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辰

左丘使团来访之后，陈国的朝政似乎也开始平顺起来了。李旻正似乎真的在认真扮演着辅助新君的角色，也不耍性子了，朝堂上也常是顺着李浠的意思来，不时还能提出点有用的建议。

        大臣们对这种转变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失是好事一件，他们再也不需要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被调去洗禁宫的茅房了。

        转眼到11月中旬，这天天气阴沉沉的，似乎酝酿着一场风雪。

        万宁殿像平常一样声色歌舞，但李旻正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而是早早地醒了。他也没有去听政，只是一整日都一个人呆在万宁殿内。直到傍晚时候才换了一身白衣，腰间束着一条黑色腰带悄悄跃出禁宫。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雪飘下来，白皑皑地覆盖在京都外的皇陵。

        李旻正的发丝、肩膀上也沾上了雪，长长的衣摆在地上拖出一些痕迹，掩盖了踩出的脚印。

        他在皇陵转了一圈，最后在西苑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处矮坟，上面写着陈武帝娴妃霍氏之墓。

        因为墓的位置有些偏远，宫人应是没有好好地照料到，墓碑上长了些许青苔。

        李旻正小心翼翼地蹲在墓碑前，用袖子擦拭墓碑。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墓碑上的碑文，然后头靠在墓碑旁，喃喃道：“母亲，儿子来了。”

        “对不起，让你孤身一人在这里这么久”李旻正有些哽咽，“你一定很害怕吧。”

        “你在那里见到他了吗？你会原谅他么？”

        雪还是一直下，风呼呼地吹过，仍是没有人回答。

        不知道李旻正半跪在他的母亲墓前多久，雪黏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不断地带走温度。悲伤带走李旻正很多的精力，他有些支持不住，眼皮控制不住合起来，不一会他便靠在墓碑睡着了。

        他梦见了他母亲，那位娴雅美丽的女子窝在父亲的怀里笑靥如花，然后向他招手，温声细语地哄着他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风雪已经停了，而他已经快要冻僵了。

        李旻正艰难地扶着墓碑站起来，活动活动有些麻木的手脚，拍掉身上的雨雪，一顿一顿地慢慢走出皇陵。

        等他回到万宁殿，他发现有些异常，殿里的歌舞都停，整座宫殿陷入死寂一般。

        李旻正快步推开万宁殿的大门，却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殿中。

        “你去哪”李浠听到开门声，转身正想开口质问李旻正，看见他一身白衣，想来必然是去祭奠他的母亲，昨日是他母亲的死忌。

        “你怎么来了？”李旻正有些诧异李浠竟然会这时候在万宁殿等他。

        “回来得正好，孤有些事情与你商议。”李浠从袖中掏出两份拟好的旨意放在桌上，“昨日本想来与你商议关于先皇娴妃的追封和墓穴迁移的事，不曾想你不在。”

        “既父王已认了错，孤想着娴妃娘娘亦可按规制恢复名分，与父王合葬。但她去时是以西平国公主身份孤拿捏不准，来问问你想法。如你愿意，孤可着人去办；不愿也可迁回旧西平国都安葬。”

        “我不愿母亲再受叨扰，如今西平已亡国，再回去也没有意义。只需把我母亲的墓修缮好，供奉不断即可。”李旻正疲倦地挥了挥手。

        李浠对李旻正的好商议有些意外，“好，我差人去办。”

        “还有今日是我着御膳房做了一碗长寿面，你且当作是个宵夜吧。”李浠背过身去道。

        李旻正愣了一愣，才想起来今日是他的生辰。自十岁那个过于惨烈的生日之后，他便再没有过生辰这个想法了。

        突然之间，李旻正的情绪翻涌起来，有些要控制不住但又怕被李浠察觉，只是低低地回了一声：“好。”

        “那孤先会华文殿了。夜了，兄长好好歇息吧。”

        “嗯”

        李旻正坐在矮桌前，看着面前的长寿面，微微升起热气盘踞在碗的上方，绿色的葱花漂在澄黄的汤底上，很普通的一碗长寿面。

        从外面回来，衣服满是雨雪，贴着皮肤冰凉冰凉的，但是李旻正没有立刻更衣，而是先把长寿面一点一点吃完，才去沐浴更衣。

        折腾到凌晨，李旻正才堪堪睡下，这一睡直到第二天傍晚也没有醒来。

        弗冬觉得不对劲，悄悄上前试探地喊了喊李旻正，才发现他浑身滚烫，竟是发烧起来了。

        弗冬连忙去请了太医，太医诊断却发现李旻正的脉象本早有枯竭之意，幼时受创，伤及本里，又感风寒连日操累，处理不当怕有性命之忧。

        太医的诊断回禀使李浠吃了一惊，虽然知道李旻正卧床的时间比常人长一些，没有想到竟是身子不好的缘故。

        想到大臣们身上的赤寒毒还没有解，李旻正背后的势力也没有查清楚，若李旻正性命不保，陈国的命运又不知道要落到谁的手里了，李浠也不禁着急起来，多跑了去万宁殿几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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