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七天的假期很快就过了，至少对裴潜来说。这七天里除去相亲的一天，基本上都是睡过去的，好像这样能让日子过得更容易一点，江舟来过一次，见他这样就有些不敢走了。
“你没事吧，人家找到了家人回去是好事啊，有时间还会回来看你的。”
“我高兴啊我怎么不高兴了，没见我笑得这么开心嘛！”
江舟皱着眉，将瘫软在沙发上的人拎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踏马失恋了，能不能振作点？”
裴潜被人揪着领子，被迫从沙发上起身，还顺带打了个嗝，大着舌头说：“你别说，这葡萄酿还真有点东西，我有点飘飘若仙的感觉了……”
江舟：“……”
裴潜大概是疯魔了，自己喝得烂醉，家里也不收拾，茶几上薯片袋外卖盒空酒瓶扔的到处都是，简直无法下脚。江舟一面唾弃一面心疼，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裴潜失态成这个样子。
“别喝了，跟个流浪汉似的，脏死了！”他劈手夺过裴潜手中的酒瓶，一个没拿稳，哐当掉到了地上碎了，顿时酒气就灌满了整间屋子。
“怕什么，秋驰会整理的，他可好了，他……”
话还没说完他就哽住了，眼神空洞，缓缓上移看着江舟：“哦他走了，不会再帮我打扫了……”他皱着眉四处望了望，“难道是因为不想帮我打扫卫生所以跑了么？其实我也可以自己动手……”
他急切地俯身去捡散落在外的垃圾，被江舟抓着手臂动弹不得，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谁也不愿意让步，直到裴潜弯着的背影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江舟这才赶紧把人拉起来，裴潜却不愿意，只顺势又坐在了沙发上，把脸埋在了手心：
“你说这是什么兔崽子，走就走，老子又不是不准，可他凭什么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亏待他不给他吃饭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哭什么，是哭养了这么久的小东西竟冷血至此，还是哭自己再次变成了孤家寡人，亦或许是这样的场景太过于熟悉，让他有种时间倒流故事重现的错觉，仿佛当年母亲的离开不是她的错，而是因为自己从头到尾都不值得。
他不想哭的，他也想云淡风轻，可他控制不住。
开始骂人了，江舟心里一喜，知道这哥们这股劲终于算是快过去了，于是赶紧心一横，扒拉开一个零食口袋，坐在沙发上跟着他开始骂了起来。
直到裴潜累了，两人才瘫在沙发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裴潜含混着说：“其实我真的觉得他能回家也挺好的，他从小就跟着我，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父母也没有陪在身边……”
江舟点点头，半晌没听见身旁人的动静转头看去，发现他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但眉头还紧闭着，好像梦到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好好睡吧。”江舟叹了口气，弯腰把人小心翼翼抱回床上，“他开始了新生活，你也要重新振作起来了。”
“晚安，我就是你的家人。”
·
“小裴，大过年的一个人啊？”
“是啊婶，一个人！”裴潜笑着点了点头，“小丸子这次期末考了多少分啊？”
一个小孩闻言看了他一眼，似乎被戳中了痛楚敢怒不敢言。
一女人摆了摆手：“嗨呀，八十多分，全班倒数，跟他爸一个德行！”
“再接再厉啊！”
“……”
“哎小裴过来过来……”
裴潜刚走进小区，就被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半路拉走了，“过来帮我贴下对联，我个子矮，你来你来。”
“好勒！”裴潜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接过对联在女人的指挥下贴好了，齐齐整整的煞是好看。
“小裴真不错，人好看又热心肠，哪家姑娘嫁给你才真是好福气。”
“那得等您给我介绍了啊。”
“没问题没问题……”
那阿姨又强行塞给裴潜一大把糖，这才把人放走。
从小区门口到家里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裴潜这边打打招呼，那边帮帮忙，一段路愣是走了快半个小时，等他回到家之后江舟在门口蹲得腿都麻了。
“少爷您干什么去了？”他扶着墙颤颤巍巍起身，“我就说我来接你你非不干，感情是专门整我来着是吧？还看什么看啊，还不快开门让大爷我进去？”
裴潜哭笑不得从兜里掏出钥匙，“谁让你蹲着的？”
“哦感情我直接坐的吗？你也不看看我这金臀是能随意放置的吗？”
前两个月裴潜家里遭了贼，衣柜书架被翻了个遍，不出意外那小贼翻遍了也找不到一丁点值钱的东西，毕竟那种不存在的东西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他对此不以为意，江舟却是如临大敌，当天找了人换了锁，但也正巧，那开锁师傅手里只有一把钥匙……
“哼！”江舟把头一甩，“上茶！”
“自己倒去。”裴潜丝毫不吃他那一套，“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里待着跑我这儿干什么？”
“当然是照顾你这个留守儿童啦！”
裴潜给自己接了杯温水：“你是因为长期单身被你爹妈赶出来了吧。”
江舟：“……看破不说破啊。”他卷起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我都连着在公司住了三天了，他们也不打个电话叫我回去，我实在受不了了，在公司又冷又饿……”
裴潜：“那我去给你做饭？”
“怎么敢劳烦你，”江舟脑子里立刻闪过那黑乎乎的东西，没有丝毫犹豫一头弹起来，“我来就行，您好好歇息着，啊。”
“那辛苦你了。”
江舟摇摇头念叨着：“得造了多大的孽才能吃你做的饭菜啊……”
裴潜权当做没听见，优哉游哉看电视去了。
十二点整，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倏地窜上将夜空点燃，整个城市都亮如白昼。短短十年间，裴潜那六七十平的小房子却像是被丢进了时空隧道，春去秋来人来人往，到头来他还是孑然一身。
罢了，不过是独自来，独自去。
“江舟，帮我把眼镜拿来，我要看不见啦！”裴潜趴在窗台上，头也不回地吆喝，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外头此起彼伏的声音接连炸开，他只能微眯着双眼在烟花之间来回打转。
江舟拴着围裙收拾残羹剩饭，闻言额角青筋暴起。
“知道了祖宗！”
没好气地把东西统统装进冰箱，这才摘了围裙洗了手，拿着眼镜到窗台边一起看景。
裴潜喝了点果酒，有些晕乎乎的，偶尔炸起的烟花衬得他脸上红彤彤的，他手肘搭在窗台上，头放在手臂上歪着头看着江舟，“你算是和我生活的最久的一个人了，怎么这会儿还在呢？”
江舟：“……”感情他在这儿有些多余了是吧？
“给老子睡觉去，喝喝喝，不能喝还喝，喝死你得了！”
强行把人从窗台上扒拉下来，半拖半拽地把人弄去洗手间，“我爹娘召唤我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你就洗洗睡觉吧，啊！”
裴潜开始吐词不清了：“你走吧，我、我自己洗。”
“你可以吗？”
“啰嗦，快走吧你。”
江舟有些不放心，但那头催得紧，只能草草的伺候他洗漱了，然后急忙赶回去。
外面的烟花逐渐没声音了，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也渐渐变小了，裴潜仰躺在床上，被棉袄挤得呼吸不过来，但又非常有安全感。他就这样躺着，直到眼皮撑不住要打架了，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但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
“囡囡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邻居出传来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在他仅存一丝理智的脑子里如烟花般绽放。
对了，他还没有送出祝福……
“嘿嘿，”他咧嘴笑了声，梦呓般：
“新年快乐，秋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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