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马首是瞻

一生强硬的皇甫巴赫当众哭了？这在整个孚国，足可谓天方夜谭！

        而他或跪地告罪而拜，可以说，是纤绣心里谨慎预料中的节奏。

        “将军何以如此？”纤绣很镇定，明知故问，神色中无风无浪无声息。

        抬起苦着脸的头，皇甫巴赫泪眼婆娑，声调低落道，“请殿下恕下官不臣之罪，只因下官爱女心切，作出猪狗不如之行径，以至令皇室遭人闲碎，让皇甫家族蒙羞，下官悔之莫及呀殿下！”

        从态度蛮横，突转直下，变为眼泪汪汪诚恳告罪，这一综合节奏，还真让纤绣有点始料未及，深感突兀，扭头看了眼张着小嘴表情讶异的宁儿，纤绣只能聚精会神定起心灵来……

        注视了皇甫巴赫片刻，纤绣开口正色道，“将军既有悔意，平身吧！本宫就与将军好好聊聊。”

        宁儿靡颜神色虽然讶异，心里却在暗中痛快：哼，不整治整治你这拥兵自重恃权傲慢的老家伙，就不会知道我家长公主的厉害！

        扮为侍女的百灵和海燕，眼睛都看直了，表情更为夸张，皇甫巴赫的突然下跪号啕，让她们大感意外，她们没想到，进门时竟敢对公主呈一副蛮横无礼嘴脸的皇甫巴赫，这么快就被八妹妹整治得双膝发软、泪流满面。

        并不知悉皇甫秀芳信件内容的百灵和海燕，对纤绣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对于眼前情景，纤绣在昨日看了皇甫秀芳的信之后就已经有所预料，嫂嫂的信虽然未上千字，但字字句句犹如一把利刃，一行行一段段委如一锤锤警钟，映入皇甫巴赫眼帘，灌入皇甫巴赫耳际，再不清醒，再不情恸，不用多说什么，纤绣就能明白，皇甫巴赫反心已生，不可救药也！

        做为军人出身皇甫巴赫，一旦生出反心，即使十匹战马，也是拉不回来的。

        所以，皇甫巴赫在阅信之时，纤绣是紧盯着他那张老脸中表情变化的，如果皇甫巴赫表情平静，尤其阅信后不为所动，足以说明皇甫巴赫反心已生！那么，纤绣也就不会跟他多说什么了，就必须以另一策略而对之。可皇甫巴赫态度反转得如此之大，却也是纤绣未曾预料到的。

        皇甫巴赫起身，彷徨了许久后得到公主一声“将军坐吧”，终于犹豫着惶然坐下，低眉顺目之下心潮也在澎湃中。

        略为沉吟，纤绣缓缓道，“将军身为人父，为女儿将来考虑，实为人之常情，更不说秀芳姐姐还是将军的掌上明珠；所以，将军举止虽然不当，本宫却能够理解，将军此番所作所为，除了在朝野中遭到不理解的人唾弃外，本宫觉得，将军此举并非大罪，一个父亲，为爱女筹划将来，属于天性使然，本宫，包括母后，都能理解……”

        说到这，纤绣顿住，她在观察皇甫巴赫反应。

        果不其然，皇甫巴赫原本的红脸倏然呈紫，目光中透出感激之情，他没想到，小公主会以这么婉转的言语为他开脱，并未加以明显责备，只是道出一个事实，朝野上下对他的所作所为而唾弃，这种事实是不争的，也是皇甫巴赫日来早已意识和感受到的……

        “殿下，老臣悔之莫及！”

        再度从上下唇中迸出这句告悔话语，对于一生性格刚强的皇甫巴赫来说，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不讳言，以皇甫巴赫身份，以及久来驻守边疆铁腕治军所形成的刚强秉性，软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少之又少的，除非他犯了事、又是在先帝面前，或许才有这种可能，在一个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小公主面前，之前就是打死他恐怕也不会有这种预置，这对他来说，几乎是降格调丢分量的事。

        见皇甫巴赫一脸悔意，纤绣动人一笑道，“将军伯伯无需过于自责，本宫说过了，完全理解将军，从皇兄角度，他和本宫一样理解将军；就大婚之事，皇兄告诉本宫，此番大婚决定，乃不明就里的母后下懿旨所逼，母后总觉得再不大婚，实在愧对皇甫一族；至于久拖而不大婚，是因为皇兄深爱着秀芳姐姐，处于当前局面，因这份深爱，作为当局者清的皇兄，决不会轻易地把自己深爱的人拖入泥潭，皇兄说，他答应母后，也只是缓兵之计，正当他安排人手准备悄悄把秀芳姐姐暂且转移到外面安全处所隐藏时，却得报秀芳姐姐在街上遭匪人绑架，把皇兄急得呀，暗中立即派出廷戍营心腹将士多方打探，寻找秀芳姐姐下落，寻觅未果下，弄得皇兄几天几夜食不甘味夜难寝寐，唉！”

        纤绣的这番话，说得心有负罪感的皇甫巴赫汗颜之至，他没想到，太后和公主如此大度，更不会想到，皇上一切都在为女儿作考虑，是那样爱护保护自己的女儿，宁愿自己受外界非议，也要保护女儿周全；得知这种状况，让皇甫巴赫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加上女儿信中显出与他决裂的的态度，以及对他十分有理的劝导，此刻，皇甫巴赫的一世英名，仿佛被人无情鞭挞……他为自己的不齿行为，悔恨至不可自己。

        一时间，皇甫巴赫于无声中陷入深深自责……

        毕竟出身于军人，知耻而后勇，自责一番过后，咬咬牙，皇甫巴赫抬起头，决不拖泥带水道，“殿下，将军伯伯感谢先帝的信任倚重，感谢太后和殿下宽容，感谢皇上对你秀芳姐姐的爱护，看了秀芳的信，将军伯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殿下，请下旨吧，将军伯伯手上的五十万镇北军，从今日此刻起，完全听从殿下指挥调遣，以殿下马首是瞻，老臣对天立誓，绝不含糊！”

        说着话的同时，皇甫巴赫毅然从挂于腰间的皮囊中掏出半片虎符，恭恭敬敬奉于纤绣面前，“殿下，这是镇北军调兵虎符，敬请殿下收好。”

        纤绣早有思量，以皇甫巴赫在镇北军中的威望，他要是并非诚心归附于自己，拿着虎符恐怕也调不动军队，那便等于涮了皇甫巴赫的脸面最终又得不到实质性好处，还不如采用另一种策略，保住皇甫巴赫脸面，以宽容之心待之，加上嫂嫂的牵制，把皇甫巴赫的五十万镇北军以这种方式掌控于手中显然更好，虽然其中有赌的成分在，就赌一赌皇甫巴赫的诚信和嫂嫂的支持……

        在这种状况下，纤绣思量，也只能以下策权充上策。

        面对闪着金黄光芒的虎符，纤绣纤手一推微笑道，“将军一诺千金、威望凌于朝野，虎符，还是由将军留着，本宫信得过将军，同时本宫也应该维护将军在军中威望，待需镇北军行动时，还望将军有力配合。”

        做为镇北军当家人，皇甫巴赫的确不舍虎符，但也的确被心爱的女儿敲醒了脑壳；再则，除了因爱女心切一时考虑不周作出不臣之举外，皇甫巴赫的心与国贼萧党依然势不两立，从来就没想过要生出反心投靠奸党，见纤绣在这种情况下还为他的脸面作考虑，心里不免十分感动。

        同时，今日与公主交锋了几个回合后，让他突然意识到，昔日的小公主已经完全长大，并且具有一身智慧，加上有感于公主从渺鸿手上救下爱女，这种恩情让皇甫巴赫在佩服之余不禁对公主产生了向心，他暗中决定，余生将以公主殿下令旗而动。

        “谢殿下为将军伯伯考虑良多，既然殿下信任将军伯伯，那就由伯伯暂为保管镇北军虎符，伯伯答应殿下的事，绝不食言。只是，殿下也知道，如今的局面已经不利于镇北军，还望殿下从此多多考虑五十万镇北军将来安泰，将军伯伯一定配合好殿下行动。”

        听皇甫巴赫说出忧心将来安顿镇北军的内心话，纤绣终于感受到了皇甫巴赫的心或许归真，同时，如何安置镇北军的问题，也是她早就有过考虑的重大问题，也是一直以来让纤绣感到非常为难而头疼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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