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缂丝
旗袍张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隐隐也能察觉几分，对于自己孙子的莽撞叹了口气，不过面上没显，只是看着言夫人说：“小秋来了？今天想做件什么样的？”
这个旗袍张自言夫人出嫁前就帮她做衣服，算下来也是几十年的情谊，再加上言夫人平时为人低调，多次嘱咐在外面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言夫人。
而且又是几十年叫顺口的，所以至今为止还是叫言夫人娘家的名字。
“张老爷子，今天不是我做衣服，是这位小辈。”言夫人对旗袍张十分客气，还把苏念念往前推了推。
旗袍张上下打量了苏念念一番，说道：“这位姑娘骨相生的好，天生就是穿旗袍的衣服架子，我这就给她量尺寸！”说着就是柜上翻量尺寸的皮尺。
“有劳张爷爷了！”苏念念也客气得说道。
“爷爷！”张店员在一旁看得急了，指了指柳水月说：“这位柳小姐才是我们的大客户，爷爷，你搞错了！”
旗袍张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拿了皮尺走到苏念念的面前开始量尺寸。
“爷爷，我都说你搞错了！应该给柳小姐量尺寸才对！您是不是不认识柳小姐，她可是正当红的大明星，她穿了我们的旗袍，可能带动不少的销量！爷爷，是不是老糊涂了？”张店员更急了，上前就要抢旗袍张手里的皮尺。
“闭嘴！这个店还是我说了算，站到一边去！”旗袍张冷着脸呵斥了一句，因为年纪大大了，这一动气，接连咳嗽了一阵。
张店员一脸的不满，可看他动了气，没敢反驳，只小声的嘟囔了几句。
“张店员，这算什么意思？”柳水月此时也皱着眉，冷冷的逼问。
张店员马上把柳水月拉到一边，小声的说：“柳小姐，您别生气！这人上了岁数就糊涂，就爱把那些穷邻居老街坊当回事，那个什么小秋说不好就是以前认识的！”
“柳小姐，您等一等，一会我就让爷爷帮你量尺寸！她们呀，能做什么好东西？我爷爷也是抹不开面，等回头做旗袍的时候自然还是优先您的……”张店员再一旁赔笑。
“这还差不多，我们就等一等吧……”柳水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坐在椅子上看着苏念念和言夫人。
哼！她没当即就走，一是旗袍张备受言夫人的青睐，能穿上他做的旗袍不容易；二是，她这次做的可是香云纱的料子，满津城都找不出几件。
苏念念无非也做一件普通的旗袍罢了，就算先给她量的尺寸又怎么样？
自己照样可以狠狠嘲笑她一把！自己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嘲笑她的机会！
“对不住了，我孙女不懂事！小秋，你们给我一个面子，别跟她一般见识。”旗袍张看了张店员的做派，叹了一口气。
“张老爷子，言重了，一点小事不至于！都是为了儿孙，我懂的！”言夫人站在旗袍张身边，让他不用多心。
旗袍张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自己这个傻孙女得罪了贵人还不自知，以她的做派自己这门手艺传到她这，估计也传不下去了……
想到这，旗袍张生了股哀痛，不过还是打着精神给苏念念量尺寸。
量着量着，却似乎想起些什么，忽然说道：“这位姑娘的身量和长相，到和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哪家的？”
言夫人一听这话，眼前亮了亮，没等苏念念开口，就接话道：“我们念念是苏家的大小姐，越家老爷子的亲外孙女，张老爷子，你难不成认识她家长辈？”
旗袍张一听这话，顿时变得有些激动，一把拉住苏念念的手问：“白子桐是你什么人?”
“是我外婆。”苏念念回答道。
苏念念的母亲叫做越白，正取自外公和外婆的姓，不过她外婆是老派的温婉性格，知道她的人并不多，
“你外婆当年可是个美人，她出嫁的嫁衣还是我做的！”旗袍张更加激动，眼里都放着光彩，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苏念念忽然从这话里捕捉到什么，秋姨说旗袍张做旗袍三十多年，这做衣服的年龄都是从出师开始算，按时间推算，外婆结婚那会旗袍张顶多是个学徒。
就算外公那会还没发迹，也不至于找个小学徒做嫁衣，这里面……
而且按照岁数来算，外婆比这个旗袍张得大七八岁，外婆结婚那会旗袍张也就是个十七八的楞头小子。
这故事……唔，似乎有点劲爆。
苏念念万万没想到，出门做个衣服，还能挖出一段往事。
张老爷子越想越激动，索性扔下手中的皮尺，跑到店面的最里面掏出一个上锁的红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的包袱，捧到她们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
“缂丝织法？”苏念念看着里面那块布发出了一阵惊呼。
缂丝是华国最古老的一种织造品，它既是织锦，又是刺绣，所有的布匹都是经纬线的组合，而缂丝经线为布，纬线为绣，又叫白经彩纬。
得先绘画成稿，一梭一丝的织造，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明明是一匹平滑的布却有镂刻绣花的效果。
一个老师傅一年也不过能做出二三尺，织造一匹完整的布得花了许多年的功夫。
老话说，一寸缂丝一寸金，可不是香云纱能比的。
如今市面上还能制作缂丝的师傅基本已经绝迹了，没想到旗袍张却有这个水平。
旗袍张看苏念念能说缂丝，也有些惊讶，顿了好一会才不好意思的说：“这匹缂丝原本是打算送给你外婆的，哎，可惜我当年学艺不精，这匹布织成，你外婆已经，哎……”
说到这旗袍张叹了一口气，才又说：“这匹缂丝是经过改良的，传统的缂丝都是采用蚕丝，不过你外婆不是津城本地的，津城夏天太热，你外婆不耐热。这蚕丝一接触汗水，就没有棉麻的舒服……”
旗袍张说道这，饱经沧桑的面孔居然出现了年轻人的那股羞涩，好一会才接着说：“我当年就想着，织一匹又吸汗又好看的布，所以这经线采用的上等棉麻线，织花的纬线才用了丝……”
苏念念刚才就感受到这匹布棉麻的质地，却透着丝线的光泽，这会由衷的赞叹到：“缂丝用的丝线，原本就得一根线劈成12股，棉麻线更粗得分得更细，张爷爷，您受累了……”
旗袍张摆了摆手，接着说道：“这匹布原本是打算给你外婆的，如今她不在了，看你样子也是懂行的，给你做衣服也不屈了这块布！”
“张老爷子，您这块布都能送博物馆了！我原本就想给念念做套棉麻的，这块布正好!我们念念能穿这匹布做的衣服不亏！”言夫人在一旁说道。
接着又看向苏念念，笑着说：“念念，你可得好好谢谢张老爷子，我找他给我做了一辈子的衣服，他可都没给过我这么好的东西！”
“张爷爷，这匹布是您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要……”苏念念面对承载这么重的东西，忙说。
“你不要，这匹布也找不到更好的主人了！”旗袍张却执意而为。
看旗袍张执拗的脸，苏念念知道今天她是无论如何也推拒不了。
这不仅仅是一块极致工艺的布匹，也是承载了一生的故事。
想到这，苏念念也没再推拒，而是说：“张爷爷，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不过，这是您的一辈的心血，不能让您白忙，您出个价吧！”
此时坐在椅子上看戏的柳水月坐不住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店员，你们什么意思？你不是说香云纱是你们店里最好的料子吗？为什么那块缂丝比香云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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