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熊之穴，恒出神人

同一时间的西苑猎场中，袁铮赶在巨熊落齿前，断喝一声，一只脚用尽全力抓地与巨熊的力量抗衡，短暂腾出另一只脚用力一个膝顶，足有几百斤沉的巨熊顿时被踢翻在地。

        就在巨熊翻身又要扑来之际，忽然从袁铮身后蹿出一道刺眼的火光，径直打在了巨熊的胸口！熊惧怕火焰，顿时被惊得在地上打了个滚，低吼着往回逃跑。原来是洛泱泱及时下马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信号筒，射向巨熊。

        袁铮抓紧时机从地上抓起雕弓，搭上翎箭。拉弦的手却被洛泱泱按住了。袁铮猛然回看洛泱泱，见她正用目光点了点树林深处。

        袁铮会意，身体微侧，箭头所指方向已经改变。随着箭翎飞出，密林里传来一声“哎哟哟”的惨叫。袁铮环顾了一周，确认再没有第二个人后，转身轻捷地跃入了密林。

        不过眨眼的功夫，袁铮已经像拎鸡崽儿似的，揪住一个人从密林里走了出来。

        只见那被袁铮擒住的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生得浓眉大眼，一身校场小吏打扮。他腿上中了箭，衣领后颈被袁铮扯着，手掌上缠着布条似乎也有伤，只能任人摆布。

        “你是什么人？竟敢意图行刺郡主？”袁铮将少年扔到地上，自己则护在洛泱泱马前。

        那少年忙不迭趴在地上磕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啊……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小人并没有意图行刺，小人是校场小吏，只是恰巧经过，恰巧经过！”

        袁铮冷笑一声，“还敢狡辩？你手上的伤，如果我没猜错，应该也是被熊爪所伤。”

        少年还想申辩，却被洛泱泱打断，“先带回去。”

        袁铮应了一声，利索地拿绳索将那少年捆了起来，用布塞住了嘴、塞上耳朵，简单包扎了一下箭伤，便套入了用来装猎物的大囊袋中。

        袁铮怒道：“那人当真狠毒。我们查到他近日暗地捕获一只幼熊，原来竟是作此用途！郡主今日所用的箭矢猎具全是监吏发放，想必是早被动了手脚。郡主受惊了，是属下失职！”

        洛泱泱这时已经快速撕下自己中衣的袖子，抓过袁铮的手臂，缠在他流血的伤口上。

        “不劳郡主……”袁铮微惊，下意识地要抽回手臂，却被洛泱泱用上了点力按住了。

        洛泱泱继续给袁铮包扎着伤口，“是我一意孤行要以身试险。希望那人好自为之。”

        这时候的校场上，姬靖兰与顾思齐已经对战近十个回合。顾思齐招数狠劲刚猛，进取积极，出手又快又狠；而姬靖兰从容冷静，看似防守多于进攻，但势大力、沉滴水不漏，双方势均力敌，胜负未分。

        场下的桑梓看得有点焦急，“许执事，你们开言堂刚刚送过来的饭食是不是都不舍得放肉呀？你看姬公子这怠懒的样子，莫不是饿坏了？这样下去恐怕是要不敌顾冢宰家的公子啊。”

        许令德虽然能看出点门道，但是眼看着一炷香时间过半姬靖兰还未占据上风，心中多少也有点焦灼。但是他面上不显，又打开了手中一度合起来的折扇，轻摇了几下道：“桑公公莫急。姬公子以守为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看，顾公子的武功那是没的说的，在前面的几场比试中几乎都是三个回合内将对手挑于马下，对自己的实力自然也是相当自信。此时决赛，他知晓姬公子的实力，一开始也是谨慎稳固的，但是一再寻不到破绽，自然就会急躁起来。我看姬公子如此沉稳，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他看向桑梓询问的目光，“彼竭我盈！”

        这时，场上顾思齐的焦躁已经被姬靖兰看在眼中，他故意低头作检视马镫状耍了一个破绽，顾思齐果然反应极其迅速地挺棍刺来。姬靖兰早有准备地微一侧身，让过长棍擦着捍腰刺过去的刹那顺势抓住长棍猛力一掣！正用尽全力挺身刺去顾思齐冷不丁被这么一拉，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前跌去。如果姬靖兰继续用力，他只能选择弃掉武器来保持身体的平衡，或者紧抓住武器不放，但是连人一起被拉下马。

        正在这时候，场下一人一骑疾驰而过，来到桑梓身边滚鞍下马，在桑梓耳边耳语了一句，桑梓瞬间神色大变，带了几个侍从就往场外飞奔。

        这一幕正好让姬靖兰看在眼里。他认得那个报信的人是近卫张禾。而从桑梓脸上顷刻血色全无的样子再联系起洛泱泱一直没出现，他似乎猛然联想到什么，心中陡然一落。

        这一分神，让他手中力道骤减，顾思齐迅速逮住了机会抽回了武器，策马与姬靖兰错了过去。他再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回身，提棍全力向姬靖兰猛刺了过去！

        姬靖兰不及招架，仰面一闪，只听见两耳“嗡”的一声刺耳的大响，兜鍪已经被挑飞，一头乌发顿时被打散在风中飞舞！方才那一刺若是闪避不及，必定已经正中面门，凶多吉少！场下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大战了十多个回合，又加上之前已经比武半日，饶是此刻手中的长棍没有真正的兵刃沉，校场上的双方都已经是濒临力竭的状态。

        两骑再次错开后，姬靖兰手中长棍一振，猛然一夹马肚，低斥一声，人马合一全速向顾思齐飞刺过去！

        刚刚得手的顾思齐心中正是欣喜，他没想到一路沉稳的姬靖兰忽然如此锐意进取，连忙策马举棍招架。

        就在两件兵刃马上就要交碰的刹那，姬靖兰忽然双臂一沉，化刺为挑。顾思齐没有料想到他会忽然改变攻击方向，反应不及，“嘭”的一声，正在上举格挡的长棍被猛地挑飞了出去！

        姬靖兰顺势快速翻转长棍，用末端死死抵住了顾思齐的咽喉，结束了战斗。

        半个时辰后。

        洛泱泱重新回到校场上的楼阁里时，武比早已宣读出结果，此时姬靖兰作为魁首与另外两名拔得头筹的试者正获赐座在姜政身边一起观看校场上的破阵舞。

        姜政看见洛泱泱来到他面前跪拜，而且身上胡服沾上了不少灰土，疑惑问道：“风妤，你错过了全场最精彩的竞技了，可是狩猎贪玩误了时间？”

        这时元禄似是刚刚得了信，匆匆过来忙向姜政禀告道：“禀告主公，方才七小姐在林中遭遇了猛兽袭击。”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君夫人霍氏忙起身将洛泱泱拉到身边，关切问道：“风妤，你可有受伤？那猛兽可曾捉到了？”

        洛泱泱摇头道：“令父亲、君夫人担心了，幸得身边侍卫拼死保护。我并无大碍。猛兽也已逃匿，应该不会轻易再伤人。”

        姜政微愠，“这是怎么一回事？”

        霍氏也道：“正是呢，狩猎开始前，应该是有提前驱赶猛兽，也有监吏巡逻确保安全的，为何会发生这等事情？”

        姜琮这个时候也凑上前来佯装出一副急切的模样道：“风妤虽然不擅弓马，但是我记得她身边可是有几个厉害的侍卫的，竟然也能狼狈成这样，看来那野兽非同小可啊。这次西苑武比是大哥一力筹办，可是费了许多钱银人力，居然还能让一只野兽给搅了，这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疏忽，得好好彻查追责，还风妤和大哥一个公道才行。”

        一旁的姜珩已经大惊失色，连忙上前磕头道：“父亲，风妤受野兽攻击，是孩儿的失职，孩儿这就派人全力搜捕，请父亲降罪！”

        眼看着姜政就要下令搜捕彻查，洛泱泱在姜政面前跪下道：“父亲，袭击孩儿的是一只母熊，看样子应是走失了幼崽，又恰巧觉得我身上有幼熊的气味，因而错将我当做伤害它幼崽的人而发起攻击。一个母亲要寻回孩子，是多少披坚执锐的士兵驱赶都赶不走的，不能怪兄长失职。也请父亲念在这母熊寻子心切的份上，莫要搜捕追究。我也将祷祝它们早日母子重聚。

        “而且，有这样一头巨熊在今日的盛事中出现，孩儿认为乃是天降的祥瑞。《中山经》有云：‘熊之穴，恒出神人。’巨熊恰在此时出现，乃是我羿国有雄才现世，充实庙堂、振兴邦国的吉兆。今日夺得魁首的才俊，应是应了此兆。”

        元禄跪地磕头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霍氏、姜珩等人，也连忙磕头拜贺。

        姜政脸色稍缓，转怒为喜，“都起来吧。孤正要封赏今日拔得头筹的几位爱卿。”他看向洛泱泱，“风妤，今日夺得魁首的乃是靖兰，你也有披榛采兰之功啊！”

        洛泱泱看向姬靖兰，恰巧与对方目光撞上。她从步入这层殿阁开始，便感觉他的目光似是落在自己身上。可当她定睛看去，却见他似乎只是在眺望校场上的歌舞，并没有看她。

        此时，洛泱泱压下心头一股复杂的情绪，转过眼来，对姜政道：“能获此良才，皆因父亲治国有方、我羿国福祚绵长，我只不过是沾带了父亲的福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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