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折

京城同光剧院

        翠色的头面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耀眼，台前初起的锣鼓惊醒了镜子前的女孩，抬头看向化妆镜，细长的齐眉，杏红的眼窝无不昭示着自己的身份。

        “雨过天晴山如洗……”旁边身着白衣的白蛇已经开始吊嗓子了。

        素手执朱笔，轻画点绛唇。虽说这是早已做过千百遍的事，但女孩还是不会轻易放纵细细的勾画着，许是觉得不错，画了胭脂的朱唇轻轻的扬起一抹弧度。

        双眸微眯，精心描绘的眼睛显得异常灵动，放下手中的细毛笔，女孩向镜子前凑了凑，似是觉得某处不太满意，纤白的手又在某个盒子里沾了些粉，仔仔细细的在鼻翼处轻点。

        第二通鼓让原本安静的化妆间喧闹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咿呀声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第一个出场的白蛇匆忙的穿着戏服，白色的纱衣两侧对称的绣花彰显着价格不菲的事实，所以即使匆忙的穿戴中也透露着几分小心。

        与白蛇共同出场的青蛇即使是配角，但精美的头面衣饰也明示着这群演员们的底气。毕竟即使是童子功出身的京剧演员们，能否进入一个资金充足的剧团也是一件竞争激烈的事。

        好的剧团和好的衣饰便是底气，底气不足又怎么可能有好的表演呢？不说这是曲艺低迷的现代社会，即使是京剧最鼎盛之时，最好的戏班和最具盛名的角儿也不会说没有哪锦衣华服还能唱出最婉转的曲调。

        激烈的第三通鼓响起，戏台下顿时从人声鼎沸变为鸦雀无声。三通鼓后便要开场，京城最好的剧院的客人可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毕竟列坐于此的都是京剧爱好者。

        白蛇掀起幕帘，青蛇拿起纸伞。踩着细碎的步伐走了出去。

        好戏已开场，没有整出的大戏，只有票友用票砸出来名角和名段，也叫折子戏专场，只不过，是在这个灯火辉煌的的舞台上罢了。

        一折接着一折，你方唱罢我登场，最后，舞台下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在了出将口。

        方才化妆的女孩在别人的帮助下穿上了属于自己的水袖华服。开场的白蛇此时又重新回到了化妆间，她褪去了戏服，卸掉了浓妆，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漂亮女孩，没有了白蛇的妩媚多情。

        “到你了。”斜靠在墙上的女孩开口。“满堂彩看来又要靠你了。”

        “或许吧。”女孩整理着自己的衣摆，看似漫不经心，但眼里却有着郑重。“我必须唱好。”

        “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说罢，女孩掀开了出将帘，伴随着京胡独有的声音，将自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这个时间里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只有戏，能让我醉生梦死的戏，比天还大的戏。

        莲步轻移，身姿婉转，聚光灯下，沉浸在戏里的人显得如梦似幻，不似真人。胡琴锣鼓奏出入门。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

        终是霸王别了姬，凌尘负了清子心。十三岁上了这五尺戏台，我以为我能演一辈子虞姬，最终，还是造化弄人。

        “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没有霸王，只有虞姬一人独自吟唱，当宝剑横上脖颈时，便是自己曲终之时。

        虞姬倒地，台下掌上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又是一个满堂彩。人们看见了绝美的虞姬和惊艳的演出，唯独没有看见那虞姬弯腰谢幕时落在台上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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