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诸萦记得自己的游戏背包里,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丹药。
正是因为太过稀奇古怪了,所以她一直没怎么用,就连惩罚别人也是用各种道具,什么噩梦娃娃、倒霉娃娃,应有尽有。
而忽略了她还有许多的丹药可以用。
但是她今日并不是打算将丹药用在棉花的苗上,而是准备用在自己的身上。
她望着自己从游戏背包中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丹药,自信满满的咽下去。这个丹药并不像其他的丹药那么折腾人,当然也不是让诸萦吃完就能立刻获得法力,伸手一挥就能让一部分幼苗免受雨水浸泡。
这个丹药的作用,是让诸萦可以在一定期限内和动物交流,并且动物们会下意识的喜欢且听从她的话。
在游戏背包的简介大抵是那么介绍的,但是并没有具体的期限,加上诸萦发现,凡是从游戏背包出品的的东西,可能是为了适应现实世界,所以都会有一定的变动。
所以诸萦自己也不好估量,这颗丹药吃下去会维持多久,而被动物喜爱又可以到什么程度。
但是游戏背包的东西品质还是有保障的,至少功效是差不离。
诸萦在心里想着,顺带等着丹药起反应,照理来说,应当会有一些异样的感觉,比如丹田升起热气,周身温暖充盈什么。
然而,一息两息过去了,毫无动静。
诸萦望着眼前的倾盆大雨,还有岌岌可危的幼苗们,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她决定主动试一试,毕竟游戏背包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效过。
她屏气凝神,积蓄力气,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外面广袤的天地,中气十足的张开嘴,然后弱弱的喊了句,“有没有动物……还在?”
诸萦的底气十分不足,看着空荡荡的田地,就在她以为不会出现什么奇迹的时候,方才被她注视的那棵树,啾的一下,窜出一只鸟儿,然后和蹿地鼠似的,繁茂的古树,一下子冒出了一堆鸟儿。
它们像是在聚集,然后凑成一堆,朝诸萦的方向飞过去,因为鸟数众多,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十分有气势。
但是被唤出来的,并不只有鸟,还有许多其他动物。比如田边就一下子涌现了很多诸萦根本不认识的小虫子,远处似乎还有动物正准备奔跑过来。
诸萦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喊,竟然真的喊出来了这么多动物。很好,她再也不敢质疑游戏背包里头东西的质量了。
但是这么多的动物,就不必了。不说脚下那些令她头皮发麻的虫子们,就说远处冲过来的野猪和各类猛兽,她觉得恐怕不需要等雨水将幼苗泡烂,单单是这些行动力强的猛兽,就足够将幼苗踩踏个一干二净。
诸萦立刻开口,“不用都来,只需要古树上的鸟就够了。”
她看着那些一瞬间停下来,稍显意犹未尽的动物们,连忙小心的笑道:“回去吧回去吧。”
在诸萦的安抚声中,动物们作鸟兽散,依依不舍的离去。
诸萦只好保持笑容,“快点回去吧。”
看这些动物好不容易散了个干净,诸萦才一下子松懈下来,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汗。
而古树上的那些鸟儿已经乖乖巧巧的在诸萦旁边挨个站好,等待着诸萦的吩咐。
诸萦看向为首的一只,最为壮硕的鸟儿,她道:“有一件事,要辛苦你们,帮我保护好脚边的这一片幼苗。”
一排的鸟儿左瞅瞅右瞅瞅,最终动作参差不齐,但是分外坚定的点了点小小的脑袋。
诸萦怕鸟儿们不够能理解该怎么保护幼苗,所以细细的吩咐起来。
很神奇的是,虽然诸萦不太能听懂鸟儿叽叽喳喳是在说什么,可是她说的话,落在鸟儿们的耳中,就像经过翻译,悉数都能听懂。
而它们望向诸萦的目光,并非诸萦错觉,是真的湿漉漉的,简直充满孺慕,又信赖喜欢,这种感觉不亚于她身边的小纸人们。
这种感觉着实有些特别,她觉得自己失策了,当初卫国祭祀她的时候,就应该试一试这个丹药,可以召唤出更多的动物,如果连猛兽都像人一般俯首,她的神女身份应当会更加牢固。
因为在众人的心中,恐怕除了真正的神明,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其实也不必可惜,普通人本身就无法召唤青鸾,更不必提那些天降的异象。
卫国上至君臣,下至庶民,都对诸萦的神女身份,深信不疑。不论有没有飞禽走兽的拜服,都是如此。诸萦在他们面前展现过的神通,早就将他们折服。
诸萦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之后,她就重新骑着大纸鹤,往摘星台的方向飞去。
虽然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并不会因为淋了雨就生病,但是出于从前留下来的习惯,她现在十分想洗个温暖的澡,祛一祛身上的湿气。
之后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去面对,至少她已经帮他们兜了底。
诸萦摸了摸纸鹤的脑袋,鼓励它飞得再快一点。幸而诸萦的斗篷不但帮诸萦隐身了,甚至帮纸鹤也隐身了,否则若是有人抬头,大抵就能瞧见快成虚影,险些要在雨天冒出火星子的纸鹤了。
而在诸萦回到摘星台,终于痛痛快快的沐浴过后,她悠哉游哉的坐在九重楼阁之上,透过薄纱,看着外头雨水浸润万物的景色,耳边是雨水从檐柱落下时,清透的滴答声。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耳边清净,虽有杂声,却恍若万物与我皆寂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桓珩和桯俨在众位大臣的簇拥下结束宴席时,原先气势迫人,仿佛要毁天灭地的雨水已经渐渐归于平静,只剩下蒙蒙细雨,虽也容易沾湿衣襟,但并无大碍。
依照常理,桓珩刚刚从宋国长途跋涉回卫国,宴席后应当回宫好好休憩一番,再处理积攒的政事。
但是桓珩看着屋外渐消的雨水,反而陷入沉思。
他着人召来了刚刚出宫门的仲农,而桯俨早在方才就被桓珩留了下来,正坐在下首,等着桓珩的吩咐。能在所有人走后,特意将自己留下来,他们可是相处了一路,若是有话也早已叙尽,所以必定是另有缘故。
但是桓珩迟迟未说,而是让人去唤来仲农。
桯俨路上自然是听说过仲农的,虽然人人都在谈论鬼神的恩德,谈论神鸟衔来的种子,但是桯俨却不会错过神鸟是将种子衔到何人的面前。
有心便不难知道,仲农是农家弟子的身份。
难不成桓珩的意思是让自己替仲农做些利于农事的机巧?桯俨不由猜测到,但其实也不难,他虽自认为在政事上的才能更胜一筹,但毕竟是擅长机巧一脉的墨家弟子,又能得同门诸多赞誉,自然有拿得出手的机巧之能。
原先他便打算过,若是自己看中了君主,该如何诱得对方重用,无非是先将自己在机巧上的所得献上,先获得重用,再行展露才能。
但他没想到诸萦竟然是神女的化身,并且在梦中将他引荐给桓珩,一直到与桓珩促膝长谈之后,他才知晓诸萦对他的评语竟如此之高。
可为治世能臣,尤甚昔日引领陈国变法,使其强盛的那位千古名臣。
他惊讶过后,反而更被激发出了壮志,自己绝不能辜负神女的这番评语。他本就一心想要施展抱负,以求名垂青史,如今前往卫国,纵使烈火油烹,赴汤蹈火,都不退缩分毫。
那么这些农桑上的机巧之术,早些献上与晚些献上,都无妨。
然而,桯俨没想到的是,当仲农入殿行完礼起身后,桓珩并没有提及自己一分一毫,甚至连委婉的暗示都不是。
桓珩只是随意的问起了仲农一些照料种子的细节,以及当日神鸟是如何衔来种子,还有如今出苗的情况。
桯俨这才发现,尽管桓珩从前是在边关,也从未被视作卫国来日的国君培养过,但他不但御下的权衡之术极好,就连农桑之事,也是通晓的。
寻常人或许不会察觉,但是桯俨当初为了做出利于农桑之事的机巧,也是沉下心,废了一番苦功夫了解。他自然不敢称自己像仲农一样精通,但说是半个行家,也不算谦虚。
所以他能很轻易就听出来,虽然桓珩问的随意,但句句都在点子上。
这样看桓珩,尤其是与那些不事生产,只知享乐的贵族相比较,实在胜了不知多少筹。那些人,勾心斗角,夺取权位倒是擅长,但治国,可不仅仅是知晓些阴私手段便够的。
桯俨不由微笑,对自己成为桓珩的臣子一事愈发满意,他对桓珩这样有贤能的君主,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桯俨自得的摸起了下巴,他触着光滑的手感,暗想到自己或许应该蓄些胡须,也好显得威严稳重些。
就在桯俨开始思索自己应当蓄什么样的胡须时,桓珩已将目光转向了他,并且询问道:“不如先生与珩一道去田间观之?”
虽然方才桯俨在走神,但是桓珩刚一开口,他就反应了过来,面上神情转换自然,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言笑晏晏,“愿与公子同往。”
于是桓珩与桯俨就随着仲农出了卫宫,准备前往田间。
刚至田间时,因为隔得甚远,又无诸萦敏锐的五感,故而他们只能瞧见最外面被齐齐遮挡的简略棚子。
为此,难得夸赞人的桓珩,甚至好好的赞了一番仲农的细致。
然而越是走近,就越是觉得不对,农田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积水,明明已经又棚子挡住雨水并将之引走。虽然还未能窥见全貌,但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众人心头。
比起其他人,反应最激烈的是仲农。这些幼苗从种子到破土而出,皆是他在悉心照料,可以说田间的这些幼苗已经不再是什么鬼神赐予的种子,而是仲农的心血。
是他一夜起身三次,日夜巡视,从不敢有一分疏忽的成果。毕竟是从未见过的东西,能被仲农照料成如今的模样,说是呕心沥血也毫不为过。
但若是因为一场雨而毁于一旦……
仲农只是在心头浮现这个念头都觉得难以呼吸。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慢慢的走上前,或是目光梭视四周,打量着可能会发生的事。
而是快步冲上前,正是因此,满地的狼藉瞬间映入眼帘,已经被暴雨泼打而露出根部,甚至被浸烂的幼苗,还有七倒八歪的竹竿,全都在一瞬间冲进仲农的脑海中。
一时间,仲农只觉得气血翻涌,手脚发麻,甚至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混沌感。
口中猛的涌出一股腥甜的液体,他仍旧如无知无觉一般,只是望着已经注定无法成活的幼苗,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也许这本该是利于天下万民的东西,也许它会挽救无数人的性命,可如今已经毁于一旦了。
鬼神的恩赐,他们却连种子来日长成后,究竟是何作用都无从得知。
这一场瓢泼大雨,损毁的又何止是仲农的心血,更是那些食不果腹的庶民们的生机。
仲农的神情逐渐颓唐,丝毫没有原先的士人的斯文自如。
他伸手舀起一株被雨水连根冲起的幼苗,面容犹如老了十岁一般,他跪在地上,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我是罪人,我怎么会疏忽至此……
仲农,愧对天下万民啊!”
正在这是,仲农的肩膀突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事不至此。”
是桓珩。
原来早在仲农因为乍然发现农田狼藉被毁,心神大恸时,桓珩已在四周查探了起来,虽然依照常理,棚子已然破碎,如此倾盆大雨下,不应有存活的幼苗,但是出于行军打仗时留下来的习性,桓珩仍旧是在周遭瞧了一遍。
因此也叫他发觉不对。
他单手用力将仲农从地上扶起来,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
受到桓珩的感染,仲农的眼睛也不由向着那个方向望去。因为方才下过雨,所以天空灰蒙蒙,如果不是仔细瞧,或许根本就看不出异常。
可当仲农屏气凝神,终于将那副场景看清之后,双眼攸然睁大,“这、这是……”
他惊讶的险些说不出话来,然而惊讶过后,是猛然涌起的欣喜,仲农先是笑,又是哭,面上的情绪变动转换,说不出来的怪异滑稽,但这份怪异后面,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欣喜若狂。
其实不怪仲农如此欣喜,因为诸萦方才召来鸟群之后,为它们施加了治愈技能,又用了游戏背包里的一个道具,大致是可以提升姿容,并且于身体有益的。
所以这些鸟儿不但比从前身体顽强了许多,甚至连羽毛都同普通的鸟儿不一样。
浑身上下的羽毛和原先没有太大变动,但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当有光线照到身上时,会浮起暗沉的金色,而且尾羽上也长出了三根色彩艳丽的羽毛,这些都是原先没有的。
明明是树上最普通的鸟儿,现在看来,却有些像天界来的神鸟,与凡世不同。
最最紧要的是,这些鸟儿非常密集的飞在一块田地的上方,将风雨悉数遮挡在身躯之外,这么多农田,唯有那一处,丝毫未受风雨侵袭。
更为稀奇的是,因为农田大多相连,虽然中间也有沟壑,但在暴雨的肆虐下,几乎都被淹没了。
可那一处偏偏被隔绝开,因为那些鸟儿,除了聚集在田地上方挡雨的,其他的都在用自己的喙开拓出一条沟渠,将围绕着那片田地的积水引走。
因为力量微薄,所以即便到现在,这些鸟儿仍旧在辛勤地忙碌着。
但引积水的沟渠早就成型,不过它们是在不断拓宽罢了。
而正是因为鸟儿们的勤奋,所以偌大的田间,唯独留下了这小小的一片,得以成活。
目睹这一切的人,很难不将其与鬼神相联系。若非是鬼神庇佑,普通的凡鸟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这是鬼神怜惜他们,为他们,为天下黔首留下的绝处逢生之机。
仲农心情复杂得难以平静,他走到那片土地前,朝着鸟儿们缓缓跪下,神情虔诚而又认真,他弯腰深深一拜,“仲农谢神鸟庇护之情,若神鸟欲滞凡尘,仲农愿终身奉养神鸟,以谢今日大恩。”
这些鸟儿虽然被诸萦施加过技能和道具,外貌有了变动,更不易生病,或许也比一般的飞禽更聪敏一些,但不代表它们能听懂除了诸萦以外的人说的话。
但为首的一只壮硕些的鸟儿,似乎是受过诸萦的交代,在仲农将头深深伏下去的时候,飞到了仲农的头顶,并在上头停留。
在仲农等人看来,这便是神鸟同意了要让仲农供养它们。
桓珩比仲农想的则更深刻些,他走上前一步,对着鸟群拱手,神情肃穆,“敢问神鸟是受何方鬼神之命前来,珩愿为鬼神建庙祭祀,以谢对我卫国的大恩。”
桓珩这个问题问的好,诸萦有料到会有这么一问,所以早早就交代过为首的那只,最为聪慧的鸟儿。
现在这只鸟儿还停留在仲农的发顶,它扑扇着翅膀飞起来,受到它的感召,其余的鸟儿也都飞了起来,它们朝向一个方向飞去,以此来回答桓珩。
桓珩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入目的正是卫王宫,而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诸萦所居的摘星台。
究竟是何方鬼神的庇佑,已是昭然若揭。
卫王宫只住了诸萦一位神女。
是她,在庇佑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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