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西海龙君喜得贵子的消息在六界传得是沸沸扬扬。仙界前来道贺的仙君看到西海的铺陈后不禁啧啧了几声。这素来贫瘠的西海之地竟然被拳头大的夜明珠装饰的璀璨夺目。想当年西海打仗的时候都穷成了什么样？就连趁手的兵器都得靠缴获，兵将的铠甲也是经过修补的，看着着实寒碜。自从西海腹地的护心树死而复生之后，整片西海水域都被神树的灵力滋养，护心树的福祉，其他三海愣是一点油都没有揩到，好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现在连生出来的娃娃还能弄出点异象，指不定将来还能出什么震惊六界的事情。

        诸仙如是般想着，觉着六界的运道都被西海占了个尽。此话倒也不错，当中有个有幸经历了此后几万年神仙岁月的仙君重游故地的时候感慨万分，留下了一句：“六界之事皆出西海，六界之命皆掌西海。”的经典名句。

        这千年来西海风波不断，该低调就得低调点，正好这一任的西海龙君又是武将出身，行事素来不喜铺陈，可没想到为了这个小龙君，愣是把家底儿都给掏了出来，其中之意不言而喻。这哪里是办什么诞生宴？分明是想告诉六界西海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仙君们在西海四周走了走，果然是极佳的修炼之地。想来如此这般下去不出个几千年，西海必能威望四海八荒吧。此时一阵凛冽的灵力波动划过，还停留在方才情绪中的仙君猛地回过神来。此时时节正值盛夏，被这股灵力扫过之处微微起了一层白霜。龙宫门口风似的走进来一女仙，浑身银白着装，鎏金青色碧玉冠束发，身姿一动，六界都失了颜色。见惯了如云美仙的在场仙君都暗自惊讶，怎么从未听说过六界有这般人物？被紧盯着的女仙视若无睹，但看她从虚空中化出一物后，盯着的两颗眼珠子都快要掉了下来。出手真是阔绰！连万年一结的北海极寒之地地心龙晶也能随便拿出来送人。当年天后诞下公主宸峨也未见有仙府赠与这般仙物祝贺。这下西海算是把面子挣到了天宫上去了。有仙君苦笑了一声，所谓崽买爷田心不疼，这女仙君究竟是哪家府邸出来的败家子儿哟？这等仙物拿出来他爹娘不心疼我还心疼呐！

        守在龙宫门口的礼官是个见过世面的，见此大礼不敢怠慢了这位女仙。他起身拱拱手，笑着问她的名讳，如此也好回禀自家龙君以当面致谢。女仙将龙晶交予礼官，口中呼出一口寒气，“北海母姜。”说完后便转身朝龙宫内走去，一步一个霜印，那股寒冷的气息袭来，周围的仙君都很自觉的为她让出了一条路。那礼官僵在了那里。众仙看过去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北海女龙君母姜，四海龙君中唯独这位女君来历不明，六界都传说她自北海极寒之地而来，仙力浑厚，眨眼间可冰封万里水域。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如今北海极少与各界来往，是以对这位女君不曾了解。北海擅术，境内有诡异的护海法阵守护，想闯进去的妖族魔族没一个活着出来，至今北海仍像是六界中的一块与世隔绝的净地，几万年不曾有妖族魔族前去叫嚣。没想到一个西海小龙君的庆生宴，竟惊动的她也来了，如此这般西海和北海的微妙关系惹得众仙揣测不断。

        东海和南海龙君一齐赶到，看到已经就坐的母姜，沉了沉脸走到各自的坐席中去。这时重匙携乌禾走了进来，在场的仙君都朝着乌禾怀中的孩子看去。红唇明眸，是个漂亮的小龙君。额间怎么会有一个龙角般的印痕？

        重匙和各界的仙君寒暄着。乌禾抱着重钰向父君乌擅走去。乌擅压了压心底的情绪，笑容温和慈祥得看着女儿和龙孙。他手指了指重钰额间的印记，乌禾说孩子生下来就有，都说是龙印，是寓意极好的印记。坐在主位下首座的东海龙君应颜听到这番话后，眯起了眼睛。倒是从未听说龙族有什么龙印之说，由此便愈发想要证实心里的疑问。他朝乌擅看了一眼，乌擅心神领会。他摸了摸重钰的龙印，暗自用灵力试探，许久后爽朗一笑，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辛苦了。乌禾眼眶有些湿润，自己有身孕的时候被医官说胎死腹中，由此和父君的关系很是紧张。能看到父君如此开怀一笑想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应颜紧张的看着乌擅，乌擅俯身拿起琉璃盏朝应颜走去，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对应颜说：“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兄长多虑了。”应颜一脸狐疑，但不久又恢复了平静。母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不知为何那应颜乌擅为何要试探西海龙子，但东南两海这般举措当真有失龙君身份。这时重匙走了过来，北海送此大礼，给足了西海的面子。倘若借此机会和北海修好，那西海从此无惧魔妖二族。

        重匙非正统仙族世家出身而统御西海，仙界虽有异议，但他待人不论身分很是谦和有礼，仙魔大战屡立战功，上一任龙君重奕十分器重，在天宫述职的时候经常提起这位军中主将，天帝对其印象深刻。他对母姜施了一礼：“本君区区小儿能惊动女君前来相贺，还带来如此大礼，实乃我西海之荣。”

        母姜神色一悦，唯有这西海龙君倒是有点一海之主的模样。遂轻轻点头回礼：“龙君不必多礼，西海喜得龙子，我北海岂有不来相贺之理？”

        “女君说的是，四海本是一家。只是那龙晶实在贵重，我西海受之不起。”

        母姜一笑，看得重匙有些出神。虽不喜女色，可这北海龙君却也是一眼万年之人。

        “我北海一贯以苦寒之地为六界所知，除了这龙晶也着实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龙君不必介怀。”

        “女君如此心胸，令重匙汗颜。”

        此话倒是不真，当年为了娶乌禾，连护心神树都能赠与南海龙君，母姜此番作为，这俩龙君当真是半斤八两。

        “倘若将来北海有需要西海之处，女君尽管开口，我西海绝不推辞。”

        “好！本君定会记住龙君今日所言。”

        重匙一生至情至性从未虚言，北海被血染的那一日，他兑现了诺言。

        重匙挽着乌禾就坐，宴席开始。

        声乐在西海的每一处响起，向来阴森森的鬼界从不喜这等喜庆之事，所以重匙的请帖送到后也没有鬼君前去相贺。鬼君无常在花园内翻看着古卷，修长异常的手指像刀子般划过发黄的卷页发出沙沙声响，一只鬼兽化成人形佝偻着背乐呵呵得跑到无常身边坐下后侧着身看着他，无常指尖一道鬼力打在鬼兽身上，鬼兽哼唧了一下。

        “整个鬼界还不够你折腾？偏偏要上我这里来。”无常像过去的几万年一样调侃着鬼兽，虽不喜它却也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赶过它，偶尔也因为它的蠢萌动心过，可抬头看着这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又打消了收为灵兽的冲动。几万年来都是如此。

        “鬼君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何日吗？”

        “今天和过去的几万年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无常沉思了一下接着说：“若说有什么不同，你今天话倒是多了不少。”

        “哎哟鬼君，今日那西海龙君大摆宴席为新诞生的小龙君庆贺，听说仙界去了不少仙君。”

        “嗯。”无常应了一声，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您就不好奇怎么一个龙子诞生西海居然如此铺张？就是那东海龙君长子诞生的时候也不过是请了几海之君前去相贺罢了。”

        “你愿意说便说，六界这些事情与本君无甚关系。”

        “我听说那小龙君诞生的时候天降神光，连正在和西海水军交战的魔族都被吓得退了兵。”

        “嗯。”无常又应了一声，划动书页继续看书。

        “鬼君当真不喜这些事情？”看着面前纹丝不动的无常，鬼兽瘪了瘪嘴，耷拉着脑袋准备离开：“那我还是不打扰您了，您那是石化的心，哪怕那小龙君生的一副神骨也入不了您的眼。”

        终于，手指停止了翻页，无常抬起深水般无波的眼，看得鬼兽背脊发凉。像无常这等鬼君在鬼界那是多的去了，之所以他能成为最富“盛名”的那一个，便是因了他那喜怒无常的情绪，鬼界时常有某某某被打得魂飞魄散的事迹传出，皆是这位鬼君的手笔。当然啦，鬼界中人嘛，只是魂飞魄散又不是元神俱灭对不对？大不了花个几千年重聚魂魄也就又回来了。想到这里鬼兽一哆嗦。

        “继续说。”

        无常口中轻轻吐出这句话，鬼兽险些以为他要法灭了自己，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怎么说自己也是唯一一只能让无常鬼君忍了几万年的鬼兽，怎么能不明不白的就将自己法灭了？鬼兽咳嗽了几声端正了一下坐姿，继续说了起来。

        “西海龙君夫人生产的那日我正好路过西海，有个魔族女子亲口说她腹中的是个神脉，出世的孩子生得一副神骨，是未来六界唯一可能晋神的仙君。鬼君您说这事儿奇不奇？神界无神，各界从来就没有仙妖鬼魔晋神的例子，要是他们知道这位小龙君是个神子，那各界会作何想法？”

        无常许久道：“那日你去西海做什么？怎么会碰上乌禾？”

        鬼兽一脸笑嘻嘻得卧倒在无常身边耍起了无赖：“鬼君莫将此事告诉冥帝，我就是好奇那护心树偷偷跑出去看看。您就看在咱俩几万年交情的份上，饶了我一次吧。”

        鬼兽翘着二郎腿，敢和无常鬼君攀交情的鬼兽，这万年来也是头一只。无常神情莫辨，沉默许久后说道：“此事莫要对他人提及。”

        “提及了会怎样？”鬼兽伸出爪子挠了挠无常。

        无常嫌弃的提起鬼兽的爪子，看着深深浅浅被挠出了几道痕，心疼了一下百年才能织就一件的云纹水罗衫，他沉着脸说：“要是敢对第三个人提起，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苦海无边，回头也没有岸。”鬼兽吓得立刻变回了兽样跑的不见了踪影。无常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微笑，随后起身，一拂衣袖往西海龙宫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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