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雄州?”赫连晓晓蹙起眉,不解地望向盛湛。
盛湛点了点头,道:“雄州寒山寺向来以为逝者祈福闻名。”
“可是圣上不许……”赫连晓晓话至一半,突然顿了顿,了然道:“能带娘亲散心便是极好的,多谢表弟,天色不早,晓晓先回了。”
“丁卯,送客。”
书房归于安静,盛湛收回目光,面无情绪地看向了手边的雄州商行卷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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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中花苞尖尖,碧绿的紧俏。
盛清将旁边用五彩琉璃盘盛着的梅子往男人面前推了推,道:“袁舍人,喔,应该称您为袁相了。袁相官拜中书令,下官还未同您道喜。”
袁宁哈哈一笑,伸手捡了个梅子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绽在嘴里,笑道:“莫要拘泥虚礼,本官能有今天,还多亏盛大公子您出手相助。”
风吹起盛清落在胸前的发丝,他嘴角噙笑摇了摇头。
“袁相,擢升固然可喜,但别忘了,你还有尾巴没有收拾干净。”
袁宁神色一变,看向面前笑着说话的公子哥心中忌惮,试探着开口:“盛大公子,即便是令弟,您也……?”
“成大事者,非一路人便非一家人。”盛清嘴角的笑意落下,望向亭外的荷花池,“盛湛近日动身赴往雄州,无论他此行为何,袁相您懂我的意思。”
袁宁连忙拱手,道:“定不辱命。”盛清见他这任人摆布的模样,心中不屑,但这样的人也最好掌控,他还需要他。
想罢,盛清启唇叮嘱:“另,趁着袁相您还与圣上拥有秘密的时候,多做些事,外头可都在传您的相位是捡来的。”
“盛公子可否详细指点一二?”
袁宁焦急地瞧着眼前的白衣公子,盛清不言,手指蘸取金边茶盏中水渍,一笔一划在石桌上书下一个“因”。
“你需要的人。”
“袁相请便,盛某还有要事,便不作陪了。”话罢,盛清起身,拿过桌面上的折扇随手打开,独留袁宁坐于亭中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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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不说,雄州的日头总分外的好,每当推开花格窗,光就细细碎碎地落进来。
苹儿进屋,只见谢姝今日一身翠蓝侧坐在榻,一双玉手中把玩着昨日午后制成的驱虫香囊。
“姑娘,今日还是去落梅院?”苹儿微微弯腰,问。谢姝摇了摇头,“差桃儿送一个香囊去落梅院,下午你且随我去菡萏院。”
听罢,苹儿大喜,这些日子姑娘总越过她这个大丫鬟带玉芝出去见人,这样不合礼数的事,偏生她是个下人,主子的话她只能听着。
用过午膳,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行至菡萏院口。一个婢子上前虚拦住谢姝,苹儿眉头一竖,斥责道:“表姑娘来见二姑娘,你不通报,这是何意?”
苹儿气势足,那拦路婢子有些心虚,偷瞥一眼谢姝,转身进屋通报去了。
“你!真是!姑娘,奴婢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礼数的。”苹儿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谢姝安抚了句,转头那婢子进去的屋中出来另一个面生的丫鬟。
这是个讲规矩的,毕恭毕敬垂首说话:“表姑娘,二姑娘有午休的习惯,现下正在小憩。表姑娘有什么话,待二姑娘醒了,奴婢代为转告。”
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欲发作,谢姝抢在前道:“那好,劳烦你将这个香囊转交给昭蓉姑娘,这是我的小小心意,希望二姐姐不嫌弃。”
婢女恭敬双手接过,福身送离谢姝,转身进屋。屋内香气袅袅,宋昭蓉坐在梳妆台前,一旁站着个粉衣婢女正替她梳发。
“姑娘,人送走了,这是表姑娘要奴婢交给您的。”婢女上前将香囊摆上梳妆台,宋昭蓉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旁的粉衣婢子翘起嘴,嘟囔道:“姑娘,你瞧瞧空兰苑那位,这才来几天啊?挨个院子的讨好,这般上赶着,真是不知道哪里有上京城名门嫡女的样子……”
“冬花,不许嚼舌根。”宋昭蓉打断她的话,拿起一旁的香囊,上头绣的榴花针脚平平,中规中矩,算不上出彩,想必是赶工赶出来的。
冬花本身心中不忿,看到这香囊更是来气:“姑娘你瞧,这表姑娘竟这样糊弄您!京城来的,送些什么不好?这破香囊打发谁呢!”
宋昭蓉抿嘴,打开妆奁将香囊塞在了最底下,叹息道:“谁叫她们是嫡,我是庶呢?罢了,冬花,随便拿些东西回礼吧。”
“姑娘!您可不能在自怨自艾了,凡事皆要争取呀,不然您指望夫人费心力给您找大小姐那般的好姻缘?”冬花咋咋呼呼道,宋昭蓉揉了揉太阳穴道了声晓得了。
见宋昭蓉这般不争气的模样,冬花苦闷地退了下去。
主仆二人回了空兰苑,一路上苹儿絮叨着指责菡萏院小家子气,玉芝看了眼满眸火气的苹儿,凑到姑娘面前问:“姑娘,这是怎了?”
谢姝无奈笑了笑,“无碍,吃了个闭门羹罢了。”“哪里是闭门羹,那二姑娘一个庶女竟敢给姑娘摆脸色!”苹儿怒气冲冲骂道。
“苹儿,庶女嫡女都是人,此话莫要再说。”谢姝的眸光冷了下来,面露不悦。见状,苹儿抿了唇,低低应是。
“姑娘,”桃儿适时进屋,打破僵局,道:“奴婢听闻后园池塘里的白莲开了,一片盛景,姑娘可要去瞧瞧?”
谢姝了然,“那便随你去瞧瞧吧。”话罢,她亲手将最后一个驱蚊香囊挂在了腰间。
出了院落,谢姝侧首问道:“可确定了?”桃儿连忙开口:“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三小姐现在正在后院东南边的莲池边喂鱼。”
话罢,两人便往府中后院的莲池去了,离莲池有段距离就听见了银铃般的笑声。
谢姝将身形掩在假山后,只见那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将鱼食撒入莲池,紧接着一群五彩斑斓的鱼从莲叶下涌上。
就在谢姝准备上前唤昭昭时,她却提起裙摆原地坐下了,宋昭昭灵活地脱去绣鞋罗袜,露出一双秀气的赤足。
少女脚尖点在莲叶之上,随后一脚没入水中。
“昭昭。”谢姝从假山后走出唤他,专心致志嬉水的宋昭昭被声音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往后看来:“表……表姐姐。”
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谢姝嫣然一笑,宋昭昭不住求饶:“表姐姐,昭昭以后不敢了,昭昭立马起来,表姐姐不要告诉母亲。”
被水糯糯的一双杏眼瞧着,谢姝心头一软:“姐姐可没有说要告发昭昭。”“真的?!”宋昭昭眼睛一亮,提高音调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生性好动,谢姝给予充分的理解,她捋了翠蓝罗裙的裙摆在她身侧蹲下,牵过她肉乎乎的小手:“不过天都快热起来了,昭昭的手怎还这般凉?”
宋昭昭努了努嘴:“那些个大夫总说我体寒,母亲和身边的妈妈都不许我再玩水了。”谢姝侧首听她说话,点了点头接道:“昭昭,你其实知道她们都是为了你好,对吗?”
她看向谢姝,眸光可怜:“可是昭昭真的很想玩。”谢姝沉吟,“不如,我们来玩个更好玩的,如何?”
提到玩,宋昭昭立马首肯,谢姝便抽出随身带的手帕,握住宋昭昭的脚腕轻轻擦拭干净,又细心替她穿好鞋袜。
被姐姐伺候着的宋昭昭小脸通红,嗫嚅:“表姐姐,你帕子给昭昭擦过脚了,不能用了……”谢姝笑了笑:“昭昭,帕子可以换,但是湿着脚穿鞋却是不行的。”
向来混世魔王、我行我素惯了的宋昭昭,在谢姝面前竟不好意思发作,老虎成了一只乖乖听训的羊。
行至莲池一旁的小亭,桃儿拿来文房四宝,昭昭看见这些物什眉峰皱起:“我不要练字。”
谢姝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是叫昭昭练字,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无论昭昭在纸上画什么,姐姐都能将她变成一幅画,不过,昭昭只能在上面画三笔。”
宋昭昭来了兴致,“表姐姐竟有这样厉害?”谢姝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宋昭昭不信邪,连忙摊开一张宣纸。
桃儿替她研好墨,宋昭昭一手摁着宣纸,在纸面随意落下来一横一竖一点各三笔,完成“大作”的宋昭昭骄傲的将笔递给了谢姝。
谢姝看了一眼纸张,抬手从红木托盘中取出一块木镇纸。这块镇纸有深山寒木的清新气息,是她从兰姨的遗物中翻找出来的。
垫好镇纸,谢姝开始落笔,宋昭昭撑着腮帮子望着她侧颜,目光认真的谢姝一言不发,但闪耀着夺目的吸引力。
这一次,谢姝并未藏拙,她提笔有力,横成圈,圈中点缀则成叶,竖成脉络,点盛开成花,一副水墨白莲跃然纸上。
末了,谢姝题字道:
白莲新花照水开,红窗小舫信风回。
谁教一片江南兴,逐我殷勤万里来。
宋昭昭不懂画技,但她辨美丑,这画无疑是好看的,就连她本人都要看不出原先那三笔去了哪里,看着看着,宋昭昭发出一声喟叹。
“表姐姐,不,夫子,受昭昭一拜。”谢姝被她逗笑了,连忙按住这真要作揖的丫头道:“胡说些什么?唤我表姐姐。”
“不可,表姐姐太生疏了,唤你谢姐姐吧?姐姐能不能教教昭昭,昭昭也想学!”谢姝愉快地应下这个小徒弟的请求,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了丫鬟婆子喊三姑娘的声音。
张妈妈见到亭中的小姑娘,连忙上前道:“三姑娘,您怎来这儿了呀?”话罢,她看向谢姝,规规矩矩地唤了句表姑娘,谢姝点头回应。
“妈妈快看,这是昭昭和姐姐画的,这片莲叶还有这朵莲花有昭昭的功劳!”宋昭昭指着宣纸上的白莲。
“哟,这可真好看!”张妈妈新奇道,“是吧!”听见夸赞,宋昭昭也与有荣焉般,咯咯笑了起来。
宋昭昭很爱笑,笑起来就像是一只黄莺,小巧玲珑歌声婉转,仿佛能洗涤人身上沉重的规矩枷锁,便是再严肃的人看见她的笑容,也会心软成一滩温水。
若谢姝原先只是想接触她,给宋家人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能让其成为她的靠山,眼下,谢姝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那姐姐,昭昭先回去啦!”宋昭昭挥手,欢脱地跳下亭子的台阶,“等等。”谢姝起身上前,取下腰间的驱虫香囊,塞进她的手中。
“这是驱虫香囊,荷月就要到了,这是姐姐亲手配的驱虫方子,上头的样子也是姐姐第一次学的绣花,送与昭昭了。”
宋昭昭看了眼手心的香囊,正是那三个姑娘都有的榴花样式,“姐姐,你第一次绣花针脚就这样好了?”
上辈子谢姝就没碰过女红,但别的不谈,她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望着小姑娘的眼睛,谢姝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昭昭,世上的事无论书画还是绣花,用心就能做好。”
宋昭昭懵懂点头,“那明日,昭昭来院中寻姐姐用心学画。”谢姝应好,目送着小姑娘蹦蹦跳跳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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