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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阿云


西驿使馆在京城江米巷那条街上,火势不大,江尽欢一行人赶过来时,潜火队的人已经扑灭了大半的火,只是那被烧得焦黄的房屋,难免令礼部和户部的官员一阵心疼。

        琅云扫了一圈站在外头的人,急得直转悠,江尽欢知道里头有不少都是西域来的人,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能说几句干巴巴的安慰话。

        过了没多久,有几个人捂着鼻子跑了出来,脸被熏得左黑一块又黑一块,迷迷蒙蒙的烟烧的人眼睛疼。

        琅云抓住一个人便问了一连串的话,那人只摇头,她问着问着便流出了泪,竟不管不顾朝里头闯了进去。

        “琅云!”江尽欢连一片衣角都没来得及抓住,见那火被灭得差不多,她一跺脚,也跟着追了进去。

        曹璟见状,吩咐一旁的刘桢:“你留在此处,看看四周有没有可疑之人。”

        这一下子跑进去三个人,刘桢却只能干瞪着眼,但凡哪一个出了事,他都吃不了兜着走,只好怒声怒气叫潜火队的人手脚快一些。

        火势虽不大,但烟呛的江尽欢眼睛和喉咙生疼,她看见琅云跑进了一间房间,不知怎的,那里忽然火势大了起来。

        “琅云!琅云!你快出来!”

        “别进去!我去叫人来救火。”

        曹璟拽住江尽欢,可里头忽地传来横梁断了的声音,江尽欢顾不得别的,公主怎么来的就要怎么回去才是。

        见着有人冲了进去,躲在暗处的明月冷笑一声:“又来一个送死的。”

        清风却神色有些不对劲,明月抱着手臂笑得甚是妩媚,“你急什么,那个丫头没了最好,省得坏了我们的事情。”

        “那人去外面叫潜火队了,我们走吧,这火够大了。”

        两人转身刚准备离去,看见来人,脸色皆一变,同声喊道:“主子。”

        苍梧云没有应声,只看着前方的屋子,风大了些,赤红的火焰四处乱窜,叫人看了都心生害怕。

        明月心一紧,在一旁小声道:“主子,事既已成,咱们先回去吧。”

        “琅云!琅云!”

        从屋内传来的这声呼喊令苍梧云面色大惊,随即他转头满眼怒火看着身后那两人,“好,很好,你们好的很!”

        声音从齿缝里钻出来,一字一句都像是要把清风明月二人吞进腹中。

        清风面带愧色,忙下跪请罪,“主子,属下知道那江二小姐于您而言非同一般,可”

        剩下的话苍梧云没心思去听,风鼓起他黑色的衣袍,他一头闯进屋子里,有火星子溅烫在手上,他甩了甩手不去管,拿眼四处张望,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后,悬在嗓子里的一颗心才安了下去。

        火势渐渐大了起来,江尽欢被烤得满头大汗,她听见屋外有人在喊她,可奈何嗓子眼发疼,喊了两声再说不出什么话。

        琅云已昏在了地上,江尽欢想把人扛起来背在身上,但烟灰四起,她有些头晕起来。

        迷迷瞪瞪之际,江尽欢看见一个黑衣男子把自己从地上扯了起来。

        “阿云”

        苍梧云身子一僵,但见怀里的姑娘迷糊之状,不由得松了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外头有人在,只能从后窗出去了,再待一会,怕是二人都出不去。

        “公主琅云”

        苍梧云瞅了一眼地上昏过去的人,两个姑娘家的手还拉在一起,他一咬牙,将地上的人拎了起来。

        匆匆赶来的江简看见这火势,脚步都有些不稳,他立马抢过一人手上的水桶,把全身浇得湿透,捂住口鼻就跑进了屋里。

        “尽欢,尽欢,大哥在这里,你听得见吗?”

        “尽欢咳咳咳”

        呛了一口烟灰的江简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火焰熏得他脸通红,可屋子里压根就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屋外的曹璟看见江简摇摇晃晃跑出来,忙上前询问:“将军,人呢?”

        “起开!”江简一把将人推开,他的衣袍被火撩得破破烂烂,丝毫没去管眼前此人是锦衣卫的镇抚使大人。

        刘桢啧了一声,他们锦衣卫何尝受过这等对待,朝中哪个官员见了不得点头哈腰的,他们大人不也是在忙着救火救人。

        曹璟伸手挡住了刘桢,脸色沉了下来,若是屋内有人,江简不可能会独自出来,就连公主也不见,除非二人都不在里头。

        “刘桢,叫其余的人去街上搜寻,但凡是可疑之人,皆带去北镇抚司!”

        刘桢立马招呼其余在灭火的锦衣卫跟着出去,暗处的清风明月二人也悄悄退了出去。

        为了躲避大街上的锦衣卫,苍梧云带着两人走到了一条长街的内巷处,这里堆放了不少左邻右舍的杂物,他把肩上的人随意放在了地上,再小心翼翼放下了怀里的姑娘。

        “真是不要命了。”

        看着江尽欢脸上被烟熏黑的模样,苍梧云自嘲了一声,可这句话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她。

        那边的琅云还在昏迷之中,若在这里杀了这位公主,江尽欢恐怕也会惹上嫌疑,但凡与她相关的事,苍梧云总是难以抉择。

        “罢了,今日再放你一命。”

        听到男人的声音,躺在地上的琅云睫毛微微颤了颤。

        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琅云这才悠悠转醒,她费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自己怀里,幸好,东西还在。

        这封信,是她往后余生唯一的慰藉了。

        见旁边的江尽欢还没醒来,琅云忙用手去轻轻推搡,“欢,欢”

        “阿云”江尽欢嘴里呢喃着,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琅云那双湛蓝的眸子,记忆里的那抹黑衣不见了。

        琅云一把抱住醒来的江尽欢,眼泪忍不住也跟着留了下来,傻姑娘,干嘛要跑进去救她。

        江尽欢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忙去拍琅云的肩头,日光还是有些晃眼,恍惚间,她好像看见前面走过来了好几个提着剑的蒙面黑衣人。

        不对!那明明就是!

        “琅云,快跑!”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尽欢真庆幸自己逃跑的速度没有慢下去,想当年在蜀地被人追着跑了好几条街都不带喘的。

        可是琅云自小娇生惯养,先前又受了惊吓,未跑多远便脚一软跌倒在地。

        眼见后面的刺客就要追了上来,巷子口忽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江尽欢忙呼喊道:“曹公子!我在这里!”

        就在曹璟内心焦灼之时,这声呼喊犹如久旱逢甘霖,他扭过去头去,一眼就看见了那双明亮的眸子。

        幸而锦衣卫一行人来的及时,曹璟扶起江尽欢,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江尽欢也终于能好生喘口气了,她左右张望,拿过竖在墙边的竹竿,气冲冲道:“一天天的,还有完没完了!”

        竹竿长而韧,在巷子里挥舞着,一时间让那些黑衣人竟都近不了身,打在人的身上也是生痛的很。

        曹璟看着那挥着竹竿的人,不由得轻笑了一下,试问京城哪家闺中之秀是这模样,可这模样却偏偏对足了他的胃口。

        因着锦衣卫的加入,这伙黑衣人隐隐有了败退之势,就在江尽欢高兴的时候,又不知从哪出来了两个刺客,果然人不能开心的太早。

        明月一把抓住竹竿,用力一甩,连带着江尽欢都快被甩了出去,曹璟扶住她的肩头,接过竹竿,“江小姐,你护好公主。”

        清风看得出曹璟才是最棘手的人,对明月说道:“别浪费时间,任务要紧。”

        话落,清风就迎了上去,明月眼里带着狠厉,一剑刺死了一个锦衣卫,就朝江尽欢而来,公主她要杀,这个坏事的丫头她也要杀!

        江尽欢虽在家跟着大哥学过几招,但面对长年在刀尖上行走的明月来说,哪里会是对手。

        锋利的长剑划破衣裙刺入皮肤,惹得江尽欢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她拉着琅云不断往后退,眼见就要退无可退。

        明月冷声道:“臭丫头,怪就怪你命不好!”

        “可惜了,我的命好的很。”江尽欢一笑,伸手就掀翻了一旁晒着的豆子。

        豆子圆圆滚滚,让明月脚下一滑,她气的要抓狂,臭丫头还挺狡猾,但这样的小技俩对付她可还不够。

        长剑刺过来的那一刻,江尽欢想了很多,但心中仍有一遗憾,可惜,没能再见他一面。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江尽欢睁开眼,就见眼前的刺客被一个黑衣人抓住了手腕,他的衣袍还有烧焦的痕迹,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跳得要比往常快很多。

        耳边有个强烈的声音,摘了他的面具,摘了他的面具。

        江尽欢确实照做了,明明是生死关头,明明是危难之际,可她就是想看看这三番四次来救她的人到底是谁。

        她没有说错,她的命好的很,一直都好的很。

        “阿云”江尽欢的嗓音很是嘶哑,心口发热,千言万语就这么堵在了舌尖。

        五年,这五年,足以让一个少年抽长了身姿,加宽了肩背,就连镌刻在脸上的眉眼,也好似锋利了许多。

        “阿云,这些年你是不是吃了好多饭?”

        江尽欢笑着笑着,眼泪便不由自主落了下来,只有吃了好多饭,才会变得如今这么高大,只有吃了好多饭,才说明这些年他过得并不是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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