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流玉五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绵绵细雨。
怀秀送伞过来,会稽王撑着伞,伞下有他,和她。她原本是抗拒的。
她不拘小节,但有些事却又极其执拗,比如,不会与异性同撑一把伞,除非对方是自己……的人,比如,从不搭乘异性朋友的顺风车;不坐副驾,以至于闺蜜开车她仍然都只坐在后排,闺蜜说每次都感觉自己像是她的御用司机一样。只是司机。
而会稽王有时却又的确是不容分说的霸道。
雨丝如幕如织,迷迭香的香气很浓郁,园林寂静幽深,两人只是缓缓踱步,谁也没有说话。
他说有话要与她说,刚好也正是她想要出门透透气的时候。他并非真的有话要说,她也并非真的想听他说。只是这样走走停停,心情却已然好了许多。
魏无羡翻开《魔道祖师》的时候,他眼里的诧异迷茫很快便出现在了蓝忘机的眼里,然后是蓝曦臣。
蓝曦臣本没有勇气去翻的,只因蓝忘机递给了他,宇文素在那一刻也差不多不能呼吸了,颖悟绝伦如他,只要读了几个字怕是就能猜出个大概。
但那书页,却全无文字,至少在蓝曦臣三人看来是空白的。
宇文素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会稽王接过,翻了翻,宇文素清晰的看到他的目光从书页左边飞快掠到右边,然后飞快合上,抬眸刚好看见她慌乱的眼神,他淡淡一笑,说道:“果然是无字的。”
然后,将书拿在手里,然后,冲她抛下一句话:“本王有话要与你说。”接着优雅从容的出了房门。
宇文素只好随后跟着,只因他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也许,她根本也没有打算拒绝。
古人的书是从右往左的竖排排版,而现代书则是从左往右的横排排版。如果从小读的是从右往左竖排排版的书,即便那书页上面的确是空白,人的习惯也会是从右往左去浏览,或者从上到下。
而会稽王却分明是横着扫了一眼,迅疾而不露痕迹,只有从小读的是从左往右横排排版书的宇文素,才发现了他的细微之处。
这只能说明,他看到的书页绝非是空白的。
所以,此刻,他内心的悚然与狂乱也绝不亚于宇文素。
蓝曦臣等人果然不属于这个世界,却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来自‘这里’。
而素素,她又会是来自哪里?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魔道祖师》。两人穿过园林,步上了狭窄曲折的小小木桥,桥下河水平静无波,灯火很亮,照的水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没有话要问我?”宇文素停下脚步,伫立在桥上,水面倒映着她纤细的身影,影影绰绰,很不真切。
会稽王微微摇头,微微笑了一下。
“还是,打算读完再问?”她望着水面,竟有些莫名的惆怅与难过。
会稽王忽然扬起手臂,那本《魔道祖师》便被丢入了水中,它在落水的那一刻,水面泛起了层层涟漪,它起初浮在水面,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往下坠,最后完全沉入水中,而水面,终究归于了原先的平静。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变化,宇文素似乎有些顿悟,亦有些欢悦,她看着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他的脸上便也浮现出了极浅淡的笑意。
“王爷,您从未怀疑过素素的居心么?”她问。
她如今的身份是精绝女王的女儿其其格,这也已经算不得是秘密了,她也并不能证明自己不是。
何况,不管她究竟是不是其其格,究竟是何居心,助她复国已是大势所趋,势在必行。
会稽王沉默了片刻,干涩的语声说道:“从未有谁,对本王如此用心过,哪怕是本王的父皇与母后,还有皇兄。”
他这一生几乎全都活在被安排中,即便是善意充满爱的安排。他也早已习惯了的。
只是,父母亲与兄弟之间的那份爱,多多少少都有些过于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唯一人,却是完全出于真心,且不计回报不计后果的为他。
如果一个人总是会为你不顾一切,她的真心不言而喻。
只是,他更加清楚明白,她的最终归处。
她不顾一切,并不是为了能够留在他身边,而是为了最后能够无牵无挂的离开。
他从来都知道的。
灯火映在他脸上,他的轮廓清晰而温润,美好的就像是用世上最精湛的刀功雕刻出来的一样,他眼里的光清澈而明亮,却又仿佛深藏着某种沉甸甸的情绪,某种克制而隐秘的妄念便随着他的情绪变化,不小心的流露出了一丝丝,甚至呼之欲出。
宇文素的眼前竟一下子变得有些模糊。
他忽然眉眼一弯,笑道:“本王这应算是近朱者赤,还是应算是近墨者黑?”
宇文素一怔,问道:“何意?”
他却笑的无比朗然,打趣道:“本王有没有你所谓的‘表演天赋’?”
宇文素不禁失笑,却也忽然有些莫名的心疼。他总能在关键的时候中道而止。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原本也是让人眷恋且沉痛的。
可一旦沉淀下来,却又说不出的安详宁人。
两人于园中来来回回走着,会稽王的内心甜而忧伤,终于与她一起走上了这条路。
他希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春夏秋冬生老病死,不离不弃暮暮朝朝。他希望他是那个可以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
而她希望,他的余生平安长久,司马道生未来可期。亦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功成身退,与蓝曦臣,与整个蓝氏隐遁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她希望最终可以坦然面对一切,奋不顾身过,且无怨无悔。
宇文素洗漱沐浴回来,见蓝曦臣立于窗下,一袭白衣胜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尊莹莹透着光的白玉雕像。
“在想什么?”她的手指在他背上戳了两下。
蓝曦臣转过身看着她,正要开口。
宇文素却忽然板起脸,说道:“我来问,泽芜君来答。”
蓝曦臣微滞,继而颔首,只要她想知道,不管任何问题,自己绝对会如实告知。
宇文素满含幽怨的眼神看着他,问道:“有没有抱她?”
蓝曦臣眨了下眼睫。你要知道,完美如他,自然是从来不屑于说谎的。
宇文素眼里的幽怨更深了,近乎是耳语般问道:“有没有亲她?”
蓝曦臣飞快摇头。
宇文素直看着他,又问:“有没有摸她?”
蓝曦臣飞快摇头。
接着却有些迟疑的说道:“但有触碰到,因为,不想她乱动……”
宇文素憋着笑,忽然想起某个关键问题,顿时嘟着脸直问:“她,那个是不是很丰、满?”
蓝曦臣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一时未领会她的意思。
宇文素的目光便在他的胸前短暂停留了一下,蓝曦臣瞬间俊面微热,连忙说道:“不知。”
外面偷听的魏无羡差点笑了出来,他就知道宇文素绝对会问这个问题,她很早就给他科普过关于‘胸’的问题。
“骗人!”宇文素气呼呼嚷道。
“的确不知,当时我中了曼陀罗的毒。”蓝曦臣眼里与语气里皆是满满的求生欲。
“有没有偷偷回味过?”宇文素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在他眼里扫描出当时的画面。
“当然没有。”蓝曦臣回答的无比快速且坚决。
“当真没有?”她不知不觉间极度贴合在了他身上。
蓝曦臣在她的软硬兼施之下,好歹稳住了心神,甚是笃定的说道:“千真万确!”
“好吧。”宇文素倏然松了口气。
蓝曦臣则深深地松了口气,原本以为她会很生气,甚至再也不理自己了。
“为了证明泽芜君的所言非虚,”宇文素心里忽然闪现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所以?”蓝曦臣问道。
“我要看看,泽芜君是不是名副其实的柳下惠。”她不怀好意的凝注着他,那眼里燃烧着的两簇火焰,就像绽放在天空中的信号弹,极其猛烈,且流光溢彩,此刻,却在他的心里炸开了。
“你的意思是……”蓝曦臣心里的那只小鹿眼看就要从胸腔撞了出来。
宇文素猛点头,说道:“没错没错!”
她怕是等不及要证明给他看。
蓝曦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太确定的问她:“你确定么?”
宇文素直点头。
“好吧。”蓝曦臣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得意之色。
屋子里再也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魏无羡使劲贴在门上。
“回吧。”蓝忘机低声道。
魏无羡一脸失落不满,看那意思,很想进去旁观。
他又不死心的往门上贴了贴,蓝忘机甚是无奈的拎起他的衣领拖回了房间。
当然。并不是别人想象的那样,也不是蓝曦臣以为的那样。
两人皆穿着亵衣亵裤外面还有一层长袍。
只是这样,对于蓝曦臣来说却已是非常痛苦的折磨。
只是抱抱,作为女子来说照样可以睡得着,且能睡得很酣。
而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似乎有些难。
蓝曦臣此刻才真正体会到,怀里这个软玉温香的小女人,简直就是一只小狐狸,一个小妖精。
总时不时的在他心上挠一下,撩一把,然后又缩回去。
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加倍讨回来。
建康。桓温府邸。
“这两日,我要拜见一下会稽王司马昱。”桓温道。
“是。”
“最好,也再见一见那个‘神通广大’的宇文素。”桓温轻笑道。
“啊,大人您的意思是?”
“哼,待收复洛阳,下一步便要夺回荆州兵权。”
雨声渐渐大了,江南的雨季,也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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