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问了基础信息之后，陈豫周抛出了那个关键问题：“你儿子跟谁有过矛盾你知道吗？”

        “我儿子是个老好人，甚至都不会拒绝，我实在不知道他跟谁能有这么大的矛盾，非要杀人不可。”老人家的眼珠已经有些浑浊，在泪光的涂抹之下又显得亮晶晶的。

        “那么你看这几个名字，再仔细回想一下，里面有没有跟你儿子有很深的矛盾的人？”赵良杰把写着名字的那张纸条递过去。

        老人家捧着纸条看了很久，一直在安静地思考，终于还是摇摇头。

        既然确定了这个案子是仇杀，一定存在连钱海毅的妻子都不知道的隐情。或许，这个隐情发生在他们结婚前，那么知道那件事的，最有可能是钱海毅的爸爸。全队上下本来都坚信一定能发现什么有用信息，但是为什么连钱海毅的父亲也一无所知呢。

        没有排查出重点人员，就只好从这六个人入手了。

        裴萦登上内网信息查询综合平台，输入第一个人的身份证号，她在本市所有的活动记录都显示出来。

        刘敏敏，女，38岁，嫁到赵庄的媳妇，常住地址为阳和市端西区玉华街道3-1066，电话号码为138xxxxxxxx。有一个孩子在上小学，出嫁之前与死者钱海毅没有事实上的交集，婚后回村次数不多。

        陈豫周拨通了这个女人的电话，叫她来公安局一趟。刘敏敏很是摸不着头脑，在她老公的陪同下来了公安局。

        陈豫周不跟她说废话，问了基本情况之后就把一张监控截图拿给她看，问：“这是3月19日刘建国家婚宴的现场监控。你看这个人，是你吧？”

        刘敏敏点点头。

        “那天你是坐公交车？还是开私家车来的？”

        “坐公交车。”

        “你身上背的那个包，包里装的是什么？”陈豫周问。

        “外套。”

        “外套？什么外套需要那么大一个包？”裴萦似乎不信。

        “我是冰雪俱乐部的巡场员，你们也知道内外温差很大，所以即使是夏天，在冰场里也要穿毛呢大衣或者羽绒服。我吃完婚宴就要赶紧赶回去上班，来不及回家拿衣服，所以我就干脆把外套装到包里了。”

        又聊了几句，陈豫周和裴萦交换一个眼神，他站起身表示感谢他们的配合，如果有什么情况和线索要立即提供给警方。刘敏敏夫妻嘀嘀咕咕地出去了。

        两人一组进行简单的交叉询问，一直到晚上十点。白板上贴着他们一整晚的工作成果：六个人六张照片，下面写着基本信息、怀疑等级。

        根据这六个人的说法，基本可以排除两个人的嫌疑：刘敏敏和李志。刘敏敏并不认识钱海毅，回村参加婚宴也只是因为她的老公。她老公当天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到婚宴现场，刘敏敏代为参加婚宴并出了份子钱。李志是刘建国儿子的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就留在本地工作，和赵庄新村的所有人都没有交集。他还带来了那个背包，表明自己是美术生，包里常备画板，有看到什么有灵感的东西就要立马画下来。如果没有足够的作品的话，根本开不起画展。

        那么有嫌疑的就是剩下的四个人：叶刚、王成、李元明和吕春荣。叶刚说他的包里装的是今天刚拿的新快递，没地方放就背在包里；王成说他背的是个空包，里面没有东西；李元明说包里装的都是他儿子的课本，吕春荣说他背的那个包是个特制的防水包，之所以背那个包是因为要把婚宴上剩下的鸡鸭鱼肉打包回去喂小区的流浪猫。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鱼饵已经放出，就看鱼上不上钩了。张队特意签字找来特警备勤，两人一组把车开到目标附近，车上备有对讲机，只要一有情况，马上出动将目标抓获。

        裴萦和陈豫周负责盯吕春荣。他开了一辆白色的现代，把车停到吕春荣小区门口的马路对面，正对着保安岗亭。他把车子熄火，座椅摇下，解开安全带，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后脑枕着胳膊，看着岗亭那边的方向。如果嫌疑人就在这四个人中间，那么在警方的一通试探之后，嫌疑人一定已经感知到了警方在怀疑他们的信息，连夜收拾东西跑路的可能性就非常大。换言之，今晚谁鬼鬼祟祟地逃跑，谁就是嫌疑人。

        车流量渐渐减少，偶有车轮驶过的声音，显得周围更加安静了。车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陈豫周专心地盯着马路对面的小区大门，呼吸声很浅。24小时便利店招牌的灯光映在他身上，形成一个朦胧的光晕，在黑暗中看得更加清晰，连头发丝都根根分明。

        似乎是感觉到身后的人在看他，陈豫周头都没回地说：“累了就睡会，下半夜我还指望你呢。”

        裴萦听完果然闭上眼睛，把帽子拉起来遮住半张脸，不再言语，沉沉地睡着了。他透过反光镜看到她安静的睡颜，忽然感觉到很安心。当年他们一起去旅游，旅游大巴上，裴萦也是这样睡一路，陈豫周想和她一起看沿途的风景都没看成。

        过了两个小时，一直到凌晨一点，吕春荣一直没有动静。室外的气温降下来了，陈豫周不禁打了个寒战，赶忙把车里的空调打开，想让车里温度升一升，别把她冻感冒了。裴萦却因为这个动静而醒了。她刚睡醒的声音带点鼻音，还有一点点的沙哑，说话速度也慢，仿佛灵魂还没跟上身体一样。

        人在睡着的时候总是更容易感觉到寒冷，裴萦把十指握紧，试图驱散寒意，陈豫周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开了空调，一会就不冷了。”

        裴萦推门下车说：“你等我一下，我买个东西。”没过五分钟她就回来了，手里拎着热牛奶，还有两杯关东煮，两个加热过的饭团。她其实特别想吃烤串，但是车是借了其他人的，万一把辣油滴在车座上，弄得满车都是辣味就不好了。

        陈豫周正好也饿了，活动活动筋骨，和裴萦交换了座位，吃完夜宵正好休息会。

        小区门口出现一个人，带着黑色的帽子，手里提着一个可以登机的20寸行李箱。

        裴萦忽然出声：“那不是吕春荣吗？他出来了。”吕春荣不知道是他们停在对面，径直往这边走过来，就站在他们的车旁边，距离陈豫周这边的车门不超过五米，看样子是想打出租车。裴萦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深夜的路上鲜有出租车，陈豫周和裴萦肌肉紧绷，生怕开门的一瞬间就错失良机。

        他接电话了。陈豫周捏了捏裴萦的手，示意要马上行动。她在心里默念三二一，几乎和陈豫周同时开门，冲出去按住吕春荣的胳膊，猛磕他的膝窝把他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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