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伴读
宋木子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毕竟，如今不比在家中，必定会有闲言碎语，不过这本就是自己选择的路。
慕云漠对着宋木子说：“今日你便坐我身边，我们一同听讲便是，若有什么变动，你不要怕，终归我在你身边。”
宋木子点头示意，又说道：“明日吧，明日我换身衣裳，换个妆容，才更像红颜祸水。”
慕云漠听罢轻声笑了一声，说道：“木儿你堪当世间真绝色，华服脂粉有什么所谓，不过是锦上添花。”
宋木子听罢微微害羞，低头躲避着说道：“明日罢，还是谨慎些好，今日木儿先回去安置子夜，谢将军大度容下子夜，木儿告退。”
宋木子说罢施礼转身离开，慕云漠带着书童去往书塾。
宋木子回到云生阁，远远地看到子夜依旧站在门外。
宋木子看着子夜，慢慢走至子夜身边，然后自行走进门内，转身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丫鬟们说，“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宋木子又回头对着屋内的丫鬟们说道，“你们也一样，先出去。”
屋内屋外一大批丫鬟婆子快速退下，宋木子看向子夜，对着子夜说道：“你，跟我进来。”
宋木子坐在厅内降香黄檀雕花木椅上，对着子夜说：“韩子声，不仅仅是外伤吧？”
子夜看着宋木子毫不避讳地讲：“心脉受损，当场晕厥，若不是他带的人多，又是尚书之子，用满京城的好药养着——他早死了。”
宋木子叹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点头道：“你到算实诚。”后又说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傲气的杀手。”
子夜听罢笑着说：“宋小姐怕是没见过杀手。”
宋木子听完还真仔细回忆了一番，不知许姨娘前段时间请的那批人算不算杀手，不过，那批人身手确实是不怎么样。宋木子正纠结着杀手，反应过来自己跑题了，于是对着子夜说道：“韩子声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当我的暗卫？”
子夜回道：“一场围捕，一颗毒药。”
宋木子听罢微柔眉心问道：“什么毒药？”
“不见杏。”
宋木子问道：“不见杏？这是什么？”
子夜解释道：“‘桃三李四杏五年，枣树当年就见钱。’服药后不吃解药，五年后亡。”
宋木子没想到韩子声用毒控制人，又想到韩子声自己也身受重伤，不忍心再说些什么，便对子夜说道：“解药，我会给你的，用不了五年，你跟我三年，我便还你自由。你还想要什么？可以说出来，我尽量满足你。”
子夜不语，看向宋木子。
宋木子心想道，果然这各行各业做到顶尖的人，多少都带点傲气，连这杀人噬血谋财的杀手，都这般桀骜，便不再强求，继续说道：“此事你本是无辜，无故被牵扯进来。我身边又正缺人，才想留你。你若真的不愿，我这便去找韩子声寻了解药，还你自由。”
子夜似是震惊于宋木子这么痛快地放人，身形微微一晃，似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又在想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并未言语。
宋木子想着，最后还是免不了用慕云漠的暗卫，自己还是全部身家都压在慕云漠手上了，连个退路都没有，一时之间，心头略酸，似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来人，带这位公子去客房等着，好生伺候。”
然后对子夜说：“你先安心待着，我会尽快为你取解药。本想代韩子声替你道声抱歉，但你伤他这么重，我也是心疼，人心难免公正有失偏颇，这次便当是你受委屈了。”
子夜进府之后便没说几句好话，此时倒是不再说什么了，确是对着宋木子行了一个礼退下。
子夜跟着引路的丫鬟退下时，听到宋木子对小厮说：“等慕云漠从书塾回来，向他要份账单，就说是我要理一理账目。他自然就明白了。”
宋木子又对着另一丫鬟说道：“给我拿件厚实的大氅，再带些热汤吃食，带我去关大小姐的地方。”
宋木子身边的丫鬟已摸清规律，但凡是将军不让干的事，少夫人干了，将军也没有办法，也不会罚下人们，便是直接带宋木子去了。
宋木子看到关慕云倩的地方，可真真是柴房，守卫作势拦了一下便也放行了。宋木子带着丫鬟进去，丫鬟一开门，便听到里面的中气十足的辱骂声，丫鬟不由得看了一眼宋木子脸色。
“慕云漠你娶了媳妇忘了娘！就你这样还带兵，直接睡死在云升阁算了！”
宋木子轻敲被微微打开的门框，试探着说道：“我是宋木子。”然后推门而入。
宋木子进去，柴房内也钻进几束阳光，大片灰尘在光束中上下晃动，宋木子被这满屋灰尘冲得嗓子干干痒痒的，拿着手绢扑着面前的灰尘一阵咳。
慕云倩翻了个白眼，向里坐了坐。
宋木子咳完，微喘着气向里走着对丫鬟说道：“把大氅给我。”
慕云倩哼了一声，鼻孔里出气说道：“我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别给我演戏。我可不是慕云漠那个大傻子。看到美人魂都没了，脑子早就丢到黄河里了。”
宋木子听着慕云倩骂慕云漠，虽是觉得她如此辱骂自己哥哥有不妥，可心理却平衡不少，毕竟大家大多骂自己红颜祸水，妩惑国家栋梁，很少有人骂慕云漠。
宋木子本想给慕云倩披上大氅，但看着架势，怕是给她披上也会被丢，还要平白挨骂，自己向来不受这委屈，再加上自己只顾给慕云漠安上好色目光短浅的名头就算是与慕云漠两不相欠，本就不必讨好慕府中所有人。再细想，自己既是勾引慕云漠堕落的祸水，又岂能与慕府中其他人好好相处。
宋木子思及此处，便示意丫鬟将食盒放在一旁，自己将大氅搭在了木柴之上。然后对着慕云倩开口说道：“我如今放你出去，你可愿出去？”
慕云倩没好气地说道：“谁知道你这个妖女心里有什么打算，到时候你温柔善良慈悲为怀，我倒是不懂事了。”
宋木子故意说道：“大半夜往别人床上丢剥了皮的狸猫，确实是不怎么懂事。人我是放了，你爱出不出。”
慕云倩气得站起来：“妖女，果然是妖女！”
宋木子又问道：“你到底出不出来？”
慕云倩梗着脖子气道：“凭什么你放我，本小姐就不出去了！”
宋木子后又调笑地试探道：“反正我人是放了，你不出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这饭和大氅是你娘让我带的。你爱用不用。”
宋木子说罢，转身便走。
慕云倩站在原地跺脚道：“我娘给我的我凭什么不用！你个妖女，我定饶不了你。”
宋木子站在门口嘲讽地笑着说道：“你先出来再说吧。”说罢，命令守卫关门。柴房内的暖阳由此收回，又是阴冷的柴房。
慕云倩气呼呼地踢着地上的杂物，一把抓起大氅披在身上，打开木盒，端出一碗热乎乎的莲藕黑鱼汤大口喝起来。
门口侍卫听屋内安稳下来，不再骂宋木子和慕云漠，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些，毕竟这两位，他们谁也惹不起，特别是这位少夫人，他们将军确实是宠得紧。
宋木子回到云升阁时，抬眼远望，只见日落入云，染红一片锦空，又是一天过去了。
宋木子进屋净了手，命人上了晚膳，一边吃一边想着，今夜想个办法见韩子声要了解药，一边又想着这让放了子夜走，算是辜负了韩子声的一片心意。
宋木子心中有事，吃得格外慢些，不一会儿，慕云漠带着怀抱账目的书童来了，宋木子并未察觉，仍是手持银筷，不知望向何方，在烛火一片中神游。
慕云漠径自坐到对面，宋木子才察觉到慕云漠来了，头一抬，回神便开口说道：“慕云漠，今晚我有事，想去见韩子声。”
慕云漠刚刚想拿起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装作无事道：“哦？找他，何事。”
宋木子回道：“是那杀手，有些麻烦。”
慕云漠说道：“木儿，你好久没出府了，如今伤好了许多，今晚带你出去玩怎样？回来正好见韩子声。”
宋木子立刻放下筷子说道：“好呀，该是有三个月没有出门了，我们去哪？”
慕云漠说道：“木儿可有想去的地方？”
宋木子想了想，青楼赌场灯会夜市，好像没有哪个丈夫愿意配自己妻子逛，只好说道：“半年内出府，已经没什么要求了，将军觉得哪里好，便带木儿去吧。”
慕云漠看宋木子神情由喜悦转尴尬，再想想自家那个淘气的妹妹，大体猜到了宋木子在想什么了。夜里凉，宋木子伤还未愈不适合户外，慕云漠便说道：“去青悠楼听曲怎样？”
宋木子刚拿起的筷子砰地放下，说道：“青悠楼？将军你对青楼还这么熟呢？”
慕云漠别过头，咳两声道：“这座楼，我盖的。”
这会儿轮到宋木子尴尬了，筷子顶着碗边道：“那我之前还是青悠楼的常客，这你也知道？”
慕云漠微微思索道：“宋李爷，是你吧？”
宋木子红着脸点头。
餐桌上的氛围，突然尴尬起来。慕云漠本是下了学堂饿着肚子就带着账本跑来了，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干脆待会去青悠楼吃，便对着宋木子说道：“不如我们现在走？”
宋木子点头。
二人正要出云升阁，宋木子对着慕云漠说道：“带上子夜。”
慕云漠点头，并未多问。
慕云漠嫌马车慢，平日很少坐马车，不过今日陪宋木子一同坐在马车内。其实宋木子没受伤之前也不爱坐马车，不过宋世子嫌夜里风凉露水重，便让宋木子坐马车。
宋木子隔了这么久第一次出府，竟莫名有些紧张。二人在马车内话并不多，大多是慕云漠在向宋木子介绍青悠楼内新来的乐妓。
一切正式寻常，马车却停住了。慕云漠拔剑问道：“什么情况？”
赤羽回道：“公子，是前方路上两辆马车撞到一起，将路堵住了。”
慕云漠放回剑，宋木子对慕云漠说道：“我下去走走，车内太闷了。”
慕云漠看前方且要处理一阵，便点头同意，扶着宋木子下车。宋木子下车后，看街边虽是残雪堆着融水，街上人确是不算少，便随意走走。
慕云漠跟在宋木子身边，宋木子没走两步，便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圈，不知是有何热闹，便向人群中走去。
宋木子挤进人群，看到一八九岁瘦削男童跪在中间，男童则身穿一件脏得看不清本色的灰麻衣，虽是七七八八打了不少各色补丁，却仍是有破洞处耷拉着线头露着肉。
这孩子怀内还抱一婴儿，婴儿用破烂露棉的小袄裹着，水灵灵的大眼四处打量着大家。这孩子拖着哑的嗓子一直说道：“求求各位老爷收我去府内当个长工，赏我和弟弟一口饭吃……”
这孩子好像知道谁有钱似的，宋木子慕云漠刚围上，便转身冲着他们二人跪着求道：“求求老爷夫人好心救救我们兄妹二人。”说罢，便不停磕头，磕得确是实诚，头叩得砰砰作响，溅起地上融化的雪水。
宋木子伸手去扶被慕云漠拦住，宋木子正看向慕云漠，此时赤羽刚刚喊道：“公子，前面路通的！”二人分神这一会儿，孩童从包裹婴儿的小袄中拿出一小刀，狠狠地向宋木子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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