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站好
魔域边沿，枯枝交错，一片荒凉寂静。六尺高的魔修垂着脑袋惴惴不安的朝这边偷瞄，活像只做错事的大马猴。
苏漾之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也不戳破，只垂眸若有所思地揉了揉泛红的手腕。
此时黄昏已落，黑暗中枯树张牙舞爪，耳边偶尔响起几声乌鸦嘶鸣，气氛愈发压抑诡异。
回忆起曾经有人不小心碰到主子被砍掉一只手的事，大马猴欲哭无泪，一度觉得这乌鸦在给他送终。
主子若是问他先砍哪只手……
“仙宫参与围剿了？”
“我选右手！”
苏漾之：？
大马猴：……
大马猴怔了半晌猛地站直：“禀告主子！仙宫没有参与！”
苏漾之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视线垂落至湖面的倒影——脸上的伤口早已消失不见，可银发披散中依旧能看见颈脖上的几处红痕。
“那，仙君呢？”
“仙君？主子您说的是青咎仙君吗？”大马猴挠头，一脸不解，“那个仙君还在闭关吧，主子您怎么突然问起他？”
“闭关？”
“对啊，幸好他闭关了，不然今日肯定是一场恶战！”
苏漾之唇角微抿，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人身上暧昧的红痕以及自己处处酸痛的身体。
……嗯，确实是一场恶战。
提及青咎仙君，大马猴像停下来似的又说了一堆。
拜他所赐，苏漾之知道了许多。
比如他和青咎仙君是死敌，在几十年前的仙魔大战中他将那人一剑捅伤，自那之后魔宗退回魔域，参战的修士基本全部死光，连那个仙君也重伤闭关至现在。
大马猴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复杂的神色，依旧眉飞色舞的吹捧道：“那会虽然看不清具体战况，但主子您依旧是最帅的！”
苏漾之：行吧。
见自家主子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大马猴凑近一些，“主子主子。”
“怎么？”
“您是不是…”大马猴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家主子，然后指了指自己脑袋，“这里出问题了？”
苏漾之：……
怎么说话的呢？
见自家主子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大马猴立刻抱头往后窜了几步，语速极快：“主子您别生气！我只是觉得主子您今天很不一样！”
“哪不一样？”
大马猴茫然抬头，然后哽咽一下：“就是主子您今天真好，若是以前我这会已经死几百次了呜呜呜呜……当然不是说以前的主子不好，只是现在的更好！”
苏漾之无语。他以前有这么凶吗？
正当他还想问些什么时几道黑影齐齐落在他身后。
是方才在魔殿断后的几个魔修。
瞥过他们那身溢满魔气的黑袍，苏漾之眉梢微挑。
大马猴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就收敛很多，此时见他们毫发无伤顿觉惊奇，“你们居然逃出来了？”
其中一个魔修扬起冷笑：“自然是要逃出来的。”
大马猴点头：“逃出来了就好。”
那个魔修步步走近苏漾之，“我家主子要见你，请。”
大马猴疑惑：“你家主子不就是尊主吗？”
魔修睨了大马猴一眼，停在几步之外。
对峙片刻，见苏漾之无动于衷，魔修耐心耗尽，抬手操控着魔气想控制住苏漾之。
大马猴表情一冷，正要动作就被魔气凝成的尖刃刺穿腹部钉在了树干上，只挣扎几下便没了反应。
冷风卷过，苏漾之倚在树干上，指尖缓缓摩挲腰间的暖白玉佩，不疾不徐地垂眸瞥向横在自己脖子上的魔刃。
见苏漾之如此淡然，那魔修蹙眉道：“跟我们走。”
苏漾之抬眸扫过昏迷的大马猴，似笑非笑地看向魔修，“你确定？”
分明是散漫随意的笑却让几个魔修感觉寒意直窜脊背，心中徒然生出了一抹惧意。
转而想到什么，那魔修拧眉冷哼，“你魔气被封还能反抗不成？别废话赶紧走！”
话落，抵在苏漾之颈脖处的魔刃愈发靠近一分，白皙的皮肤被划破，一抹鲜红渗出。
苏漾之轻声叹气，修长的指尖抵在魔刃上，稍微用力，魔刃应声而碎，魔气逐渐消散。
他微微站直身体，“走吧。”
魔修们神色微怔，而后迅速将苏漾之包围，声音几乎从喉咙中挤出来，“你的魔气没有被封！？”
苏漾之回过头，及腰银发随着动作在浅色月光中似镀上一层淡光，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抬起，指间萦绕着丝缕黑白魔气，眼尾轻扬：“封了呢。”
众魔修并不相信苏漾之。若真被封印了那他怎么能轻易捏碎魔刃！
他们满脸厉色紧盯苏漾之，林中杀意乍现，一时间阴风乱窜，魔气四溢，清澈的湖水翻涌而起。
四人从不同方向齐齐朝苏漾之袭去，天边月光被魔气掩盖，杀意与压迫感扑面而来。
苏漾之站在包围圈中看着近在咫尺的魔修，修长的手指再次触碰上那枚暖白玉佩。
千钧一发之际，周身传来刺骨寒意，一道凌冽的剑意劈开黑暗破空而来，四周枯木瞬间湮灭，湖水被威压卷起几丈高的浪涛却又在顷刻间冻成寒冰。
众魔修目光骤缩，骸骨的死亡气息寸寸攀升，他们迅速收回魔气全力抵挡却还是被那剑意斩飞出去。
如此强招好像刻意避开了苏漾之，肃杀的剑意连他一丝一毫都没有碰到。
苏漾之眉头微挑，抬眼看去。
淡色月光中，只见那人一袭金边黑袍，手持灵剑，踩着银莲自天边缓缓而来，仿若九天之外的天神。
接触到那双冰冷如寒潭的狭长黑眸，苏漾之眸光轻顿。
又是那个青咎仙君。
“林今阑？你出关了！？”奄奄一息的魔修看到来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后又想起什么，眼带怨恨瞪过去：“苏漾之，你若早点跟我们走那便不会遇见这尊煞神了。”
“是啊。”苏漾之收回视线，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枝缓步走到魔修身边，“要是早点走就好了。”
毕竟他还挺想知道这些魔修的主子是谁。
话虽如此，苏漾之依旧气定神闲，魔修见此恼羞成怒：“你知道被抓去仙宫的魔修会怎样吗！”
这句话虽然是对苏漾之说的，可他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林今阑。
林今阑仿若未闻，只目光沉沉地看着苏漾之拿枯枝时露出来的那截手腕。
苏漾之本身就白，轻轻碰一下皮肤就会留下红痕，就如现在，那只手腕。
林今阑眸光幽深一错不错的看着，垂在玄黑衣袖中的指节轻握一下，仿佛手中还压着那双腕骨突出的手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那截手腕被淡青衣袖遮住，不远处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青咎仙君？”
林今阑喉头微动，扫过地上被枯枝杀死的魔修，而后视线落在那双泛着浅笑的黑眸上。
定定看了一瞬，他微垂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拂通讯玉牌，淡光散出，不出几息，天边几个莲纹黑袍弟子御剑而来，目不斜视地将几个魔修齐齐带走。
枯树林中只剩下两人。
苏漾之若有所思地看着林今阑。
这位仙君对他的态度可真是奇怪啊。
思索片刻，苏漾之问道：“怎样才能不去仙宫？”
靠打那是不可能的，别说现在他魔气被封，就算是全盛时期估计也打不过这人。
也不知道当初仙魔大战他是怎么把人捅得闭关几十年的。
林今阑答非所问：“为何要逃？”
迎着林今阑的视线，苏漾之扬起一抹假笑：“不逃难道等着被抓去仙宫折磨而死吗？”
方才在魔殿他答应去仙宫是因为无路可走，可现在他从魔修口中听出仙宫是个折磨人的地方，那他为何还要去？
他死不死都无所谓，但他又不是受虐狂，能痛快的死又何必要去受折磨。
这句话苏漾之觉得没有问题，然而话音刚落，林今阑的目光再次冷下来，连他手中的灵剑在月光下都散着森森寒意。
苏漾之瞥过灵剑，神色懒散地扬眉，“先说好，要杀我的话直接一剑捅死得了，别折磨我，我怕疼。”
“一剑捅死？”林今阑眸底晦暗，声音又沉又冷，“你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当初？是指仙魔大战一剑捅了他的那件事吗？
“或许？”
话落，林今阑神色冰冷，微微抬手。站在远处的弟子立马会意，拿着缚魔绳过来了。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自己，苏漾之一时间有些窒息。
“诶，林今阑，你能不能慢一点，稳一点，要不你就扶着我，我怕我掉下去啊，实在不行你让我站你后边也行啊。”
旁边御剑同行的弟子频频偷瞄站在同一柄剑上的两个人，听清苏漾之的话后忍不住冷嗤。
他们仙君身居高位，天生就有股不易接近的疏冷感，无论去哪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不少人钦慕仙君，可惜仙君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予。
曾经有人想接近仙君差点丢了性命，从此之后所有人见到仙君都不敢造次。
这魔头说个话都他娘快蹭到仙君怀里去了，现在居然还让仙君扶着他，简直胆大包天，仙君肯定会把这魔头丢下去。
果然，下一刻他们家仙君动了，仙君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揽住了面前的人。
揽住…面前的人？
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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