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姜舒兰听到这话,脑门就突突突跳个不停。
“从哪偷的?”
这俩孩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子揭瓦啊!
还会偷东西。
这俩孩子都意识到不对了。
下意识地把鸡藏在身后,支支吾吾,“这、这这鸡是吴奶奶的心肝宝贝。”
“从吴奶奶那里偷的。”
就是以雷师长的职位,他们家也才养了三只鸡,而且两只母鸡,一只公鸡,吴同志就差以祖宗对待这三只鸡了。
结果,被两小孩儿一偷就是最好的。
还一次偷了两只母鸡。
可以说是心肝宝贝中的宝贝,也为不为过。
姜舒兰揉了下眉心,只觉得因为发烧而高热的额头越发滚烫了,“雷云宝,姜平安,你们两个给我站住了。”
俩孩子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其实是有想偷跑的。
但是,被姜舒兰一声命令给暂时停下脚步。
两人蹑手蹑脚地站在门口,企图辩解,“老姑,你生病了,我们想要你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有问题吗?
没问题。
“我生病吃好的补身体,那也不是你们去偷东西的理由。”
姜舒兰深吸一口气,“你们出发点是为我好,但是——“她话锋一转,盯着两人,”你们觉得偷东西是对的吗?”
这下,两孩子都跟着安静了下去。
齐齐的低声道,“偷东西不对。”
雷云宝睁大眼睛,“可是,老姑,你生病了。”
“而且,我们也没有偷外人的,我们是偷自己家的。”
他偷自己家的,能算偷吗?
那最多是拿。
姜舒兰深知,这两孩子现在正处于,学习树立正确观念的时候,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偏的。
她反问,“那你拿自己家的东西的时候,跟家里人说了吗?”
“没——”
声音弱了几分。
“不问自取为偷。”
“这个道理难道还要我再教你们吗?不管用什么借口,什么理由,偷就是偷,任何理由都无法解释。”
俩孩子瞬间蔫头巴脑的,看着脚尖。
“如果,我把你们两个人最喜爱的玩具弹珠,偷偷拿走,送给别的小朋友,你们说这是什么行为?”
“是偷——”
铁蛋话音刚落。
雷云宝就反驳,“不是呢?老姑,我们的东西,你想拿就拿,你送给别人的小朋友,那个小朋友肯定很可爱,所以,这怎么能算是偷呢?这最多就是送礼物。”
就像他们把母鸡送给老姑是一样的道理。
“老姑,你这么疼我们,肯定舍不得骂我们对不对?”
不得不说,雷云宝是真有几分歪门道理的,这话说得,要不是姜舒兰还在清醒着,都差点被他带到沟里面了。
“疼你们,和骂你们,并不冲突。”
“你们做错了事情,自然要骂,偷东西,自然要打手。”
“你们把手伸出来。”
既然讲道理说不通,那只能实行家法了。
这下,俩孩子面面相觑,“我们拎着鸡呢,没空手。”
雷云宝往后退了一步,把拎着的鸡和手一起藏在背后。
铁蛋儿看了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主动往前站了一步,伸出手小手掌,“我错了,老姑。”
偷东西不对。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不对,但是又想着老姑生病,确实需要补充营养。
铁蛋儿一做表率,雷云宝顿时瞪眼睛,“铁蛋儿,你怎么能认错!”
真不够义气。
铁蛋儿,“做错事情,就该罚。”
这下,雷云宝也说不出话了,他想跑,他想躲。
但是,姜舒兰看着他,说了一句平静的话,“雷云宝,今儿得出了这个门,以后都别来了。”
既然来他们家,就守他们家的规矩。
这下,雷云宝瞬间不敢动了,只能拎着鸡,无措地站在原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舒兰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根尺子的,当着他的面,一尺子抽在铁蛋手掌心,啪的一声。
尺子跟着抖了抖。
铁蛋疼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还偷了不偷了?”
姜舒兰冷着脸问道。
铁蛋儿蜷着手,泪花乱转,“老姑,我知道错了,不偷了。”
“疼吗?”
“疼。”
“知道疼就对了,姜平安你记住,我们老姜家的人,行得端坐得直,从来不出三只手。”
铁蛋儿含着一泡泪,点点头。
姜舒兰看到他哭,就心软了,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懂事,以前在姜家的时候从来没做过偷东西这种事。
她甚至在想,要是把铁蛋儿和雷云宝放在一起,是不是会继续被带坏了?
只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好了,知道不能偷就对了,知道痛就对了,这次你主动认错,我只打一戒尺,没主动承认错误的,最少三尺子。”
这话一说,铁蛋儿抽抽搭搭地站到旁边。
轮到雷云宝的时候,他下意识道,“老姑,我错了。”
姜舒兰,“晚了。”
“雷云宝,你带头偷东西在先,知错不改在后,试图狡辩逃避错误,并且还打算逃跑,你说,这三尺子打得你冤不冤?”
眼看着躲不掉。
雷云宝瓮声瓮气,“不冤。”
他主动伸出手。
姜舒兰一尺子抽在他肉乎乎的掌心,雷云宝整个人都哆嗦了下,然后咬着牙,硬是没哭不说,连声音都没发出。
教育孩子最怕的就是这种,死不悔改,打了也不出声。
姜舒兰当即深吸一口气,又一尺子打在他手心,“知道错了吗?”
雷云宝还是没出声。
倒是铁蛋儿被吓得哇哇哭。
外面的王水香和苗红云听到动静,忙不迭地进来,一看到姜舒兰教训雷云宝顿时提起一口气。
这不是自家孩子,还是师长孙子,这舒兰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啊!
打师长孙子?
“哎哟,舒兰啊,你可别打了。”
王水香上前,就去抢舒兰手里的尺子,苗红云护着雷云宝,往后站。
但是,这一大一小,都是倔的。
姜舒兰不给尺子,雷云宝站着不动,躲都不带躲的。
“水香嫂子,苗嫂子,你们让开。”
“孩子偷东西自然是要教育。”
说了不听,除了让他们记住痛,还有别的法子吗?
“可这不是你家孩子啊!这是师长孙子。”王水香急死了,忙劝说。
这要是自家孩子打了就算了,这是外人的孩子,这打了人家家长也不舒服,孩子也记仇。
姜舒兰摇头,“这孩子既然让我管着,那我肯定是要教。”
“雷云宝,你自己出来,别逼着我跳下床去找你。”
雷云宝从苗红云怀里钻了出来,其实他都没动,还是站在原地。
“手伸出来。”
雷云宝照做。
姜舒兰又是一尺子抽在他肉乎乎的手心里面,瞬间手心就红了起来一大片。
雷云宝咬着牙,闷不吭声,不哭也不求饶。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偷东西知道错了吗?”
半晌,吭哧吭哧憋出一句话,“生病不补充营养,会死的。”
他一下子崩溃了,“郭叔叔就是这样差点死掉的,我不要,我不要你死。”
这下。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
“郭叔叔?”
姜舒兰疑惑。
旁边的苗红云突然道,“郭立军同志,去年腊月在战场上受伤,送回来抢救,熬了三天,大年三十晌午的那天没得。”顿了顿,她低着头,“本来他说好了,会去雷家,带云宝出去放炮。”
“他死的时候,大人以为雷云宝不知道,其实,他偷偷跑到了医院。”
然后,亲眼看到郭立军盖着白布送出来。
从那之后,在雷云宝心里就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生病不补充营养会死的
郭叔叔就是,他那么饿,他们却不给他饭吃,郭叔叔是被饿死的。
其实,雷云宝哪里知道呢!
郭立军当时的情况,如果吃饭,那等于是加速死亡。
只是,孩子理解不了这个概念。
这下,姜舒兰也心情复杂了,她抬手抱了抱雷云宝,“不会,我不会死。”
“我只是小感冒,就是不补充营养,也不会死。”
这下,雷云宝抬头,眼睫上挂着泪珠,“真、真的吗?”
“你不会,不会,嗖的一下子变不见?”
再也见不到的那种。
“不会。”
姜舒兰语气坚定。
大人的情绪是能感染孩子的,许是姜舒兰这种情绪太过坚定,也太过镇定,让雷云宝的脸上的恐惧也稍稍散了两分。
“老姑,我错了,我不该偷鸡。”
他站着,有些拘谨地低头看着脚尖。
知道认错就好,姜舒兰就怕孩子们死不认错。
那才是最难教的。
“那错了,应该怎么办?你知道吗?”
“把鸡还回去。”
雷云宝和铁蛋儿异口同声地回答。
姜舒兰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知道错误改正就好。
“你们现在去把鸡给吴奶奶送回去。”
这下,两孩子齐刷刷地点头,她打的只是一个手心,小孩子又细皮嫩肉,哪怕是她轻轻地打,这会俩孩子的手心都还是有些红肿。
所以,抓鸡的手,有些不稳,只能换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俩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小声问道,“老姑,那我们把鸡还了,可以回来吗?”
姜舒兰迟疑了片刻,没直接回答,而是说,“看你们表现。”
等俩孩子拎着鸡走了以后。
王水香和苗红云顿时松了一一口气,“舒兰妹子,你真的是胆大包天。”
师长的金孙子,说打就打,不带任何迟疑的。
姜舒兰叹口气,“孩子错了,不管他是谁的孩子,都该教训,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哪里得了?”
这话,说得倒是有道理。
但是,知道归知道,有她和这个胆子的人是真不多。
反正要王水香来看,借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去打师长孙子。
姜舒兰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她问,“能给我讲下郭立军同志的事情吗?”
这——
王水香和苗红云面面相觑,“去年那一次,牺牲了三个人,郭立军是最年轻的那个。”
也是最爱往雷家跑的那个,郭立军严格意义来说,还和雷家沾亲带故,算是雷家的远房亲戚了。
刚来部队的时候,每次放假,都会去雷家改善伙食。
那雷师长也把郭立军当成自家后辈来培养。
只是,谁都没想到,他才二十岁就没了,甚至,没熬过去年大年三十。
这话有些沉重。
姜舒兰深吸一口气,“还有两个是谁?”
这下——
苗红云语气有几分迟疑,她在斟酌能不能说,最后,含糊过去,“这个我记不得了,要回去问问我家那位才知道。”
“不对啊,不是——”周副团的下级吗?当时还闹得很大。
王水香说到一半,被苗红云给重重轻咳一声打断了,“小姜,不是我们不说,只是没有比周副团更清楚的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问周副团。”
这下,王水香也知道自己嘴快,说道不该说的了。
她当即点头,“对对对,问周副团,他是当事人。”
这下,姜舒兰也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事,让她们这般讳莫如深。
铁蛋儿和雷云宝提着鸡,几乎是整个岛上的风景了。
那鸡都快被折腾死了,完全在翻白眼,连挣扎都不会了。
不过,俩孩子有办法,找着没人的地方,就开始抢救。
这一路下来,抢救了三次,鸡总算是还吊着一口气。
他们还没回到雷家,就听到吴同志气得叉着腰骂,“哪个天杀的,偷了我们家老母鸡啊!”
这骂得连雷师长都给惊动了。
“家里鸡没了?”
家里吃鸡蛋,可全靠这两只鸡呢!
“可不是,老领导,你看看这鸡圈,空荡荡的。”
雷师长出来看了一眼自家鸡圈,都是小脚印子,岛上春天的时候,潮气多回南天,到处都是湿哒哒的。
这鸡圈也不例外。
这不,作案证据都留下来了。
他当即摆手,“我估摸着应该是俩孩子调皮闹的。”
“不是,他们偷鸡做什么?”
连个招呼都不打。
吴同志纳闷了。
这——雷师长哪里知道?
“等孩子们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吴奶奶,我们回来了。”
雷云宝一手牵着提着鸡,在地上拖拽,一手疼得倒吸气。
“得了,正主回来了,去问孩子就知道了。”
雷师长笑呵呵道。
等看到俩孩子,一人提着一只鸡脖子,瞧着鸡都快被掐死了,进气多,出气少了。
这下,雷师长笑不出来了。
家里唯二的两只老母鸡,这怕是要挂掉了。
他当即虎着脸,“你们偷吴同志的鸡做什么?”
雷云宝嘟囔了一声,“原本打算偷鸡拿去给老姑补充营养的,结果老姑不要,还把我们打了一顿。”
他摊出红肿的小手心,低声道,“爷爷,吴奶奶,我们知道偷鸡是不对的,老姑姑也教训我们了,能不能不罚我们了?”
这个办法,是两人在路上商量好的。
回家就认错,主动出击。
没看到铁蛋儿主动认错,只被打了一戒尺,而他却被打了三戒尺。
一看到这红肿的小手心。
雷师长和吴同志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心疼。
但是,谁都没提心疼的话。
毕竟,孩子们做错了受罚确实应该的,倒是难为小姜费心费力。
雷师长压着心疼,更是率先道,“打的好!”
“偷东西就该打,不打疼,你们不知道长教训。”
“看看你们以后还敢偷鸡吗?”
这下,俩孩子都低着头,看着脚尖,把挂掉的鸡往地上一扔。
“不偷了。”再也不偷了。
打手心好疼的。
“你们为什么偷鸡?”吴同志虽然心疼,但是她却奇怪,家里又没短他们的,缺他们的,顿顿好吃好喝伺候着。
偷鸡做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活鸡一嘴毛,也吃不了。
这——
雷云宝和铁蛋儿对视了一眼,小声道,“老姑生病了,需要吃点营养的东西。”顿了顿,飞快地说了一句,“吴奶奶,是你说的,生病的人要补充营养。”
这感情还怪她多嘴了?
看看她那两只当祖宗供着的一样的老母鸡,此刻进气少,出气多。
吴同志当即心疼的不行,一人照着屁股打了一巴掌。
“补充营养,也没你们这个做法的,偷东西啊!”
“要我看小姜同志做的对,不打你们,你们不知道自己犯错。”
“看看这鸡,都快被你们嚯嚯没了。”
吴同志从里俩孩子手里接过鸡,发现鸡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了,晃脖子眼睛都不带打转的,心疼的直抽抽。
雷云宝和铁蛋儿知道自己做错了。
铁蛋儿自告奋勇,“我能把鸡救回来。”
算是将功补过。
这下,吴同志和雷师长齐刷刷地对视了一眼,“哦?你怎么救?”
这鸡都快不行了。
咋救的回来?
铁蛋儿没说话,走到那快不行的鸡面前,抓起鸡脖子,扶正脑袋,小嘴对小嘴就开始吹气。
这……
吴同志眼疾手快把鸡抢了过来,算是避免了铁蛋儿和鸡喙来了个亲嘴儿。
“你——”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吹上气,铁蛋儿傻眼,“吴奶奶,我这是救人的法子,救鸡也是可以的。”
嘴对嘴吹两口气,人都能活过来,还别说鸡了。
“你可真亲的下去!”
鸡喙啊,硬邦邦的,带着钩子。
这一亲,不把嘴皮子给叨烂了。
吴同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雷师长哈哈大笑,只觉得这孩子好玩儿的很,每天都跟开心果一样。
他心想,能好玩的时候,也就这两年了,等他们在大一点懂事了,可不会这般好玩了。
雷师长是笑,吴同志则是气,这孩子们真是不嫌弃啊!
什么都能亲的下去。
铁蛋儿没意识到自己做错在哪里,他搅着指头,还想把鸡给抢回来,“可是,不这样鸡救不回来了。”
“鸡是我们偷的,也是我们快弄死的,我们肯定要把鸡在给救回来。”
“就是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快让我们亲两口。”雷云宝跟着煞有其事的点头,“不对,应该是亲三口,保证鸡能活过来。”
这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吴同志和雷师长都有些意外,同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你们怎么知道亲鸡能救回来?”
“我们一路就是这样亲过来的呀!”
不然鸡怎么能活着回家?
还不是他们的救鸡功劳?
雷云宝理所当然的从地上拎起来,另外一只要死掉的鸡。
他动作极为精准熟练,完好的小手拎起鸡头,鸡头一抬,下巴一低,嘴对嘴就要渡气过去。
这下……
吴同志和雷师长都要崩溃了。
那这一路,他们得跟鸡亲多少次啊!
才能救回来啊!
两个大人眼疾手快,一人从对方手里抢过一只,举的高高的,确保俩孩子都够不着了以后。
看着气急败坏的吴同志,雷师长忙催,“先别骂,看看他们嘴儿还好吗?”
一听这话,吴同志也顾不上骂了,上前一步不给孩子们拒绝的余地,一手掰开一个孩子的嘴皮子,顿时露在外面。
这一看可不打紧儿。
“好家伙,这得多大劲儿,”雷师长倒吸口气,“嘴都亲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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