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暴躁狂

　　李大武是李家的长子，老李大夫人所生，今年33岁，刚结婚一年。
　　他有个弟弟叫李卫武，老李二夫人所生，比李大武小3岁，但结婚却比李大武早了好几年，现在孩子都三岁了。
　　他们还有个妹妹，名字很好听，李纯善，也是老李二夫人所生，年纪和桃橙相仿，很标致的一个人儿，但却有点傻傻呆呆的。
　　老李全名叫李有礼，为人勤劳能干，待人也彬彬有礼，很和善，但就是有一点：对待大夫人很不好，甚至有些嫌弃，而对他的二夫人却很宠爱。他的大夫人因此每天更加的抑郁寡欢，二夫人则更加的恃宠而骄、霸道蛮横，乃至有想取代正室的心思。
　　在李大武的儿时记忆中，有一个场景特别地清晰：夜里，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他的母亲趴在他的床边哭泣，边哭泣边诉说。当时年幼的李大武并不太明白母亲说的每一句话的意思，只是知道，父亲和母亲又吵架了，父亲好像打了母亲。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想到要说点什么，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听着。这个场景如此的清晰，以至于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模糊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父亲厌烦母亲而宠爱二夫人，李大武也不甚清楚。通常的原因无非就是大夫人人老珠黄、二夫人容貌娇媚，大夫人不懂如何讨人喜欢、二夫人性格讨喜之类的，大概父亲也不能免俗。
　　母亲全名王俭绣，二夫人全名武思媚，似乎从名字上来看，二夫人也要比母亲更加讨喜一些。
　　柴米油盐，锅碗瓢盆，吵吵闹闹。李大武长到了12岁。
　　有一天，天气不错，母亲搬了把椅子，来到院子里做针线活。李大武闲来无事，蹲在一丛蔷薇花前，看蚂蚁搬运食物。蚂蚁排成了长长的一条线，忙活的不亦乐乎。
　　正在李大武专心致志观察蚂蚁的时候，传来了母亲的说话声：
　　“大武，你怎么整天尽在那里发呆，你去和弟弟妹妹们玩去啊，怎么整天尽一个人呆着。”
　　李大武内心并不想和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玩耍。他那个弟弟李卫武，简直是完美地继承了他母亲的个性，骄横，霸道，总是喜欢和李大武抢东西，什么好东西，不管他需不需要，都要收入囊中。李大武一开始还会和他争执理论一番，后来便懒得搭理他了，因为和他理论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他的那个妹妹李纯善，倒是挺温和的一个孩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纯善，但是不知道为啥，每次见到李大武都会直愣愣、傻呆呆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稀世罕有的怪物似的，弄得李大武很不自在。当然，她也不是只对李大武这样，对其他人有时候也会这样。所以她的母亲，也就是二夫人，总是说小女儿纯善是不是精神或智力有点问题，找了很多医生来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听之任之，反正也不耽误她吃饭睡觉，也不耽误她长成个标致的小姑娘。
　　面对母亲的发问，李大武不好直接说不想和他的弟弟妹妹玩，便继续沉默不说话。
　　可这让他的母亲打开了话匣子，她叹了口气，说：
　　“你这孩子，总是独来独往的，怎么和其他的孩子就不一样呢？小孩子就应该有个小孩子的样，就像大人就应该有个大人的样。就像下雨天要打伞，刮风要收衣服。就像夏天要穿薄的衣服，冬天要穿厚棉袄，你不这样的话，别人就会觉得你很奇怪，就会排斥你，孤立你。”
　　李大武内心很不以为然，他想说，我为什么非要和别人一样呢？他还想说，你和其他人一样，但她们不还是排斥你吗？
　　但此时的他还不敢顶撞反驳他的母亲，便借着去厕所的理由逃开了。
　　平静的日子没有延续多久，中午就又闹起来了。当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饭菜很丰盛：梅菜扣肉，糖醋鱼，麻辣小龙虾，怪味蚕豆，酱香豆腐，五香花生米，蚝油生菜，西红柿蛋汤。
　　小龙虾因为是带壳的，吃的时候需要手动将肉粒剥离出来。但因为那小龙虾张牙舞爪的，有的钳子和爪子上还带有微刺或结节，所以不小心的话可能会伤到手。二夫人武思媚看到小女儿纯善在小心翼翼、慢慢腾腾地剥着小龙虾，就说：
　　“小心伤到手，来，让阿娘给你剥吧。”
　　态度颇显慈爱。
　　或许是被这种慈爱所感染，李大武一时之间忘乎所以，竟然接着话茬，道：
　　“对对，让武姨给你剥，你自己剥的话容易受伤。”
　　这话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是武思媚自己提出来要帮她小女儿的嘛。但所谓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武思媚一听到这句话，就立刻把话锋转向了李大武：
　　“嘿，你这小子，你这意思是说，要受伤的话也应该让我受伤是吗？你这是在诅咒我吗？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李大武没有想到自己随口附和的一句话会被武思媚解读出诅咒她的意思，一时之间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应答。好在纯善接着说道：“阿娘，大武哥不是那个意思，他是在赞同你呀。”
　　脆生生的童音，像银铃一样。
　　“他明明就是在诅咒我，表面上是在赞同我，但实际心里是希望我赶快被龙虾钳和龙虾爪划拉受伤吧。小小年纪就心怀恶意，不学好，等长大了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呵呵。”随后越说越激动似的，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吼道：“说，是不是在诅咒我？！”
　　李卫武也在那里添油加醋瞎搅和：“娘，我看他就是在诅咒你，哼哼——”
　　李大武此时的不解、郁闷与怒火在胸中酝酿。
　　他看了看他阿娘王俭绣，见她一脸担忧地在看着他，但是却并没有讲话。他又看了看他父亲李有礼，见他依然很淡定地在吃饭，连筷子都没有放下，从他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来他的立场。
　　李大武突然感到一阵怒火中烧，吼道：“TMD谁诅咒你了？！是你自己诅咒你自己！！！”
　　吼完，他摔下碗筷，夺门而出。任凭背后是怎样的一片狼藉。
　　这件事情之后，他就多了一个外号：“暴躁狂”。
　　武思媚见人就说，诶呦，老李家是造了什么孽哟，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暴躁狂，真是家门不幸呀。
　　他母亲王俭绣虽然替他感到委屈，但也更加坚定了“他和其他正常的孩子不一样”的想法，觉得他有性格缺陷，和其他的孩子格格不入。于是愈发的担忧，想要将他引回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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