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阳光后面的阴影
“轰隆……”
一道人影接连撞破两面混凝土墙，啪地一声粘在墙上。
尽管如此，他……或者应当称之为它。
它还没死。
糊成一团的下半身，强化细胞疯狂蠕动，将一道道血肉骨骼重新连接起来，肉眼看去，仿佛一团血肉怪物在墙上疯狂扭动。
这是强化人中最强大的队长。
也是苏影这趟行程中稍微棘手的唯一敌人。
据威廉解释，强化人科技是从亚特兰蒂斯一处遗迹中挖掘出来的，大丑国凭此建立强化人部队，以此与东方抗衡。
一记龙爪穿透破壁，轰在血肉怪物心脏部位，蓝光爆闪，黯淡了下去。
扭动的血肉终于停止蠕动了，啪嗒一声沿着钢铁之墙滑在地上，变成一滩看不清形状的东西。
苏影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足足有一个排的强化士兵守卫着标号为零的地下实验室。
冰冷的机械声回荡。
“检测到未明身份敌人闯入实验室，拦截失败，启动自毁程序，五……四……”
没等倒计数完，苏影抬掌，一拳轰向钢铁巨门。
喀喇一声震响，火光闪电噼啪爆炸，整个地下实验室的灯光陡然黯淡。
半晌，应急灯光照亮黑暗。
苏影接连数拳轰开门卡，拉开钢铁巨门走了进去。
随后，他的步伐就停住了。
一股寒意从脊椎往上冒，不知不觉间，手臂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人性的黑暗面到底有多恐怖？
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依靠贫瘠的想象，借着不算广博的见识与电视新闻上看到的那些案子，结合出一个勉强答案。
这个占地约一个足球场的实验室弹孔遍布，纸质资料漫天飞舞，地上、实验桌上，横七竖八躺满了至少一百多名身穿厚重防护服的研究人员。
四周墙壁敞口探出来的枪械闪耀着死寂的光芒。
只能说，这个里堡的负责人够狠。
发现强化人拦截不住之时，当机立断，将所有研究人员尽数射杀。
而这，也体现出这个研究基地的重要程度。
这些， 不足以让苏影感到遍体生寒。
除了死去的研究人员外，还有更多的实验体。
年轻的男人，年轻的女人，年轻……还未长大的孩子！
苏影在一间密封的实验室前站定。
四名研究人员已被弥漫空间的毒气毒杀，他们的研究对象，似乎还没有完全死去。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的身躯已被拆分开来，每一个部分都产生了极其恐怖的变异。
骨骼从肌肉中无规则地扭曲出来，混杂着血管肌肉扭曲成一个诡异形状的部分。
依稀能看出，那应当是一根手臂。
臂骨往前延展出长达两尺的骨刺。
孤零零截在一边的脑袋，眼睛还在微微转动，他用一种非常诡异的视线盯着外头站着的苏影。
没有哀求，没有绝望，也没有恐惧。
有的只是冰冷的，没有半分人类感情的视线。
苏影俯身，从桌边捡起一个文件夹。
凯特，二十三岁，身体健康。
旁边贴着他的照片，是个笑得很灿烂的青年。
下方标注着实验范围。
‘以提取的J残留，释稀五十倍进行注射，目标于十分钟后，产生J型病变，强逆溶液无效，病变无法逆转，启动防护方案，将实验体进行切割。五分钟后，目标彻底转化为血肉变异体。结论：J的恒定性不具备释稀的可能性。想要将之作用于军事目的，必须要找到扭转J核心的办法，这需要更多的……’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
苏影手中的文件夹无声无息间化为碎粉，他一步一步走向实验室深处。
周边的实验室里，闪过无数惨不忍睹的景象。
直到眼角掠过一张诡异笑脸时，苏影脸庞抽搐了一下，缓缓扭头看去。
那是一个浸泡在容器里的小女孩，只有头颅保持完好，自脖子往下，已完全扭曲成了一滩将她包裹在容器壁上的血肉，从肚子里延伸出两根由体内器官构成的‘长藤’，长藤尖端嵌着两块惨白尖锐的骨刺，一下一下击打在容器壁上。
每击打一次，那个小女孩的头颅就会疯狂扭动，凄惨哀嚎声，就连容器、密闭室都阻隔不住。
苏影眸子猛地绽出一圈淡淡的黑白戾气。一拳轰落，密封实验室炸开一个大口，苏影踏入房间。
凄厉哀嚎陡然放大了数十倍，整个死寂的地下空间，就不停回荡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叫声。
一股淡淡的危险感袭上脑海。
这让苏影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J蛙蕊死具备威胁到自己的能力。
苏影看着这个与妹妹小雨差不多年岁的小女孩，眸子戾气愈浓，沉默半晌，抬掌对着容器。
“安息吧，小妹妹，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来这个该死的国度了。”
一声爆响，炸出万千水滴。
苏影头也不回走向实验室最深处。
－－－－－－－－－－
几天后，苏影看到了乔伊尔真人。
一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他戴着厚厚的眼镜，地中海，西装革履掩不住虚弱的身躯。
他接过苏影带来的箱子，稍稍翻看了几行资料，咧嘴笑了，对着陈小雨眨了眨眼睛道：“小妹妹，你即将迎来崭新的人生。”
陈小雨一开始是害怕的，牵着苏影的手臂寸步不离。
可能是乔伊尔的笑人畜无害，小雨睁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道：“什么叫崭新的人生？”
乔伊尔将箱子递给随着他一同前来的助手，蹲在小雨身边，笑着道：“将不再有病痛，以健康的身体迎接美好的未来。”
小雨眼中闪过迟疑。
“真的吗？叔叔？”
乔伊尔举起手：“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绝对能做到。”
“可是，我看过好多医生了，他们都说我这病没办法医治。”
“哈哈……现在你找到能医治你的人了，当然……你还有一个很伟大的哥哥，相信我，孩子，他是你最珍贵的守护神。”
“我……”小雨抬头看向哥哥，迟疑着确认：“我以后不会再浑身冰冷，像石头一样动都不能动么？”
苏影微闭双眼，再睁开时，嘴角扯出一缕笑，摸了摸小雨的头发。
“嗯，以后都不会了。”
“好耶……”
小雨欢呼着又跳又叫。
看着她开心地跑到一边看蝴蝶，苏影眼角掠过一层淡淡阴霾，转头看着乔伊尔。
“器官从何而来。”
乔伊尔打了个响指。
“暗影阁下，这是个好问题。”
“为了让阁下放心，我觉得有必要向我的合作伙伴坦诚一些。”
他双手向四周一环，笑道：“有钱的人和那些准备竟选的家伙们最缺的是什么？生命！生命长度限制了他们精彩的人生，为了将所剩不多的生命延长下去，他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基于这个理念，他们某一天坐在一起创立了一个公司，公司运营的就是方向是器官M卖。”
“当然，这个公司是绝不允许存在于太阳底下的。”
“一个能掩藏邪恶的地方，一个人口失踪却不会引起任何问题的地方，一个能提供大量器官匹配筛选的地方。”
“还有什么比战乱更适合？”
“所以，他们策划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战争，将一些地方扯入战争漩涡，一切，就都解决了。”
“以千万为基数的人口数据，可以很容易匹配到适合的器官，接下来就很容易了。战乱地区失踪几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说到这，乔伊尔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暗影阁下，我几乎忘记了您是炎黄人，当然，不用担心。我们很早就从银四角地区物色好了人选，在我们达成合作协议后，我的人就已经将她们带过来了。”
“保证新鲜健康。”
乔伊尔笑着，阳光在他脸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
恍惚间，有种错觉。
仿佛这张脸上裂开了血淋淋的大嘴。
在吃人。
苏影沉默地看着。
他发现自己似乎还是天真了。
天真的以为，这家伙能调动这个国家的医疗数据，然后以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方式拿到顺位，挤走竞争者。
但是，他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从他嘴中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就仿佛是一件商品一般，人命如此卑微。而那笑，又是如此之冷。
鼻间甚至都能闻到腐烂的味道。
在这瞬间，苏影有些恍惚，不自觉转头看向小雨。
她在闻着一朵花，脸上陶醉着。
似乎在憧憬未来生活的美好。
只要妹妹能好起来，自私，便自私一些吧，那有什么！
便以永沉地狱为代价，用我这双已经脏透的手和心，将妹妹托离绝望的未来，换来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有何不可呢？
那些人，死了便死了吧。
就在此时，苏影内心却陡然闪过零号实验室的一切。
脑海深处陡然冒出另一种苏影感觉有些陌生的思绪。
那是他向来最为不屑的，软弱的感性。
她们，也有她们的父母，或许，她们也有像我一样的哥哥，如果是小雨变成她们其中之一……
他的心陡然抽紧，一股难以抑制的剧痛涌上心头。
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两条路。
一条刻着亲情，只要伸手，就能挽救至亲。另一边，刻着公道，只要伸手，妹妹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小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她紧紧拽着苏影的衣袖，脆声声地道：“哥哥，我想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这一声，像是打破了什么一般。
苏影倏然回神，抬头看着天边如血残阳，突然笑了。
当我犹豫的时候，其实，内心就已做下了选择。
如果没有实验室一行，或许，我不会犹豫。
深吸一口气，苏影蹲下身，摸着妹妹的头发，笑着道：“小雨啊，你这么干净，不应该背负着一身污垢活下去，那不是我想要的，更不是你该追求的。既然有办法了，我们完全可以等，现在哥哥有这个能力了，所以啊……”
“可以污了手，却不能污了心。”
就在这句话说出的瞬间，苏影脸色一变。
一种近乎遗忘的记忆席卷而至。
穿越……神州……精灵国度……灵辉学院。
明心道，见性梯！
苏影怔住了。
原来……这就是明心道的考验么？
如此真实的存在，竟然连我自己都遗忘了。凭空创造出一段根本不存在的记忆出来？
眼前世界如潮水般退去。
最后看到的，就是渐渐淡去的小雨。
一道轻柔的声音隐约回荡脑海。
“哥，我们终将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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