渺远而古奥的钟声,光可鉴人的大殿地砖上几乎可以反照出人人因为紧张而低垂的脸。

        唯独站在大殿正中的越国使臣向龙椅上的少年拱拱手,  朗声道:“为了体现我越国与姜国议和的决心,越国特意挑选最顶级的珍宝美人进献于陛下。”

        美人?

        底下的百官们看起来忍耐得有些辛苦,更显得表情扭曲。

        有什么美人,  能比得上那高台之上的少年呢?

        姜国立国数百年,想来这是百官群臣上朝最积极的一朝。

        每日修整衣冠,熏香敷粉,  只为能站在大殿上遥遥向那倾国的美人投落最渴望,  最贪婪的目光。

        如果不是少年跋扈,  早朝时不允许有人抬头,  想来早该被那饱含无数欲念的眸光吞噬得连骨头也不剩了。

        懒洋洋倚靠在王座上的美人伸出葱白指尖把玩着腰间一只小小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听来访的使臣这么说,  才终于慢吞吞地转过那种秾艳靡丽的小脸,  挑起眉毛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美人?”

        小皇帝被人怀着刻意而隐秘的心思娇养得终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  性子又跋扈暴戾,  可以说是集齐了一个暴君应该有的全部素质。

        想来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推翻的。

        指不定还会被人当做战利品挂在城门头上。

        姜迟扯了扯嘴角,心想这次的任务还真是够恶趣味的。

        找出想要暗杀姜国皇帝的凶手,解开八年前的碧霄宫血案。

        姜国皇帝,  不就是他吗?

        这但凡是个有志气的想挽救王朝于倾颓之中的仁人志士,  都想暗杀他吧?

        而且,这个任务听起来也怪怪的,  后半句倒是符合一般的副本剧情,只是前面这个,  怎么不像是给他的任务呢。

        姜迟懒得想,  指尖的银质香囊被他恹恹地抛下,  眼看着那越国使臣身后慢悠悠走进来一列穿着清凉舞裙的少女。

        为首的看起来比身后的少女都要格外出挑一些,五官深邃艳丽,生着一双幽幽的翡翠似的碧眼。

        姜迟扫了自己的臣子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他的臣子们还真是坐怀不乱柳下惠,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这群老古板和小古板倒还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走上前来。”

        龙椅上的少年难得坐直了一些,一只手撑着下颏,懒懒开了尊口。

        他明明连特征也没有提,那绿眼睛的舞女却好像偏知道是在叫她似的往前走了几步,好叫这傲慢的小皇帝能够看清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眸。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那双沉静的碧湖里蓦地嫌掀起了波澜。

        “把你的面纱掀了,孤看不清。”小皇帝语气骄矜,昂着下巴命令道。

        那舞女听话地摘掉了面纱。

        她是这批进宫的女孩里最美的,自小便经历了无数或垂涎或嫉妒的目光。

        可是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扎在身后的视线全是嫉妒。

        恨不得把她抽骨剥皮的嫉妒。

        这姜国王庭,还是真够奇怪的。阿丽莎心想。

        可是当她像是受了那轻佻声音蛊惑,走上前同那传闻中的暴戾皇帝四目相对的时候,她霎时明白了那嫉妒从何而来。

        “长得倒真是漂亮。”

        昳丽到惊心动魄的华服美人弯起眼尾,水红色的唇肉微微张合,连吐息都该是裹着艳烈香气,惹人着魔,“你留下,其他随便。”

        难以言喻的舒爽从阿丽莎的心间漫溢到四肢百骸。

        那些如同针扎似的恶毒目光叫她恍若浸沐在温泉水中,明明只是第一眼相见,阿丽莎却不受控制地觉得能被那个人的目光注视,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

        小皇帝不学无术惯了,他本就懒得理这些繁杂国事,反正也会有丞相来批,吉祥物似的在这坐了大半天,腿上的细小破口又在隐隐作痛,坐姿换了几次都不舒服,所幸龙袍宽大,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他偷偷在底下干的小动作。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小皇帝坐上了龙撵,终于敢解开衣带偷偷地看一眼破皮泛红的腿根。姜昀那个老混蛋。

        姜迟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心疼地给自己吹了吹。

        他揉着自己的伤口太过用心,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步撵突然停下,直到他那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丞相大人掀开轿帘进来了,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雅。

        但是现在收拾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老,老师。”姜迟哆嗦地唤了男人一声。

        丞相兼太傅的席观月席大人端的是光风霁月的代名词,挥一挥袍袖光是站在那里就宛如松鹤清风,叫人不敢亵渎。

        姜迟自小便怕死他,生怕男人要抽出他那白玉笏板抽他的手心,又要骂他玩物丧志不理朝政之类的话。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慢悠悠地开口,那双狭长的眼眸从少年一瞬间苍白的面庞滑落到散开的外袍,和斑驳着凌乱红痕的大腿上。

        这副场面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就是最放浪的销金窟里也没有这般旖旎的景色,靡艳得好似能将神佛勾进地狱。

        “孤,孤……”席观月是最正气的人,姜迟不敢和他说自己和皇叔厮混在一起的事,正犹豫着要怎么说,倒是席观月先开口了。

        “陛下也已经到了对女人动心思的时候了。”

        席观月这种老古板的代表,想来就算是时下男风盛行,也想不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皇帝居然会和男人滚到一张床上。

        冰凉袍袖落在姜迟的腿间,本就软嫩白皙的腿肉不由得颤了颤,并拢在一起。

        席观月在早朝的时候就发现这小皇帝不对劲了。

        看着是如往常一般,连龙椅都坐不住,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浑身绵软。可是那宽大龙袍下明明可以见到不安分的总是轮番交叠的双腿凸起的弧度。

        席观月默不作声地瞥了站在对面的摄政梁王一眼,眉峰像是结了一层冷冰冰的霜雪。

        先皇曾经指明叫席观月做小皇帝的老师,也算是看着小皇帝长大,自然不能容忍小皇帝天天跟着摄政王厮混。

        谁都知道梁王姜昀狼子野心,偏偏在小皇帝面前表现的真如亲亲叔父,连一点把柄都抓不出来。

        如今瞧着小皇帝在大白天里就衣冠不整的模样,席观月又狠狠在心里给姜昀记上了一笔。

        “不要藏。”席观月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按住了小皇帝手忙脚乱束衣带的动作,男人五官都十分清俊秀美,即使面对少年慌张眉眼,也不会流露半丝不愉。

        “伤到哪里了?”

        席观月一低头,姜迟就一哆嗦,主动朝男人张开了大腿。

        他对席观月有阴影。

        这个男人总是面无表情不费一兵一卒便叫姜迟丢盔卸甲,全盘收下男人的一切建议。

        姜迟战战兢兢地看男人冷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地瞧着自己大腿内侧破皮的伤口,甚至在他说看不清的时候,主动伸手掰开了内侧莹白的软肉。

        像是主动把自己献上的艳姬。

        动作分明如此放浪,偏偏眼神纯洁又无辜。

        直直要烧毁所有人的理智。

        “不要乱动。”冰凉手指落在少年敏感腿肉上,姜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却被强行按住,只能可怜地望着席观月。

        “孤只是不小心……”

        他还试图要狡辩,刚刚还是万人之上的矜贵小皇帝,现在就是只被人掐住了命门的小兔子,惶惶地想要辩解。

        手指一寸一寸地抚过少年软滑的皮肉,按在破了皮的伤口上便激起少年一阵轻颤。

        “就算是到了年纪,也不可沉溺床笫之事,坏了性情。”

        小皇帝被揉捏得想合上大腿又合不上,眼里都覆着一层清亮的水光,抽抽噎噎地小声道:“老师,我知错了,你这会饶了我罢。”

        这是已经怕到连自称都忘记了。

        恰巧也是这个时候,小黄门在步撵外小声:“陛下,席相,宣事殿到了。”

        姜迟浑身僵了一僵,细细声哀求道:“老师,我已经不疼了,可以走了。”

        席观月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了从少年大腿根上抚过的手指,替姜迟把衣服细细地整理好。柔软布料很快便掩住了少年身上那些不堪痕迹,这叫他又是那个傲慢骄矜的小皇帝,而不是只能张着大腿哀哀求饶的姜迟。

        “白日之下,便要正衣冠,端品行,做天下之表率。”席观月站直了身体,淡淡道,“若是再有下次,陛下便休怪微臣了。”

        姜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悄悄鼓了鼓嘴,恹恹道:“孤晓得了。”

        真是不知道席观月说的,是再白天里衣衫不整的看自己大腿,还是再大晚上纵情声色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

        “昨夜里,梁王带着陛下做了什么?”

        姜迟刚要下撵,骤然听到席观月发难,姜迟脚下一滑差点丢脸地当着一众人的面摔个狗吃屎。

        姜迟没来得及反驳,便被席观月揭过了话头。

        “以后陛下还是谨言慎行,多和有识之士交往罢。”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来往。

        这是他说不想就可以不想的吗?

        姜迟闷闷地道了声“知道了”旋即兔子似的蹿进了宣事殿。

        可是进了宣事殿就后悔了。

        姜迟这只狐狸向来不学无术,耽于享乐惯了,要他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奏章简直是从身到心的折磨。

        偏偏身后坐着席观月这尊大神,姜迟堂堂九五之尊,像个被家长盯着后背的小学生,朱笔落在奏章上不注意便画歪了,在纸上洇开朱红色的墨迹。

        姜迟慌张想翻过,一只手却抓住了少年握笔的手。

        “陛下心里在想什么?”男人身上沁着一点冷淡的香气,姜迟觉得自己的鼻子要被冻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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