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赊 凤涅落梧桐

　　石盘像磨盘一样，仍在时刻不停转动，偶尔还会发出“咔咔”声响。
　　落梧桐和凤栖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石盘，眼底都是疑惑。
　　凤凰涅槃倒是听过，何为玉山归鸟？这些跟妱儿又有什么关系？
　　月无涯作为府君，自认为阅历足够丰富，可是当香如玉随手将浓雾收走，露出湖底石盘的时候，他的眼中同样惊骇不已。
　　尤其是石盘上复杂的纹路，就像一种极为古老的咒文，甚至月无涯自己也无法确定。
　　落梧桐显然不明白香如玉话里的意思，十分在意地追问道：“我只想知道她现在何处，是否安好……你绕这么大一圈，究竟想说什么？”
　　香如玉没有再回头看落梧桐，仰头望了望天：“稍晚勿躁！我只是想告诉你，她的确去了某处，至于是不是虚无界域以如今的我无法断定……”
　　“这跟没说有何分别？既然她不在，我落梧桐对玉皇城没什么兴趣，就此告辞！”
　　落梧桐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在他心目中，除了师傅孟璇玑，没有人能比得上妱儿。即便他亲眼看到玉皇城下的石盘，也没把香如玉刚才的话太过放在心上。
　　他是赊香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抛弃香门门规舍弃赊香人身份。这是这些年来，唯一能跟师傅师妹联系在一起的纽带。
　　赊香人不能动情，同样不能插手世俗任何事情。只要不是赊香，落梧桐便不能过多停留。
　　他知道，赊香人的确少了些人间的烟火气，但这也是赊香人和凡人最大的区别。一旦纠葛不清，生情在所难免，就像那位留在美人庄的赊香人一样……
　　月无涯倒是有些佩服眼前的赊香人，不仅定力惊人，做事更是干脆果决。
　　“那位昭公子，对你就这么重要？”月无涯只是随口一说，他不过是想留下来看看，香如玉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更何况从香如玉之前的话里，月无涯觉得这两人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如若落梧桐真的走了，他未必能听到自己想听的。
　　“月无涯！我也不瞒你，她是香门如今还在册的三位赊香人之一……若是你们月门对她不利，我一定会让月门后悔。”
　　落梧桐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月无涯说出这番话。
　　“三位？难怪二十年来极少听到赊香人现世。唉……说起来，香门遭逢变故之日，我月门何尝不是经历一劫……”
　　落梧桐就只当顺便听听，眨眼间已经走到妖兽跟前。
　　凤栖犹豫一下，默默转身，就要跟随落梧桐离开。
　　这时。
　　香如玉突然再度开口：“即便你此刻离开也无妨，等到涅槃重开之日，就算你不想回来，也还是要回来……”
　　落梧桐心里有些不悦，他不喜欢这种被操控的感觉，就好像香如玉所谓的宿命，早就无法挣脱。
　　“那我若宁死也不回来呢？”落梧桐反问。
　　“她一定会回到这里。”香如玉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三句话不离妱儿。似乎他知道，只要提到妱儿，落梧桐就不得不在意。
　　“因为玉山归鸟？因为凤凰涅槃？你说的这些八门中人都不曾见过，我实在无法将之与她联系在一起。”落梧桐不吐不快，就算他此刻要走，心里也不愿听到妱儿被这么一个浪得虚名的登徒子“抢”了去。
　　香如玉扭头看了落梧桐一眼，踮起脚尖腾空而起，双手成掌彼此相对。
　　一团青蓝色的火焰，顿时出现在他掌心。
　　月无涯见状立刻警惕起来，释放出月芒护在体外。
　　凤栖唤了落梧桐一声“公子”，本能地挡在落梧桐身前。
　　“如玉！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不让我们进玉皇城，我们离开便是，何必反目成仇？”
　　凤栖显然误会了。
　　味道落梧桐静静地注视着半空中的香如玉，能觉察出香如玉散发出的气息并无敌意。
　　何况香如玉要出手，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刚才二人脸贴脸面对面，就是最好的时机。
　　见凤栖如此维护自己，落梧桐顿时心生歉意，伸出一只手无意识地放在凤栖头上：“没事的……他应该是有话要说，怕我们不信。”
　　落梧桐虽然无意，但凤栖却有心。
　　上一刻还表现得十分凶悍，下一刻温顺的像绵羊。
　　“嗯。”
　　就在这个时候，空中的香如玉猛然张嘴，将那一团青蓝色的火焰吞入腹中。然后他对着落梧桐淡淡说道：“此物是她之前救我时所用，尚未被我完全吸收……也正是此物，唤醒了这具身体中的圣血，成就了圣体。但是接下来，你可要看好了……”
　　香如玉说着，双臂平伸，痛苦地发出一声哀嚎，仰头张大嘴巴。
　　自香如玉口中激射出一束灵光，瞬间将他的身体撑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遍布全身。
　　“呼～”
　　随着一股狂暴的神圣气息席卷天地，香如玉彻底消失在三人视线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树。
　　一棵只有零星几片叶子，通体散发着青蓝色神光的梧桐树。
　　梧桐树的树干上，留着几道至今没有愈合的伤口，仅有的枝叶也是断的断，折的折。
　　月无涯盯着悬在空中的梧桐树，双眼只能勉强睁开，护身月芒不受控制地退回体内，任凭他怎么催动都没有回应。
　　“你……真的是圣主？！”
　　尽管月无涯还是很难相信，但这股神圣的气息就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月无涯并不知道，当香如玉强行显化真身的时候，体内属于香如玉的那部分意识就会完全陷入沉睡。
　　只有落梧桐这位赊香人，才能感受到梧桐树上的气息，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它，已经不再是香如玉。难道它之前所说，都是真的？
　　落梧桐的心，难以抑制地加速。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在看到这颗散发着神圣气息的梧桐树时，那般亲切，那般熟悉。
　　甚至落梧桐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眼角挂着泪，同样不由自己。以至于落梧桐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体像发生共鸣一样，居然青色的光晕流转，香气如袅袅青烟，向着梧桐树飘去。
　　“公子！你……”
　　凤栖最先发现落梧桐身上的异样，紧张到有些语无伦次。
　　落梧桐的手拍了拍凤栖肩膀，脚踏青烟借势而上，三两下就落在梧桐树前。
　　凤栖尽管无比担心落梧桐，却也只能安分地留在原地。
　　几乎同时，一个听上去格外年轻的声音，从梧桐树的树干上传出。
　　“只有这样，你我才能精神互通，产生共鸣……这下你总该明白，你我本就是一体，是一株凤凰涅槃之前，最后落脚的神界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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