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红交错（八）
当佐藤美樱推开天台大门时，她看到是莱伊举枪对着苏格兰的画面。
似乎是因为她突然的到来打破了两个人原先僵持的状态，他们齐齐看向了佐藤美樱。
沉默在天台蔓延。
佐藤美樱松了口气，只要莱伊在波本找到这里之前执行完任务就行了。
以苏格兰的性格，在他卧底身份暴露的时候，比起更加安全的地方，反而会选择远离熟悉的地方以免牵连到认识的人。
这是苏格兰的底线。他会为了朋友和家属的安全选择牺牲自己。
所以他在感知到自己身份暴露的那一刻会立即往偏远的人烟稀少的地方跑。
这个天台就是在她与苏格兰相熟后，苏格兰带她来过的一个秘密场所。大楼已经被废弃，前往天台的楼梯不需要大楼的门禁。这里是苏格兰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发现的能够眺望城市夜景的好地方，甚至能看到远处的东京塔。
天台并不是一个有助于逃离的场所，多数人会被困死在天台上或者选择信仰之跃。
既然苏格兰来到了这里，这意味着他已经心存死志。
如果可以的话，佐藤美樱也不想直视苏格兰的死亡。不是因为情感上过于残忍，而是她本身就很讨厌直视死亡这件事情。
但是一切都是为了组织。她也更加不能容易容忍一个卧底在背后出卖组织的消息。
在看到佐藤美樱的那一瞬间，苏格兰的眼神也跟着亮了起来。
是神明听到了他的许愿吗？
没想到最后还能见到想见的人，真好啊
苏格兰不是没有注意到佐藤美樱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神，显然不是一个会担心他或者担心卧底身份暴露的眼神。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但是他依然心情变得轻快了起来。
他就要获得自由了！
即使佐藤美樱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她本来就是组织的成员，他也能够接受。他感觉自己什么都不需要了。无论是谁隐藏的秘密，都变得烟消云散起来。
他只想再一次向眼前的女孩儿告白，想亲吻她的额头，想触摸她柔软的双手。放下身上所有的责任与负担，他想抓紧天台的栏杆朝远方大喊。
我还爱你。
但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了。
他最后的希望，是能够死在她的手里。
至少这样能确保她的安全。
“你开枪吧。”
明明拿枪指着苏格兰的是莱伊，苏格兰的话语却是对着后面才来的佐藤美樱。
虽然莱伊刚刚向他说明了他也是来自fbi卧底的身份，但是他却没有直接告诉佐藤美樱。
如果佐藤美樱知道了莱伊卧底的身份，说不定注意力会被转移过去。
苏格兰的心里升起来一点小心思。
他希望佐藤美樱能在他最后的时刻一直看着他，直至他无法再看见。他甚至不满起来莱伊阻止他开枪，不然佐藤美樱或许会更加牢牢记住他的身影。
既然她知道了他卧底暴露的消息赶到了这里，这就说明组织已经受到了他逃亡的消息。
他已经逃不了了。
比起浪费警力冒着所有卧底都暴露和仓促逃生的危险，不如用他的死亡来证明佐藤美樱对组织的忠心。
如果莱伊说的话是真实的，那么莱伊以后也可以帮他保护佐藤美樱。
莱伊看着苏格兰的反应，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苏格兰作为一个警方的卧底在看到黑珍珠时会感到高兴？难道黑珍珠也有隐藏的身份？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最后剩下的真相反而呼之欲出。
这么一想其实也很合理。黑珍珠身为组织高层怎么会和身为基层的宫野明美那么熟悉，就是因为明美是组织里为数不多的内心仍然保持着善良的人。
黑珍珠并不知道他卧底的身份，再加上朋友那边的缘故，黑珍珠那么讨厌他也情有可原。
如果黑珍珠也是卧底，和苏格兰还是相识的话，只要成功救下苏格兰，那么在之后的琴酒逮捕任务中将会获得来自警方的极大的帮助。
但是苏格兰也没有明说。虽然可以立即谨慎的心态，但如果大家都是卧底，那么这个任务将会变得简单起来。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让苏格兰成功逃离。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莱伊试探着问佐藤美樱，“这个任务是交给我的吧。”
佐藤美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莱伊在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表现自己，而是开始讲话拖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明明莱伊以往给人的印象是拼命任务想要往组织高层爬，怎么在处理卧底的时候反而局促了起来。
在她来的时候，莱伊明明有机会把苏格兰击毙，但是他们却好像是刚刚停止了争议。莱伊的手指正卡在□□的转轮处，除了是在把枪交给苏格兰让他自鲨，也有可能是在阻止对方。
这种小把戏可不像是想要拼命升职的人会做的。
难道莱伊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忠于组织？
相隔半年，波本和苏格兰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卧底身份已经被组织知晓。而在莱伊收到了处理卧底的任务时就立刻被发现了。
莱伊的嫌疑可不小。
佐藤美樱在心里有了猜测，但她还没有充足的把握和证据。组织不缺狙击手，但是那么优秀的狙击手很少见。
“是我叫她来的。”苏格兰替佐藤美樱回答了，“你把枪交给她吧。”
苏格兰明晃晃地在暗示他和黑珍珠是认识的。但是莱伊依旧没有想明白苏格兰现在的举动究竟有何用意。如果都是卧底的话，他还是不想放弃自鲨吗。
佐藤美樱才不管莱伊在想什么，她一举夺下□□，然后对准了苏格兰的心脏。
“这就是组织叛徒的下场。”
佐藤美樱冷冰冰地说道。她打量着莱伊的神情，想要从中寻找出破绽。
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影响接下来的走向。莱伊的思维高速运转着，他在判断是否也要告诉黑珍珠他的卧底身份。
就在她们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踩着楼梯匆匆上楼的脚步声传来。
是谁？组织里的人？还是波本？
波本找过来的速度那么迅速的吗！
佐藤美樱暗道不好，苏格兰必须得在波本到来之前死亡。不然两个明确的卧底，再加上一个疑似卧底的莱伊，对她这个虚假卧底身份的人而言十分不利。
脚步声愈发靠近。
没有时间再继续试探莱伊的真实身份了。
如果琴酒知道她在场还放跑了卧底，她绝对会被骂一个月“废物”和“笨蛋”的，说不定还会被送回去回炉重造。而且被琴酒阴森森的眼神盯着也压力很大。
动手吧！
就在佐藤美樱准备扣下板机的一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格兰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带着她的食指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
鲜血逐渐在地上蔓延。
苏格兰迷迷糊糊地想着。
手机已经一并被破坏了，他不会为周围的人带来危险。无论是哥哥、零、还是朋友，他都没有办法与他们好好告别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来世应该会很幸福。
她最后是看着我的吗？会为我流泪吗？
如果哭起来的话，他该怎么安慰呀。他还从来没有让一个女孩子为他哭过。
佐藤美樱的倒影在苏格兰的瞳孔中逐渐模糊起来，最终消失不见了。
他阖上了双眼。
波本在拼尽全力跑上天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苏格兰胸口的鲜血不断涌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黑珍珠的手里握着枪，跪坐在地上，血液零星地溅在她的衣服上。
而莱伊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是谁鲨死了景光？
不可能是佐藤美樱主动动得手！
虽然波本曾经有怀疑过佐藤美樱，他和苏格兰都发现佐藤美樱经常对他们隐瞒事物，但是他们也同样没有把所有的秘密告诉她。
卧底之间其实并不会经常互相联系，只有苏格兰和他是发小关系所以更加亲近一些。佐藤美樱的卧底身份与他们不同，任务职责也会不一样，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佐藤美樱确确实实是警视厅派来的成员，不可能真的对苏格兰下手。
“你没听说吗？这家伙是条日本公安的狗。很遗憾，他胸前口袋里的手机也被打穿了。”[1]
莱伊有些警惕地看着波本。
波本发型凌乱、气息不稳，很明显是急着赶过来的。如果不是波本的突然到来，或许苏格兰现在就可以存活了。
波本沉默地背对着莱伊，他不敢让莱伊看到他现在狰狞的表情。
他现在可以基本确信了，就是莱伊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胁迫黑珍珠对苏格兰下手。
可恶！
佐藤美樱看着迟来一步的波本，松了口气，也不想再去纠结莱伊的身份了。最佳的时机已经错过，一切都成定局了。
她看着蓝天中悠闲飘散着的浮云，晴朗的天空下吹过徐徐微风，眼前不禁闪过苏格兰第一次带她来这里一起等着日落晚霞的画面。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晚上吃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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