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黑哲

嘉措一听仍然是不相信我们的话，这时佛殿后方似有巡夜的僧侣走来，嘉措仓皇而逃。

回到寮房，苏亦夜说道：“看上去那家伙是有一点良知的，但是脾气太犟了，根本就是一根筋，这事儿怕是说不通了。”

我却是摇了摇头。

“不，我倒觉得希望很大。

如果仅凭一面之词就信了我们，那反倒是不正常。”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我再单独去找他一趟。”

我心里清楚，我要是把央宗格桑自刎甘愿贡献人头的事儿说出来，嘉措肯定不会相信。

所以欲要取得他的信任，不应该指望用嘴把他说通，而是应该通过实际行动让他明白我们的心意。

次日午后，我去到了密宗存储佛经的大殿，名叫藏经阁。

此处便是掌诗**平日工作的地方，而且对外开放，密宗的人随时可以到这里来阅览佛经。

当然，一些机密性的史书档案不可能放在外面，应该是另有所藏。

我正要进去，这时突然被两个小僧拦住。

“站住，非密宗之人，不得进入藏经阁。”

昨日的罪祭，密宗的所有人都在场，所以我公然反驳龙象法王的事儿这两个小僧应该也都看到了。

龙象法王在密宗只手遮天，我得罪了龙象，自然不受待见。

这时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理，笑着说道：“两位小师父，我虽然不是密宗之人，但我一心向佛，而且对密宗佛法很感兴趣。

几日之后我便会离开吐蕃，回到中原。

到时候中原道门之人必然会询问我在密宗的见闻，我总不可能说密宗小气至极，连藏经阁的佛法也不许外人观看吧。”

我这话说得柔和，但核心意思是，如果密宗因为今日之事败坏了声望，你们两个小僧负不起责。

我话说完，他们果然犹豫起来。

随之对视片刻，终于还是放我进去了。

但之后特别嘱咐，藏经阁之中的书籍看完必须归还原处，而且不可外带。

我点了点头。

密宗的佛法，自寂护法师传道开始，至今已发展积累了一千多年。

所以这藏经阁中的经书是真的不少，放眼看去，书架少说都有四五十排。

当然，这些佛法大多都是一些劝人向善的真言，哲理，并不涉及降魔咒法。

我装模作样在藏经阁里左瞧瞧右看看，像是在找什么书，实际却是在寻那嘉措。

因为这里面实在是太大了，走在其中就像是在钻一个迷宫一般。

就在此时，我发现前面的书架间摆着几个蒲团，有一个僧人，头顶水盆，金鸡独立似的站在那里。

他的浑身都在颤抖，僧衣也被汗水浸湿。

我走近一看，正是嘉措。

此时我发现他不仅头顶着水盆，嘴里还吊着一根铁笔。

说是笔，但这玩意儿看上去比降魔铁棍还要粗大，而且似乎是实心的，少说也得有几十斤重。

此时嘉措的双眼紧闭，面容显得很是痛苦。

我很是疑惑，以为他是在练什么功法。

因为以前听传言，中原地区的那些和尚，就是靠着挑水砍柴顶水盆之类的法子来练功。

但看了片刻之后又觉得不太对劲，嘉措的身上明显有很多的伤痕。

而且此时因为那铁笔太重，他嘴里已经开始淌血了。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嘉措师父。”

由于他此时闭着眼，听到我的声音之后突然一惊。

随之身子不稳，直接栽倒在地，水盆和铁笔同时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嘉措被那盆里的液体浇了个透，同时我闻到一股恶臭。

“这……这是尿呀，嘉措师父，你这是在干啥呀？”

嘉措抹了一把脸，眼神显得既委屈又气愤。

这时对我喊道：“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也就在他张嘴说话的瞬间，我看到了他嘴里的牙齿，磨损碎裂严重，看样子他叼这铁笔“练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这……”

就在这时，我身后又有一个僧人走了出来。

此人长得浓眉大眼，国字脸，且面容黝黑，身体看着也很是壮实。

是那种典型的吐蕃人形象。

这时他用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你这中原道士怎可擅闯我密宗的藏经阁。”

随之怒眼看向嘉措。

“嘉措，是你放他进来的。”

嘉措摇着头正要解释，这僧人又看了看那铁笔，以及身上的秽物。

然后冷声说道：“那炷香燃了还不到一半，这铁笔和水盆怎就落地了？”

说着走上前去，一脚就揣在嘉措的胸口上。

嘉措那身子骨瘦弱至极，这时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随后又听两人说了几句，我方才明白嘉措刚才不是在练功，而是受罚。

罚他的人就是我眼前这位，他的名字叫做黑哲，也即胡德海所说的第四个掌诗**，龙象法王的心腹。

我本没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嘉措，但想也应该是和平措以及央宗格桑有关。

昨日平措在罪祭上公然顶撞龙象法王，嘉措虽然没有站出来说话，但以他和平措的关系，还是会受到牵连。

这黑哲既然是龙象法王的狗腿子，自然会把怒气发泄在嘉措的身上。

至于他为何会如此处罚嘉措，其实也有一个由头，我是事后才从嘉措口中得知的。

话说多年前央宗格桑被龙象法王迫害，放逐到了无唯色域。

此后龙象只手遮天，想要篡改朗达玛家族的史实。

嘉措和平措作为央宗格桑的徒弟，虽心中不满，但也不敢有二话。

随后龙象派他的属下黑哲，接替了央宗格桑的位置，带着嘉措二人按他的想法改写史实。

嘉措二人为了自保，虽接受了现实，但有些部分，他们觉得龙象法王和黑哲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日，平措实在看不下去，便随意说了两句。

大概意思就是说，密宗先祖创立的掌诗**是个神圣的职务，记述史诗，以教后人，也是很神圣的事儿。

所以掌诗**的笔很“重”，不应该轻易落笔乱写，掌诗**的品行也应该清静如水，不应受其他事物的干扰。

由于平措和嘉措的身份，黑哲掌管藏经阁之后本就一直处处为难于他们。

这时黑哲见平措竟敢对自己说教，气急不已，当即便要惩罚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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