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妹妹又怎会打着纳贤的幌子,公然给自己挑选男宠呢?
此时,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怒喝,似乎是姜姝如梦方醒地喝问随行的老家人是否真有此事。洛泱泱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去。
可怜姜姝一整晚上都神情恍惚,到了宴会上也食不甘味。往年常要在歌舞中物色一两个美男□□的她,这夜早早就推说身体不适先回自己院子休息了。后来还听说当晚她房中彻夜亮着灯,要随行的几个男宠彻夜不眠地守着。
酒至半酣,众人在歌舞声中轮番举杯上前向姜政和君夫人祝酒。
洛泱泱跟姬靖兰上前祝酒时姜琮尚未回到席上,正向姜政尽谄媚讨好之能事,而姜政也脸带笑意。
姜琮被禁足柏梁台三月,掐指算来如今解禁时间未到,今日被格外允许参加排冬宴,显然是少不了姜琮一党前朝后宫的周旋。
洛泱泱与姬靖兰祝酒完毕后,正想回席,忽然听见姜琮朗声道:“风妤,听说你近日在城中建了个‘开言堂’?说是要‘广开言路’,为父亲招揽天下贤才?”
洛泱泱淡淡笑道:“二哥消息灵通。”
姜琮故作诚恳道:“招揽天下贤才自然是造福我羿国的好事,可我得提醒妹妹一句,做事还是应该敬小慎微,不要让一些别有用心的利用了妹妹的善举,行不义之事,引来非议,还连累了父亲的名声。”
“哦?”洛泱泱扬眉道:“请兄长赐教。”
姜琮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我听说某日入夜,有人看见妹妹的人把一名当日在开言堂辩论中拔得头筹的昂藏英俊的美男子送到了妹妹府上的擢锦院。
“妹妹的擢锦院乃是府中男宠居住的地方,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平日里蓄养几个男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将本来可以成为国家栋梁的贤能拿来充实后院,就大为不妥了。为兄当然知道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并非妹妹本意——妹妹又怎会打着帮父亲纳贤的幌子,实际上是公然给自己挑选男宠呢?但是这就落了好事之人的口实了。如果传扬出去,恐怕就连他国王侯甚至天子都会以为父亲纵容自己女儿做这样荒淫无耻之事。”
这番话虽然不算是当着姜政的面说,但是三人就站在姜政席位一侧,姜琮还故意高声说出,显然主席上的姜政、君夫人和总管内侍元禄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洛泱泱轻笑一声,“多谢兄长提醒,那‘好事之人’真该千刀万剐,然后剁成肉泥扔到海里喂鱼。”她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的姜琮,接着道:“只是不曾想到兄长在深宫禁足中还如此记挂着妹妹,时时留心着朝野的事。”
公子在禁足期间干政议事也算罪状一桩,姜琮忙道:“这哪是我刻意留心,只是这‘开言堂’名声太响,我想不知道都不行,总听人提起。”
洛泱泱微微点头,“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里通禁足公子,罪当刖足之刑,二哥将他出首吧,以免被这样的小人教唆连累。只是不知那人有没有也告诉二哥,那位‘昂藏英俊的美男子’就是刚刚给父亲祝酒的那位?”洛泱泱用下巴微指末席处正即兴与旁人放旷起舞的一位青年男子,“那位是陈晏秋,我今日已经将他引荐给父亲,父亲认为他是精通水文的难得之才,可补工部侍郎之缺,今日也特别赐了恩典,邀他前来参加排冬宴。他的确在弊舍俯就了几日,但二哥情报有误,他住的——不是擢锦院。”
姜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上了前来,对姜政道:“父亲,我听闻在姬公子的建议下,风妤府中的‘擢锦院’已经更名为‘三顾馆’,专为招揽天下英才,想必是循汉昭烈帝三顾茅庐而得卧龙先生安天下之典故。”
微醺的姜政笑看着姬靖兰,将他招到跟前道:“靖兰,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三顾馆’确是个好名字。”
姬靖兰行礼道:“羿侯谬赞。愿天下英才、人中龙凤皆归羿侯麾下。”
“此言大吉。”姜珩忙双手拿起酒杯,敬姜政道:“愿天下英才、人中龙凤皆归父亲麾下!”
一旁的君夫人也举酒称贺。
姜政满饮了一杯,元禄又连忙为他满上。姜政拉过姬靖兰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侧,“靖兰,好孩子,开言堂的事孤也有所耳闻,你在城中设擂台,广邀天下贤能前来聚会论辩,开张不过一月有余就已经颇受城中学人士子热议了。”
听到这里,姜琮的脸已经青了,无地自容地立在一旁,再不敢吱声。现在细想起来,风妤让陈晏秋安身在郡主府中,挑着这件事给他放出风声,又踩着今日的点将陈晏秋推荐给姜政,简直就像是一个早就挖好了等着他跳的大坑!
这时,姬靖兰微微颔首道:“羿侯谬赞了。要广纳天下贤士,为羿侯充实朝堂,这都是郡主的灼见真知,靖兰只是代劳而已。”
姜政笑看了一眼洛泱泱,又道:“孤的女儿,孤自然了解。小七一片孝心值得嘉奖,可若不是你在主持,恐怕不能成事。招贤纳士乃造福天下之举,诸侯当中也没有不推崇的,但即便倾一国之力为之,能卓有成效者也不多见。纵观古今,孤看你这开言堂的想法甚妙,”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的君夫人笑着插话道:“前阵子臣妾就听闻在宫中有些不分好赖的人,搬弄风妤郡主要借纳贤之名纳宠。臣妾自是不信。今日是非得辩,臣妾回去定当好好整肃后宫,严惩饶舌之人。”
君夫人霍氏虽然是姜政的嫡妻,但是多年来一直都被苏夫人压一头,心中自是郁结。怎奈苏夫人盛宠不衰,而自己膝下又无嫡子,若不是母族势力尚在,恐怕连君夫人的位置都不保,所以才一直隐忍。
如今姜琮被罚禁足,方得了恩典出来又碰了一鼻子灰;苏夫人又连带着被问了教子不严之责,她这个君夫人也是时候抓住这个机会杀一下这些人的威风,让人好好想起来谁才是这后宫正主了。
洛泱泱在心中暗笑。看来接下来不光苏夫人会得到惩戒,她在宫中的羽翼也会被剪除一批。
不多久后,姜政退席,但席间歌舞还未断。众人恭送了姜政后便开始三两把酒言欢或是趁着皎月灯光汤浴赏玩。
洛泱泱留意到姜政退席没多久,姬靖兰也退席了。她自己是无心再与人交际,入夜天气更寒凉,她只想早早回到自己那有地龙取暖的卧榻上用最厚的羽绒被把自己包个密不透风。她最后赏脸喝了一杯陈晏秋敬的酒便退席了。
今夜入席之时,姬靖兰便收到辛卫带给他的口信——宋诲约他退席后在行宫烟云湖畔的画舫上见面密谈。宋诲尽管不是今晚夜宴的座上宾客,但是也在姜珩带来的家眷、幕僚之列。
虽是辛卫自己传的口信,可当姬靖兰退了席,与他往烟云湖畔走时,辛卫倒犹豫起来。
“公子,你真的要去赴约吗?这宋先生……虽然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我不敢肯定会不会有诈。要不,我去跟他说,有什么话由我来转达,不必公子冒险相见。那烟云湖畔人迹罕至,万一他有什么图谋……”
姬靖兰的脚步没有减缓,“人迹罕至才不会让人看到我与他有交集。画舫也确是个密谈的好地方。那画舫你在席间不是已经暗中检查过了吗?画舫本身既无问题,里面也没有容人藏匿的地方;加之如今湖水极寒,堕指裂肤,也不可能有人潜在船底作祟,到时一旦驶出湖心,就不会有他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辛卫还是眉头紧蹙,“确如公子所说,画舫及周围我都检查仔细了。但我心中仍是不安。公子当日问我是不是相信宋先生,当日公子显然是半分不信的;今日为何又能如此笃定他不会有加害之心?”
姬靖兰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并非笃定,而是不能不去。那日他让你转交给我的信函中包含了一个我必须知道答案的秘密,见了他,说不定能解开。而且——他若要害我,有其他更便宜的机会,而要掩人耳目与我相见,仅此一途。”
两人低声说着话,没有打灯笼,借着晴好的月色和步道两旁的地灯远离了歌舞未绝的殿阁,来到隔绝喧闹的烟云湖畔,果然远远看见有一只小巧的画舫泊在水边。
辛卫离远了便让姬靖兰立在隐蔽处稍待,他先快速跃上了画舫探视一番,然后再回头请姬靖兰上船。
姬靖兰登船时,见宋诲已在船上。
借着灯光,他能看清,宋诲依稀仍是数年前见过的那副模样,花发、短髯,左眼角后有道陈年的淡疤,双目中闪烁着精光,似乎比印象中更干瘦一些,但脊背依旧笔挺,身上的打扮依旧是低于身份的朴素。
辛卫摇着橹,画舫缓缓驶离岸边,向湖心飘去。
宋诲凝视着姬靖兰,夜色掩去了他大半的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悲、是明朗是诡谲。忽然,他跪倒在地,朝姬靖兰三拜道:“公子,别来无恙!”
姬靖兰虽然心中讶异,但只是背手不动声色地玉立在原地,并没有过分探究,“先生何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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