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蔷薇香气席卷了上京城,罗敷堂似乎一日爆红,长街之上,无论老弱妇孺皆以“衣香显贵”。
除去洒衣留香外,一些才女在春熙楼聚会自主挖掘了蔷薇水的新用法。如对调妆粉,大周妆粉是干粉末状的,直接扑很容易便脱了脸,才女们用蔷薇水兑调湿润上脸更为持久。
此方传至坊间,无数女子纷纷效仿,更有甚者用它来洗妆。
风愈演愈烈,就连宫中贵人也有差宫婢出宫买些来图个新鲜的,每日堂中开张便供不应求,眼见仿制蔷薇水的店家愈来愈多,更有甚者推出其他花种来卖时,罗敷堂又推陈出新了。
“林掌柜,听说你们出新了?”来者是工部尚书家姑娘的贴身婢女,她们家姑娘在店中消费不少,是以林掌柜也对她眼熟极了。
“绿芍姑娘,这是小店新品,红蔷纯露。材料选自更为珍贵的异域蔷薇,这可是上京那些俗物比之不及的。绿芍姑娘常至小店,这头等自然是要献给您带回给杨大姑娘的。”
林掌柜惯会做人,这些日子客人络绎不绝更是将他锻炼成了长袖善舞的人物,说起话来面面俱到。
绿芍听了笑了笑道:“如此,替我家姑娘谢过掌柜了。”
话罢,女子端起面前的琉璃瓶,就单单端起便闻见了芳姝妙曼、提神清心的扑鼻香味,令人心神荡漾。
绿芍当即断定,此物不凡。她想了想今日所带银两,凝重问道:“林掌柜,这红蔷纯露要价几何?”
林掌柜哈哈一笑,直白回道:“看来绿芍姑娘也知道这纯露的分量了。我们东家交代了,这红蔷运输、制作皆为不易,因此小瓶五十两,中瓶一百两,大瓶一百五十两。”
“姑娘可别嫌贵,红蔷纯露清香,平日里洒衣还需兑水,不然滋味甚浓,也是叫人招架不住的,是以消耗量也没有普通蔷薇水来得快。”
今日姑娘吩咐来包下十瓶蔷薇水,绿芍兜里正正好好带了一百两,她扬笑:“那我今日替姑娘要下中瓶,尝尝鲜。”
“姑娘莫急。”林掌柜见她要掏银票,忙出声打断。
他转身从青木柜桌中拿出了两张上好的宣纸,一一介绍说:“绿芍姑娘,这张敲了我们罗敷堂章的票号代表了您所购得。因为红蔷纯露实在难得,偶尔罗敷堂也会供应不上,您有了票号现货给您,若无货下次上门时可直接提或由我差人送到杨府去。”
“另外这一张呢,是我们东家回馈给杨姑娘的。只要杨姑娘在我们这里消费五十两或携友消费即可敲一个章,集满十个我们东家会送上秘宝,绝对货超所值。”
绿芍听得心中一震,不禁感叹这罗敷堂也太会做生意了吧?
林掌柜说完,抬手拿过一中等大小的琉璃瓶,动作轻柔放进了刻有罗敷堂字样的木盒中,系好绸带奉上。绿芍忙双手接过这贵重之物,将百两银票送了出去。
银货两讫,林掌柜笑着送走杨家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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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院,栀子花开得热热闹闹,芬香扑鼻,花格窗中少女侧坐,面上含笑。
谢姝边饮茶边听着玉扇禀报近些日子的收益。
先前她还担忧自己完不成盛湛定下的指标,而现今别说五百两,单买普通蔷薇水掀起一波热潮就已经让罗敷堂日进斗金了,谢姝完美自证了自己在商业上天生的嗅觉。
罗敷堂的成功,看起来与其说是小侯爷当初给她机会,倒不如说是谢姝给了盛湛机会,但谢姝心里很清楚有如今的结果,两人的合作不可分割,毕竟单凭自己是无法拿到大周蔷薇的,更别说保证来回运输蔷薇的新鲜。
加之她当初跟盛湛所写的那些计策中,可没有卖两波这个提议,这是他看完自己的定价、票号、拉客等诸多想法后的决定。
想不到看起来骄矜、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平侯,行事内圆外方,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思及此,谢姝心下松了口气,想必红蔷纯露大卖也指日可待了。
正说着,屋外响起匆匆脚步,“姑娘,夫人来了。”桃儿神色慌张,看着有些惧怕,大抵是上次苹儿被水氏处死的事悄悄在仆人中流转开来了。
“哦?”谢姝挑眉,这位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想罢,少女起身迎出院外,对着一身珠翠的少妇双手交叠福身请安:“女儿见过母亲,母亲今日怎得闲?”
自打上一次失败,玉京院这头就像个铁做的桶一样围得水泄不通,谢姝不再频频出府,即便出府老夫人的人也是走哪跟哪,这架势简直比宝贝还要宝贝。
水氏真真是打心眼子里不想再来见她,毕竟暗地里早就撕破了脸,谢姝她知事了,骗起来更不容易了。
深呼吸一口气,忍下心中不快,她笑道:“姝儿说得什么话,来,看看母亲为你选的几批料子。”
黄鼠狼给鸡拜年。
玉芝猫在玉扇身后不着痕迹地白了一眼,谢姝眉头抬起,故作兴致道:“母亲费心了。”
水氏亲切地拉过少女玉手,指着几匹绫罗绸缎道:“你看,这缭绫可是上头赐下来的贡品,正所谓‘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佐以京城淮月绣房的湘绣……穿上呀,必定艳惊四座!”
谢姝看着水氏,心底暗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还用的是鸡蛋。
她看过宋兰的嫁妆,以她的记性,自然知晓这布料是宋兰嫁妆里的,贪走的东西亏她敢拿出来卖人情。
脑海略略过了遍信息,谢姝不动声色回说:“嗯,母亲言之有理,然后呢?”
然后呢?水氏一噎。
怎会有人如此不懂眼色,收了礼,不该请她喝杯茶,接着聊聊她的诉求吗?到底送出去的东西,她也不能带着回玲珑院去,水氏面上笑都快挂不住了,还拉过谢姝的手道了句好女儿。
“走,我们进屋中详谈。”
水氏毫不见外,拉着谢姝就要往主屋去,谢姝也想听听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差了玉扇去重沏壶茶来。
茶香味飘散,谢姝与水氏罗汉榻上对坐,少女手执茶壶分茶,道:“母亲尝尝,这是宋家大表姐昭玉叫我北上带回的梅水,一般姝儿一人时还舍不得喝呢。”
谢姝言下之意水氏自然听得明白,无非是告诉自己,她现在有宋兰母家撑腰。
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倒警告上她来了,让你威风一时又如何?嫁娶之事一日握在她手里,谢姝一日就得听她的话。
想到这,水氏垂眸端茶饮半,笑说:“梅水确实不错,但是水是死物,便是叫人拿来喝的。姝儿摆着,岂不是荒废了表姑娘予你梅水的用处?”
谢姝对她的说辞淡然置之,“母亲言之有理,不过姝儿向来爱物惜物,许是做不到如母亲这般洒脱。”
对这种话题,水氏表现出些许不耐,将话绕回了正题:“姝儿这般行事也是极妥的,不过说起梅水,倒让母亲想起了这些日子京城风头正胜的那个花、花……”
“香露。”谢姝替她补充道,水氏哎了一声,道:“便是香露。”
“那香露好像是叫蔷薇水?哎,我这般年纪是用不上了,你与你五姐倒是可以去看看。说起来,那罗敷堂好似是在……城阙街?姝儿啊,母亲记着你手头有一家城阙街的铺子,如今如何了?”
不出所料,谢姝端起茶盏轻沏,待喝下一口是才淡淡说道:“卖了。”
“卖了?!”水氏惊呼,惹得谢姝抬眼看向她,眸光带笑:“母亲,姝儿每月例银有多少,您不清楚?”
现下虽是侯夫人主管中馈,但四房是合着一起做生意的,是以每月由侯夫人分发府中各房月银交给几个妯娌。
大房与四房嘴是一样的多,但大房已经嫁了一个姑娘,现下另一个姑娘也准备出嫁,剩余的钱只管给世子爷取正妻。
反观四房,少了一个嫡子谢儒宣还要克扣嫡女的月银,这对母女的胃口有多大,可见一斑。
谢姝提起月银的事,水氏有些心虚,但到底是当房主母,腰杆还是得挺直。
她敛去面上尴尬,轻飘飘道:“府上可短缺你什么不曾?吃饱穿暖,月银自然无需多。为了老爷,别说你,芙儿也是一样的。”
“母亲,五姐那根白玉簪子到底多少银两,姝儿还是打听得出来的。”
“你!”水氏被戳到痛处,起身手指着谢姝的面孔,气结之下搬出了孝道:“不说这些,你可知你卖掉的那家铺子是上京城最好地段的铺子之一!宋氏将它早早给了你,就是想让你珍惜它的价值,你呢?!”
谢姝抬起头与水氏对视,她第一次触摸到滚烫的情绪,这种情绪叫生气。
她可以淡然面对任何的谗言议论甚至于辱骂,她都可以不动声色然后淡定回击,但是扯上宋兰不行。
许是看了太多宋兰的手札,她心底虽叫宋兰为兰姨,但她也早将这个女人对自己这具身体的爱读到了心里。
宋兰是水氏的心病,更是谢姝的逆鳞。
谢姝陡然间爆发的强大气场,让多年称主的水氏也感觉到膝软。少女垂眸恶狠狠地将茶盏搁置在桌,茶水与铿锵有力的嗓音一并溅落:
“你没资格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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