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六章 蛇蝎心肠
第二十三回 黯然伤怀事 卷土重来时（下）
四人唯恐唐旺有失，匆匆忙忙赶到万蛇山庄。金风见庄院壁垒森严，高墙内亭台楼阁修建得十分典雅考究，料想此间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示意三人随自己悄然绕至庄后，低声道：“若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伤害人命！”四人跃上墙头，见院后无人，飘然落下。
四人以草木为掩蔽，悄没声地靠近中心楼宇。一只獒犬咆哮了一声，宋扬挥手一颗飞蝗石投去，正射入那獒犬口中，獒犬闷哼了一声，登时毙命。
金风挑起拇指示意佩服，宋扬得意一笑，他常年生活在老爷岭上，除了习武，便是打猎，猎手的本领练得超凡出群。这次随金风出征，一路眼见金风文才武功远胜于己，颇为气沮。但见金风人品正直，对自己的爱侣有意回避、不苟言笑，渐渐对他心悦诚服，印象大为改观。
一个庄奴闻声巡视过来，探头四下里张望，唤道：“大黑，咬什么？”忽然望见倒毙在地的獒犬，吃了一惊，刚要呼叫，于燕由花丛后甩出一只旋网，将他兜头罩住，一收绒绳，网口勒住庄奴脖颈，本来要发出的喊声顿时噎住。
宋扬倒转三股烈焰叉，“猪八戒倒打一耙”，用叉杆一敲庄奴头顶，庄奴闷声不响地晕倒在地。
四人转过墙角，见正有四名庄丁提着藤篓走过，金风一挥手 ，四人同时发难，于燕故伎重施，甩旋网将一名庄丁罩住拖倒，手中峨嵋刺抵在他的咽喉，威吓道：‘不想死就别出声！”庄丁唯唯听命。
宋扬一记闷拳打晕了一个庄丁，谭小蛟用链子枪勒住一名庄丁脖颈，扼得两眼翻白。
金风以“寒风透穴手”点了为首壮汉的两处穴道，将他拖到墙角，问道：“你们庄中可曾捉到一个身材不高的青年？”
那壮汉连连点头。金风问道：“他可曾受到伤害？现在关在哪里？”
那头目答说：“我们姑奶奶正在大厅审问他，让我们搬取蛇虫，说要给他种蛊！”
金风一惊，不及细问，随手点了他的“哑穴”，对于燕等人说：“换上他们的衣服，混进大厅救人。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以免对方有所防备，施放毒物伤人。”
三人点头，剥了庄丁的衣服，于燕脱下那壮丁的鞋袜，掩着鼻子道：“臭脚！”将他的袜子塞入其口中。谭小蛟一笑，也依样做了。
四人换上庄丁装束，提着盛毒物的藤篓低头走向阁楼。一进厅门，一个管事训斥道：“四个饭桶，去了这么久。快进去，姑奶奶等得不耐烦了！”
步入大厅，只见厅堂中画栋雕梁，装饰得十分考究。上首坐着个黄衫女子，正值妙龄，容颜娇艳，下颌有颗小小的美人痣，一头青丝，发间插一对嵌珠缀宝的彩凤金步摇，双腕戴着一对盘丝金镯，金光灿烂。项间佩戴着三环套月钻石吊坠儿珠宝项链，光华夺目。一身装束显得富贵逼人，当真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如面柳如眉。在她的肩上赫然盘着一条赤练蛇，不住吐出长芯。左手手背上还伏着一只近乎她巴掌大小的红背黑蜘蛛，蠕蠕而动，令人看着不寒而栗。
大堂柱子上捆绑着被俘的唐旺，身侧庄丁环伺。厅堂两侧侍立着二十名赤膊壮汉。大厅前摆着一张桌案，案上放着几只透明水晶瓮缸。
四人按那女郎示意在一侧的下首侍立，低垂着头，怕被认出是生人。
黄衫女郎正审讯唐旺，并未在意下面四个仆役。她嘴角噙着一丝怨毒的笑意，猫逗老鼠般道：“臭小子，你三番两次潜入山庄捣乱，着实可恶。若把你直截投入蛇窟，转眼只剩了一堆白骨，不免太便宜了你。今天玩个新花样，你听说过‘种蛊’没有？”
唐旺虽不晓得什么是种蛊，但见堂上坛坛罐罐中都是蠕蠕而动的毒虫，估计她要用这些毒物轮番整治自己，怒道：“臭丫头，年纪轻轻毫无人性，真是蛇蝎心肠。你痛痛快快一刀将小爷杀了，若不然，小爷化为厉鬼也跟你纠缠不休！”
黄衫女郎发出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娇媚地道：“我好怕啊，哼，你说我蛇蝎心肠，我就让你尝尝蛇蝎的滋味儿。哼哼，让蛇儿一口咬死你，感受不到痛苦的煎熬，不好玩。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吩咐身边庄奴：“取金沙蝎王！”
庄奴答应一声，捧过一个瓮罐，小心翼翼解开纱网，用长木夹子，从中夹出一只灿若黄金的蝎子放在蛊盆中。那蝎子并不很大，颜色光鲜，跃跃爬动。
黄衫女郎颐指气使地一扬下颌，庄奴端着蛊盆走到唐旺面前，探手撕开唐旺前怀衣衫，露出肌肤。唐旺急道：“你······你要干什么？”
庄奴呲牙一笑，用木夹子夹起金蝎，伸向唐旺胸前。
唐旺急叫：“喂，你别乱来！”
谭小蛟眼见唐旺情势危急，由腰间取出链子枪，刚要冲上前解救。于燕的袖网已抛了出去，兜头罩住那个庄奴，连他手中那只金蝎一并收入网络。
那金蝎是来自西域沙漠的毒蝎之王，受到惊吓立刻本能地发起反击，尾部毒针蜇入赤膊庄奴前胸。庄奴痛苦哀嚎，满地滚动，只见他的胸前顷刻已高高肿起，呈现猪肝一般的紫色。
金风身影一晃，已转到绑缚唐旺那根柱子后面，灵蛇剑一挥，绳索断为数截。金风拉着唐旺退回谭小蛟等人身边。站在柱旁看守唐旺的四个壮汉均已被点了穴道，呆若木鸡。
黄衫女郎一惊而起，这时才看清金风等人面目，她随即镇定下来，说道：“原来你们是他的同党，也好，既然你们自投罗网，今天就把你们一网成擒！”
金风道：“你这名庄丁伤得这般痛苦，你先解救了他，我们的过节一会儿再说不迟。”
黄衫女郎使了个眼色，一个庄奴头目走过去，由腿侧抽出匕首，猛地插入被毒蝎咬伤的庄丁胸口。那庄丁一命呜呼，再不挣扎了。
金风见状惊道：“你······你还是不是人？对自己手下的人也这么残忍！”
黄衫女郎漫不经心地道：“他中了来自大食的沙漠金蝎之毒，根本无药可救，死前痛苦不堪，一刀了结了他，岂不痛快？”。
金风怒道：“连你也没有解药，你竟然拿它来到处害人！”
黄衫女郎一阵冷笑：“你这个人，事不关己、偏喜欢多管闲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天你若走得出我这万蛇山庄，我以后就不再用这些蛇虫！”
金风愤然道：“今天即便这里是活地狱，我也要砸他个稀巴烂！大家动手，这里的毒虫一个不留！”
黄衫女郎身形一转，肩头的赤练蛇由双手甩出，蛇口大张，射向金风。
金风脚尖一挑盛蛇的藤篓，左手扯开篓盖，双手横托，篓口相迎，将赤练蛇接入藤篓。随即掩上篓口。那藤篓中原本有一条竹叶青蛇，赤练蛇骤然窜入，双蛇立时互掐起来。两条蛇翻滚搏杀，虽然隔着藤篓，犹能想象剧斗何等激烈。
宋扬受到启发，扯去身边两个藤篓的盖子，将装着“烙铁头”蛇的藤篓猛然扣在盛着“五步蛇”的藤篓上。两条蛇也互噬相残起来。
黄衫女郎挥手将红背黑蜘蛛旋转着甩向金风，金风手中灵蛇剑舞个剑花，点刺而出，正刺中迎面飞到的“黑寡妇”蜘蛛。冷笑道：“你还有什么法宝，一并使出来吧！”
黄衫女郎注目轻呼：“灵蛇剑！”
金风一怔，道：“你倒识货！”
黄衫女郎“哼”了一声，道：“这把灵蛇剑原是蛇岛镇岛之宝，今天你送上门来，倒做了件好事！”从腰间摘下“彩球流星锤”，身子翩然一跃，落在厅中。双手舞动流星锤，向金风紧锣密鼓地发起彩球攻势。
金风闪避之间灵蛇剑光华闪烁、隐隐作风雷之声，反守为攻。黄衫女郎感觉面前剑影重重、气势如虹，被迫连连后退。
慌乱间，“彩球流星锤”的鹿筋索触碰到剑锋，鹿筋索立时被割断，两只彩球失去束缚，去如流星，相继飞向宋扬和唐旺。
宋扬不屑一顾地一脚将彩球踢飞。另一只彩球落入唐旺怀中，唐旺接球在手，戏谑道：“喂，臭丫头，你抛彩球招女婿吗？”
谭小蛟“哼”了一声，愠道：“原来你巴不得在这里接彩球、招‘驸马’，我们冒险来救你，倒是多余了！”
唐旺见谭小蛟面现愠色，自觉失态，忙陪笑说：“我······我是嘲笑她的！”
谭小姣道：“很好笑吗？是梦寐以求吧？”
唐旺捧球的双手一松，右脚扬起，将那只彩球踢飞，口中怨艾地道：“去你的！”
厅心格斗场上，黄衫女郎明显落于下风，凭着轻灵的身形、柔软的腰肢闪展腾挪，不住退避。
金风面对一介女流，对方又已手无寸铁，本不好占宝剑之利。却又不便跟一个年轻女郎手脚相交地徒手过招。内心矛盾，出招颇为克制，只想捉住她，逼其灭绝山庄内毒物。忽听大厅门口一连串怒喝，几个怪人蜂拥赶到。为首汉子高叫道：“阿娇小姐莫慌，我们来了！”
随着喊声，他背脊着地、一条身影宛若一只硕大的地鼠贴着地面滑向厅心，瞬间到了金风和黄衫女郎身前。
只见这怪人头戴着一顶钢盔，钢盔顶部铸有一支铁牛角。他背贴地面向前滑行时，双脚交替蹬地、手中一对三棱破甲锥滑冰似的撑地助力。因而贴地滑蹿快过疾奔。甫一接近战团垓心，上身一挺，破甲锥已交替刺向金风双腿。
同时出现在大厅门口的还有三人，都是四旬左右的中年汉子。一个执银蛇软鞭；一个手提一对形似蟹螯的钩镰；另一人肩缚盾牌、手持蛇矛枪。
三人也要跃身加入战团，于燕、宋扬、谭小蛟一齐迎上去，截住厮杀。
唐旺赤手空拳，左右扫视一眼，没有称手兵器。冲过去捧起盛着毒虫的蛊盆。几个庄丁拥上捉他，唐旺索性将蛊盆接连迎头砸去。蛊盆碎裂，毒虫齐出。庄丁们望而色变，纷纷逃避。有几名庄丁被毒虫咬到，痛楚不堪，不住惨叫。大厅中登时乱作一团。
和于燕格斗的彪形大汉，臂膀上缚着一对形似贝壳的盾牌，手使红樱蛇矛。于燕嗤笑道：“你这家伙，真是自相矛盾！”
一经交手才意识到这自相矛盾的家伙着实难缠，他身材粗壮、臂力极大，双臂缚着盾牌，丝毫不显笨拙累赘。双盾开阖好似蛤蚌的贝壳，于燕峨嵋刺每每刺出，总被他的盾牌轻易遮挡住，而他的蛇矛短枪则能奇兵突出，攻袭于燕。这一来他已立于不败之地，于燕落得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击机会。
宋扬面对的是一个红脸矮胖子，双手舞一对蟹螯钩镰，形如螃蟹的两只巨螯，招数也刻意模仿螃蟹横行霸道的姿态。宋扬三股猎叉每每刺去，往往总被他的一对钩镰夹住，摆脱不开，渐渐落于下风。
谭小蛟的对手高高瘦瘦，手使软鞭，挥舞得“啪啪”作响。他的软鞭以毛发糅合钢丝编织而成，黑白相间，有如蟒蛇。原来此人绰号“响尾蛇”，与戴头盔、执双锥的“铁头老鼠”形影不离，人们戏称二人：“蛇鼠一窝”。
另外两个怪人，一个绰号“矛盾大蚌”；一个雅号“醉蟹"，这两人被合称为“蚌蟹一气”。
“铁头老鼠”打斗中不住呲牙怪叫，盛气凌人。金风灵蛇剑矫如游龙，护住身形。一寸长，一寸强。“铁头老鼠”无隙可乘，不禁渐渐焦躁起来。
黄衫女郎得以抽身，接过庄奴递上的一对柔软的缅刀，见“铁头老鼠”不敌金风，又纵身上前助战。
大厅上一片混乱，正斗得不可开交，一名庄奴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姑姑姑奶奶，大事不好了，蛇······所有的蛇······都······都被毒死了！”
黄衫女郎猛然吃了一惊，跃身退出战团，喝问：“怎么回事？”
那庄奴道：“有人在食料里投毒，全部毒蛇都被······毒，毒死了！”
黄衫女郎大吃一惊，回头见金风一剑刺伤“铁头老鼠”肩膀，“铁头老鼠”负伤而退。金风又去助于燕、谭小蛟，自己一方败局已定。她怨愤地向金风道：“你······你好狠毒，暗算无常！”
金风听到那庄丁所报讯息也感意外，却也不屑置辩，说道：“你养这么多毒物，目的只为提取毒素来害人。此事虽不是金某所为，却也乐见其成！”
黄衫女郎眼含幽怨，恨道：“你······你这个坏蛋，我······我恨你！”向属下众人叫道：“别打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走！”率着山庄一伙人走向门口。将要跨出厅门之际，一回身，弹弓响处，三粒弹丸飞向金风。
金风身形一侧，双手接连将三粒弹丸接住，入手一瞥，见是打造得十分精致的三枚铁莲子，不觉一怔，蓦然想起，当日在锦州劫法场时，自己深陷闾山三友“三才阵法”困扰之际，突然有人射出弹丸打伤闾山三友，暗中相助自己，正是这种铁莲子。
本来在众多官军围困之下，己方仅凭三人之力，绝难逃脱。危急间，有人自街旁屋顶倾下一桶毒蛇，毒蛇横行街市，引发人群骚乱，金风等三人才得以逃脱。
当时误以为是盟兄丛果峰所为，向空问了一句，隐约听到一声女子的轻笑。原来救助自己的神秘人竟然是她！心中顿时一片茫然。
黄衫女郎率众出了大厅，直出庄门，竟连偌大庄院也不要了。唐旺叫道：“喂，你别走，我师父的仇还没报呢！”
金风叹了口气，道：“算了，由她去吧，冤冤相报何时了！”
黄衫女郎年纪轻轻，在这座庄院竟有无尚权威，一声令下，绝无人敢一丝违忤。庄院里的上下仆役顷刻走得净尽。
众人到各处房间转了转，见再没一个人影，满眼都是被毒死的蛇虫。
于燕惊疑地说：“会是谁做的呢？这个人分明是在暗中帮助我们！”
金风也是莫名其妙，说道：“此事早晚会水落石出，出来了这么久，‘五夫’他们一定会担心的，这就回去吧。”
五人离了万蛇山庄，回慈清寺途中正遇到“乡井五夫”和高矮胖瘦四头目率众赶来。众人会合，说了万蛇山庄遭遇，大家有惊无险，都很庆幸。一起回铁岭“四海居”，收拾整顿后，继续赶往黑山。
正是：惊涛骇浪寻常事，胆小莫要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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