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抉择

面对常三的一顿长篇大论，若说常嬷嬷没有心动怕不是真的。
  只是她一生孤寡，若是离了沈家，她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常三，常言道人心难辨，他又怎么能保证逃离庄子后，他们能过上比在沈家更安逸的日子。
  走？还是不走？
  看着常嬷嬷的脸上神情莫测，常三也知道她这是舍不得在沈家的这逍遥日子。
  可她也不想想，现在他们不仅篡改私账，还偷放印子钱，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被沈家的人察觉到，最终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既如此，还不如趁机卷了钱财跑路，再不必为这些旧事担惊受怕。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常三不得不放出最后的致命一击："干娘，您可是想清楚了，若此时再犹豫不决，等城里府上的人来了，咱们可都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常嬷嬷这才想起，早在他们的人派去那边之前，魏嬷嬷就早已经令一个小厮回城里请大夫去了！
  此时常嬷嬷才意识到，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是带着银子逃窜，要么就是待在这里等死。
  想到这，常嬷嬷终于下定了决心，常三也是欣慰的长舒一口气。
  之前他流浪至此性命垂危之时，是常嬷嬷给他了一口饭吃，救了他一条性命。
  如今为了报答常嬷嬷的救命之恩，无论常嬷嬷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即使是豁出去他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而此时舍弃庄子上的这一切换一条逃生之路，才是他们最应该做出的明智的选择！
  既然做了决定，常嬷嬷便不再纠结，开始迅速的收拾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金银细软。
  想到外面还被堵在院子里的那些被她找来的丫鬟小厮，常嬷嬷此时也是顾不上他们了。
  等两人收拾完全部东西时，天边已经隐隐泛出了一丝白光。
  常三正准备带着常嬷嬷避开众人的视线从后门逃出去时，常嬷嬷却猛然停住脚步。
  "不对！"
  常三紧跟着她停下，随即追问道："哪里不对？有何不对？"
  他自觉的自己说的话没有任何矛盾。
  常嬷嬷却惨白着一张脸冷声道："不对！你昨日说那个逃跑的人还没被抓住！"
  常三点点头，不过这都什么时候了，城里沈家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干娘怎么还一直揪着这个不放。
  常嬷嬷追问："你确定当初却是已经将院子里的门都封死了，那个人根本没有逃出庄子上？"
  "儿子确定，干娘，您到底想说什么？"常三面色焦急，再不走他们可就来不及了！
  常嬷嬷一把甩开常三拉着她的胳膊。
  "若是这个人一直都在院子里，为何到现在都没见到他的任何踪迹？"
  "这个人不能留！"
  况且常嬷嬷心中一直弥漫着些许疑虑，实在是因为沈嘉绵得病的时间真的是太巧了！
  就这么凑巧在孙海逃跑之后！
  就这么凑巧在他们即将抓住孙海的时候！
  常三面上变了几变："干娘，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咱们真的该走了！"
  再晚，不等沈家的人来，庄子上的那些人都能发现他们已经遁逃了，人多势众，若是被他们抓住，常三实在是不敢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
  可此时，常嬷嬷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假想之中。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我得亲自去看一眼！"
  她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好似被提前设计好一样。
  即使是顾氏再愚蠢，知道沈嘉绵得了天花之后的第一反应，也应该是命人将那住处隔离出来，她不相信顾氏这么狠心，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带来的所有人都陪着沈嘉绵陪葬。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顾氏想要将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
  顾氏又是在害怕什么！
  常嬷嬷心跳如鼓，总觉得自己即将戳破事情的真相。
  常三迫不得已，直接一把跪倒在地乞求道："干娘！儿子求您了！咱们走吧！"
  常嬷嬷闭了闭眼，心中郁结无比。
  经过几番纠结过后，只见常嬷嬷转过身背着常三道："你走吧！我已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这些银子分你一半，也算是全了咱们这半路的母子之情！"
  "倘若，倘若我这次真的······到时候只麻烦你再为我立个······"
  常嬷嬷声音几度哽咽，最后话没说完，就要将包袱卸下，里面许多东西掉落在地，常嬷嬷拿起便要往常三怀里塞。
  眼见常嬷嬷已经做了决定，常三神色动容，一把抓住常嬷嬷的双手："干娘不愿离去，儿子又岂能扔下干娘不管，只顾自己逍遥快活。"
  "儿子愿意同干娘一起留下！"
  说完，常三便决绝的跪在地上给常嬷嬷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常嬷嬷也不拦他，只欣慰的连连点头："好！好！"
  此一决定，若是成了那他们这辈子便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若是败了，黄泉路上，亦有他们母子俩相依为伴，也不算寂寞！

  是的，此时常嬷嬷的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若此番沈嘉绵的病情作假，那么顾氏恐怕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为了保全自己才不得已伪装出这一桩事。
  若想知道事情的真假，唯一的办法便是他们亲自去看一眼······
  常嬷嬷在赌，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
  如果顾氏她们真的是在装病，那么今日便是他们销毁所有罪证的唯一机会！
  不多时，太阳缓缓升起，被困在院子里的那些小厮丫鬟也都已经疲惫，只是心里的那根弦却不敢松懈下来。
  现在他们被常三的手下看着，既不给银子让他们回家，也不打算让他们离开这里。
  常三手底下的这群人可是他专门去搜罗来的，各个凶神恶煞，以至于让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受困的人群中虽无人敢叫嚷着，却也不乏一些人小声嘀咕着。
  看守他们的人眼见常三这么久没有再出来传达指令，心里也是没剩几分底气。
  就在众人几欲失去耐心之际，屋里紧闭的房门终于缓缓打开······
  众人闻声望去，果然是常三无疑。
  “大哥，您终于出来了！”
  守着这群人的守卫兴奋的凑上前去：“大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安排？”
  是留是撤，总得有个章程才是！
  看着院子里那一双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常三面不改色的冷言道：“都老实点！昨夜已经有大夫来庄子上替小姐看过了，根本不是什么天花，不过是得了风寒有些发热罢了！”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若是再让我听到有谁胡乱传话，那日后便不必再来掺和庄子上的事了！”
  常三这话一出来，瞬间就打消了一部分人心中的顾虑。
  他们本也都是只听别人说了一嘴，就来到这边找了常三他们，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后院的人得了天花。
  此时再一听到要失去这赚钱的机会，忙不迭的都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胡言乱语。
  只有昨晚守在沈嘉绵院里的那几个丫鬟还心存顾虑。
  毕竟昨晚她们可是亲耳听到魏嬷嬷说的那些话。
  况且，若后院真没有什么问题，常三为什么要将他们困在这里。
  常三的目光环视一圈，最终落到这几人身上，嗤笑一声道：“便是你们几个胡说八道，传出来的谣言吧！”
  以这几个丫鬟为中心，周边立时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其中一个小丫头不甘心的回道：“昨晚我们也是听了魏嬷嬷这样说，才跑出来的！”
  “就是就是！”
  身旁的几人跟着点了点头附和着。
  常三不悦的蹙眉道：“那你们可有亲眼见到小姐染了天花？”
  那几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随即也都没有说出话来。
  当时情况紧急，她们又那么害怕，怎么可能再巴巴的凑上去瞧一瞧沈嘉绵到底是不是真的得了天花，这种情况她们跑都来不及！
  况且这种事情后院那群人还能造假不成！
  见几人不说话，众人对于常三的话更是信服了不少。
  其实常三也只是拿准了这几个丫鬟在刚出事的时候就跑了，这群人没有一个知道后续在后院发生的那些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再浪费口舌来糊弄他们。
  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在在这群人面前抛了抛，常三忽悠道：“二小姐只不过是得了风寒，府里的小厮也都已经回城去请大夫去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城里就回派人前来替小姐诊治。”
  “到时候事情办好了，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银子！可若是办砸了，到时候可别怪爷我掀桌子不认人！”
  众人的视线随着常三的动作不断的上下晃动。
  其中几个老油条更是搓着手笑得一脸谄媚：“三爷您放心！我们都干了多少次了，保准给您把事情办好了！”
  常三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吩咐他们都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城中沈府的人马上就来了，现在暂时还需要他们来遮掩一二。
  至于在沈嘉绵院子里伺候的那几个丫鬟，则是被常三以做事不稳妥为由直接调到了厨房那边做事。
  厨房那边事务繁杂沉重，可此时她们对于常三的安排却是甘之如饴，毕竟她们是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再回去伺候。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们宁愿辛苦些，也不愿意再担惊受怕。
  安抚好这群人之后，常三又唤来了他手下的兄弟，命他以最快的速度去村子里另请一位大夫回来，要快！
  那人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听从常三的安排迅速转身出去办事。
  常嬷嬷和常三耐心的等着他将大夫请来后，才重新重整旗鼓，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方圆骑着马从路旁飞驰而过，身后还跟着一群沈家的家丁。
  最后面的马车上，沈德茂与文骅对立而坐，面上是止不住的焦急。
  没错，昨晚在方圆找到周衍准备离开的时候，周衍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塞到了方圆手中，并嘱咐他入城之后先去文墨斋的后门，将这把匕首送给一个名唤文骅的大夫。

  由于事态紧急，所以当初魏嬷嬷将事情交代给方圆是也只挑了些重要的话，实际后院的情况如何他也并不清楚。
  周衍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让方圆代他请文骅走这一趟。
  方圆一直等到天亮后城门大开，才逐一将事情办妥。
  先去了文墨斋，又回了沈府，急匆匆的将庄子上的事告知沈德茂后，一行人又匆忙的骑马往城外赶去。
  眼见着马车外的场景迅速变幻，文骅出声问道：“敢问沈老爷，不知咱们还有多久能到？”
  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色，沈德茂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翻腾的厉害：“大约还得半个时辰！”
  想到顾氏带着女儿出去住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人派人传信回来，竟还是在庄子上出了意外。
  沈德茂此刻恨不得立马就能出现在顾氏身边。
  方圆走的着急，也不曾与他细说那边所发生的事情，就连眼前这个文大夫，都不知是从哪里请来的。
  可沈德茂毕竟是在商场上混迹多年，光凭着自己的直觉就知道这个文骅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罢了，一切只待见到顾氏之后再行商榷吧！
  文骅坐在马车内，也只能强行忽视掉对面若有似无的探究的眼神，心里却早已经将周衍给狠揍了好几顿。
  这个周衍可真能给他添麻烦！
  经过这一遭后，最起码在沈家人面前，他的身份怕是要彻底暴露了······
  沈府。
  沈德月一大早便被沈德茂他们折腾出来的动静吵醒，派人去主院那边打探一番过后，瞬时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惊到了。
  沈德月凝眉问道：“可听清楚了，真的是得了天花？”
  水岚点了点头：“主院的丫鬟亲耳听到那小厮同老爷说话，做不得假！”
  “好啊！”沈德月气愤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我还真是小瞧了顾氏！”。
  也不知这顾氏究竟是安得什么心！明知道沈嘉绵得了天花，竟还一个劲的让哥哥去庄子上送死！
  不行，她得去望寿轩走一趟！
  这样想着，沈德月便立马收拾妥当，带着丫鬟直接去了沈老太太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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