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玄暮峰上俩逗比
撒丫子逃跑的慕阳，并没有回玄暮峰，而是要往宗外跑。
眼看就要跑出山门之际，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徒儿，你这是要去哪？”
呃……
慕阳脚下一顿，讪笑着回答道：“弟子听凌薇师姐他们说，山下新出了一种名叫女儿红的上品佳酿；这不，弟子正打算出去买几坛回来孝敬您老呢。”
“嗯，孝心可嘉；不过，你猜为师会不会信你的这两句鬼话呢。”
“不会信……”
慕阳有点丧气的道。
“既然知道为师不信，就赶紧回来；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做饭去。”
慕阳脸色一下就垮了……
就没见过其他洞天真人天天都要吃饭的！
你倒好！
一日三餐加下午茶宵夜，十几年了，就没见你断过！
“师父啊，好歹你也是个洞天真人，天天都吃五谷杂粮，对身体不好！
日精月露它难道不香吗？”
“你废话真多！”
这时！
一只苍劲手掌忽自四面握来。
随即！
就听“咻！”的一声！
慕阳消失在了原地！
…………
玄暮峰。
紫竹林中。
竹榻竹案竹茶壶。
一位身着褐色长道袍老人，半躺竹榻上，一手捧古卷，一手托茶壶，端的是淡然自得。
胸前绣有紫青白三色三株竹，头戴道冠插竹簪，腰佩竹牌系竹带，一看就是个爱竹之人。
这时，慕阳自天而降，摔落在地，痛得他呲牙咧嘴！
老人见此，放下手中茶壶，抚着须，斥责慕阳道：“你个皮猴子还真是欠收拾。
为师是在帮你讨媳妇儿啊。
你居然就要跑？
真是枉费了为师对你的一片苦心。
白眼狼，呸！”
慕阳当即就驳道：“哟！一片苦心？您个糟老头子要点脸行吗？！
您都这把岁数了，怎就不见您给我找师娘？
还我是白眼狼？
那您就是老白眼狼！
我从五岁开始给您做饭，天天五顿！这一做就是十二年！
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见过像您这样，天天都要吃五顿五谷杂粮的洞天真人！”
老人这就有点动怒了！
一巴掌呼过去，就把慕阳拍出去几丈外！
“洞天真人就不了起了啊？洞天真人就不能像个凡人一样吃喝拉撒了啊？为师是吃了你家的大米了，还是蹲了你家的茅房了？”
一通狂喷过后，老人指着山下，忽又和颜悦色道：“徒儿啊，洞天真人也只不过是一个稍稍握住了一点天地之力的凡人而已。
没有你想的那样厉害。
不信你看。
底下那个水池子里，就住着一条洞天真人。
这家伙过得老惨了。
每年都要被人抽两次血，扒两次鳞。
你说，像他这样的废物洞天真人，活着还有个什么劲？”
慕阳也是无语了，“师父，你家的洞天真人是按条来算的啊……”
“那就一只。”
老人无所谓的耸耸肩。
“反正……他家里一窝子全是泥鳅，按条算还是按只算，都没有区别……”
“够了！住口！”
这时，一个极为愤怒的声音，从锁蛟潭中传出来，打断了老人的话。
旋即！
就见从那锁蛟潭中，冲出一道身影！
通体银白，马首蛇尾，单特角有须，体态修长数百丈！
这就是那条镇压在锁蛟潭中的白蛟！
白蛟盘旋于空，张口就骂道：“你家的才是一窝子的畜牲！你这个废物废透了！
天天拿本蛟做娃样子，本蛟不发威，你真当本蛟好欺负不成！？”
老人眯起眼，似笑非笑的道：“那你倒是发个威让老夫瞧一眼啊。”
“你……”
白蛟气势顿时就弱了三分。
老人嘴角扬起一丝蔑笑，又道：“你是真有够贱的，老实呆在那小池子里不好吗？
老夫教育后辈与你何干？
没招你惹你的，你却又要跑出来讨骂。”
这个“又”字，说明白蛟已经不是第一次跑出来与元守真人对骂了。
果不其然。
白蛟立即就反唇相讥道：“你个老东西臭不要脸哪来的后辈？
活了一千年的童子鸡，你摸过母……不是！你摸过女人的手了没？”
“嘿！你这条淫蛟倒是多相好，那些野母猪给你生了几窝债龙啊？”
龙污猪则生债龙。
但蛟龙污猪……
从来没有见过，也未有听说过，不知道能生出来个什么玩意。
白蛟也不知道，毕竟他没有尝试过。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喷人：
“生了几窝小崽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本蛟知道其中滋味。
不像你，白活了这一千岁！”
“咦？这就骄傲上了？”
老人也不惯着他，反讥道：“生出来那么多吃食物种，也确实是值得你骄傲了。”
“这不重要。”
白蛟与老人交手了这么多年，深知一招鲜，吃遍天的道理。
“天上飞的，陆上跑的，水里游的，本蛟都污过了，其中滋味……
算了，跟你这个千年童子鸡没啥可说的。”
慕阳在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捂着脸不声不响就离开了。
这一蛟一人的对骂，已经没有半点新意了。
还是做饭去吧……
琢磨今日吃什么，也好过听废话。
才走出去几步，慕阳忽又走了回来。
“那个……打扰一下。”
然后……
慕阳在一人一蛟的注视下，内心毫无波澜的对白蛟说道：
“白前辈，小子突然就想吃鱼了；能否劳您大驾，帮忙打两条鱼上来？”
“不能！”
白蛟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行吧……”
慕阳耸耸肩，转身就往山下走。
不肯就算了，我自己去捞就是了。
“师父，借紫竹剑一用。”
紫竹剑，原是一株千年灵植紫竹，因诞有灵智而化妖，被元守真人收服后，耗时五甲子炼成本命剑器。
剑成之时，此剑品质便是极品玄器。
后又因元守真人开辟洞天而得造化，使此剑晋阶至道器！
“哈……”
听到慕阳借剑，元守真人这下是真乐了。
“乖徒弟，从尾往上量三十丈，里脊的那块精肉才有嚼劲，可不要割错了。”
说着，元守真人召出紫竹剑递给慕阳。
那白蛟完全不带怂的，还挑衅道：“别听童子鸡的，他懂个屁啊；小子，本蛟的肝脏才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你去挖出来。
本蛟活了快三千年了，只听说过蛟龙肝是一道美食，却从来没有尝过；一会煮熟了，小子你记得要叫上我，我也来尝尝味道。”
慕阳：“……”
连自己的器官都敢吃？
你这么重口味的吗……？
那行吧，帮你圆了这个愿望好了。
慕阳提着紫竹剑就往山下去。
元守真人见状，又提醒道：“这条白蛟的五脏六腑已经化虚，开膛破肚是找不到的；你从他的嘴里进去，再破开他的胃，等半个时辰就可以见到他的脏腑了。
为师不建议吃他的肝。
那玩意不容易再长来，吃一口就少一口。
还是先取胆吧。
这东西拿来泡酒是最好不过了，而且这酒喝完了还能换上新酒继续泡。”
“好的师父。”
慕阳一点都不含糊，脚下一点，不多久就来到了锁蛟潭岸边。
正待要提剑入水，白蛟却怂了！
“停！停！本蛟怕了你了！”
说话间！
只听“啪啪”几声，从潭里窜出五尾通体赤红的大鲤鱼，落在了岸边。
“五尾赤蛟鲤鱼送你了，快走，快走！把那柄剑拿远点！”
妖族最精通的，就是锻体。
洞天境界的大妖，肉身的强度几乎等同于道器级别的护体法宝！
但是这“几乎”并不等于“就是”。
真对上道器级别的神兵利器，他们的肉体也一样扛不住！
不过。
肉身被放了多少血，切了多少肉，对洞天境界的大妖而言，其实无所谓；只要五脏六腑还齐备无损，肉身就算是被剥骨抽筋，用上些时间也就又长回来了。
所以，想吃肉？
没有关系，拿道器来切就行了。
但是想吃内脏？
你这是真打算要了本蛟的命啊！
当然了。
慕阳也并非就一定要去割他的肝。
就像吓唬小孩子一样。
就得跟他动真格的，他才会知道怕！
这种鱼本质上仍还只是普通的鲤鱼。
不过，由于沾染上了蛟龙气息，也饮过了蛟龙血液，已经有了一丝变异，这通体赤红就是变异的前兆。
这种变异最显著的一点，是诞生灵智。
慕阳面无表情的捡起一条藤条，把这五条鲤鱼串好，这才转身返回。
边走还边道：“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都已经成了俘虏哩，你还在想着要拿捏谁？
自觉点，乖乖听话不好吗？
要不是惦记上了你身上的这些宝物，你真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白蛟：“……”
元守真人：“……”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傻徒弟呀，正所谓看破不说破，你跟他说这些话作甚？怕他恨咱们师徒俩恨得不够深？”
听到这话，白蛟投影倏尔就散了开来。
元守真人见状，两手一摊，道：“你看，又打击到他的骄傲了。”
慕阳满不在乎的道：“做了俘虏还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奢望太多，就是痴心妄想。”
元守真人抚着须，摇头道：“你看，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不管是人还是妖，活下去才是每一个生灵心中最大的奢望。
妖族生来强大，寿命也长；咱们人族却是生来羸弱，寿命苦短。
这是妖族的优势，人族的劣势。
为了活下去，人族别无选择，只能从传承上扭转这个势劣势。
所以人族比妖族更加注重传承。”
顿了一顿后。
元守真人又道：“你可有想过，为师为何不杀了这条白蛟吗？”
慕阳摇头应道：“不知，也没有想过。”
元守真人点点头，道：“所以，这就是为师与你的区别所在。
你不需要考虑如何活下去，也不需要考虑该如何变强；因为为师能护你周全，也能为你铺好变强的路。
为师则不同。
为师也是要活着，也是要变强的。
可是呢，为师已经没有能替为师遮风挡雨的师父了；所以，为师想要的这一切，都需要为师亲自去想、去谋划。”
说到这，元守真人的身体，忍不住就有了轻微的颤抖，眼眶中也有了些湿润。
“徒儿啊，你知道吗，为师……命不久矣。”
“哐当！”
慕阳顿时就心头大震！
跪在地上，鱼都不要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元守真人！
“为师留着那条白蛟，是想要收服他；等为师羽化后，还能有个护道者守着你，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
“这……这……师父……！”
慕阳泪水哗啦啦就流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十七年的师徒情，不是父子，却也更胜似父子了。
元守真人见状，很是心痛，斥道：“为师又不是现在就要死了，你哭什么？
去！
把鱼炖了！
别在这哭哭啼啼，看着心烦！”
慕阳这会差不多已经六神无主了，听了元守真人的这话，心头却是不由一松，提起鱼儿一溜烟就跑出了竹林。
只要不是现在就死，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延寿丹虽说是奇药，但我又不是不会炼，以后多炼几炉也就是了。
等慕阳跑远了，元守真人把脸一抹，挂起了笑容来。
这时。
刚才散了去的白蛟，又投影了一个缩水版的迷人小白蛟过来。
一见到元守真人，就呛道：“你这老东西演得还真像，本蛟都差点让你给骗了。”
元守真人此时心情正是大好，听到白蛟这无礼之言，也不计较。
“老夫不介意双喜临门的，老泥鳅，你可是决定做老夫那徒弟的护道者了？”
“想你也别想！”白蛟拒绝道，“本蛟绝对不会屈服于你们，更不可能做人族之奴！”
“不是奴，是护道者。”
“那也不行！”
“行吧……”
元守真人端起茶壶，饮一口茶。
意思很明显了：
老泥鳅，你该滚了。
白蛟完全没有这个自觉，反倒还有点幸灾乐祸的道：“老东西，你刚才是不是忘了跟他说让他选道侣的事儿了？”
元守真人一愣……
随即一拍大腿，坐了起来！
“哎呦喂……还真是忘了这茬了！”
白蛟见状，心是舒坦了，又道：“本蛟听两个娃子说，正觉寺和玄阴灵派，还有中柱神峰那里的陆妖，他们联合起来要胡弄你。
那些个女尼、鬼仙之类的，还有那些母老虎和女猫妖，哪比得上女蛟有滋味啊？
咱俩打个商量。
你把本蛟放了，本蛟送十条女蛟过来给你徒弟暖床双修，你看可好？”
“不好。”
“二十条女蛟也行啊。”
“得了吧，你当老夫没见过女蛟？还是把老夫那徒弟当成是跟你一样好色？
那些女蛟长得太粗犷，也极丑，老夫看着都觉着辣眼睛。”
纯种蛟龙化人，确实是型男靓女；但那些血脉斑杂的蛟龙化人，是真的丑。
有一说一，纯种蛟龙本来就少，生的蛟龙崽也基本全是雄性；所以，纯种女蛟的稀缺度不是一般的高，那是千八百年都不一定能生出来一条的那种。
白蛟也是知道的，按人族的审美，九龙岛上的那些女蛟，基本都是丑八怪。
但这个可不能承认。
“那能叫丑？那是你们人族没眼光！”
白蛟又琢磨了一下。
“不要女蛟，那就女鲛吧；鲛人族的动情之泪是天下第一等的催情药，好用好吃还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副作用。”
说到这，小白蛟的脸上，居然可耻的浮现出一丝享受！
“女鲛是最容易怀孕的，洞房一夜，保管十个月后你就能当师祖了。”
这个……
还真没听说过这个……
元守真人咂咂嘴，有点意动。
白蛟见状，立即又加码道：“鲛人族是四海大族，比九龙岛都富有；而且，四位鲛皇的那些女鲛公主的艳色，那可是冠绝四海的！
咱们就只要那些女鲛公主！
也只有那些女鲛公主，才能配得上你的那个小徒弟！”
元守真人沉默不语，心里在盘算着。
海里的事情，人族是很少能接触得到的。
人族是陆地上的种族，是很难长时间滞留在水里的；也是因此，人族极少涉足深海。
元守真人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这辈子就没有出过几次海！
就算是真的有急事要出海，也是大多都是去的近海。
深海他只去过一次。
但就那唯一的一次，还惹上了九龙岛。
一想到这，元守真人回过味来了！
“好你个老泥鳅！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按着咱人族的习俗，成亲后第三日，是要与新娘子回门的！
好家伙！
老夫这个洞天真人出去，都差点就死在海上回不来了！
小徒弟要是出了海……
真不敢想了！
“老泥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老夫是不可能放你出来的；你既然执意不肯做护道者，那你就做一盘菜吧！
傻徒弟大婚之日，吃蛟龙宴！”
白蛟有点懵了……
本蛟招你惹你了？
你就要吃蛟龙宴……
你这老东西还真是喜怒无常！
“怎的了？本蛟说错什么了吗？”
元守真人怒火冲冲，回答道：“你倒是打的好算计，可是你忘了，老夫与九龙岛有仇！
想趁老夫那徒儿与新娘子回门时，擒下他好逼迫老夫就范？
想得倒美。
老夫却是不给你这个机会！”
白蛟听罢，只觉胸口隐隐一痛！
该死！
你说你笨点不好吗？
果然是……
聪慧的人族都该死！
嘴上却叫起了撞天屈：“你个死老东西怎能平白无故污蛟清白！
可真是冤枉死本蛟了！
本蛟好心好意给你出谋划策，你不听也就不听了，没有关系；可本蛟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歹毒下贱！
本蛟行得正坐得直，从来都不屑用这等下三流的手段！
本蛟……”
“停！”
元守真人阻止白蛟继续喷。
“你可知道，为何老夫会动念，想要给徒弟找道侣吗？”
白蛟暗自“呸”了一声，答道：“你这个老不死的爱显摆呗，以为本蛟不知道？”
“老夫快死了。”
“呸！这话也就只能骗一骗你那傻徒弟。”
白蛟满脸不屑！
“唉……”
元守真人叹了口气，转眼就又笑呵呵道：
“所以说，老夫骂你是畜牲是有道理的，以后你别再反驳了。
老夫是不是快死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句话能引起别人怀疑。
只要有怀疑，自然也就会有人来试探。
老夫那徒儿有些不近人情，这是毛病，得让他改过来。
本来还想着让你配合的，可不成想，你却蠢到拿老夫当傻子哄。
还是……嗯，算了，不和你聊了。
这愚蠢的气息真难闻。
老夫先走了，你也赶紧走吧，别污染了老夫的这片竹林。”
“你敢嫌弃本蛟？！”白蛟瞬间不淡定了！
“本蛟这就去把你的心思告诉你徒弟！你给本蛟等着！”
说完，白蛟化成一溜烟，不见了！
元守真人摇摇头，再琢磨一二，然后很是开心地走出竹林。
‘这傻白蛟不够聪明，不懂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道理；演一出好戏，若是缺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就未免太无趣了些。’
‘上回老夫以身犯险，却还是让他逃了，心有不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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