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节 若有所失
唐文清转身回头,冷冷地反问林歌,“你说是故人便是故人吗?”说罢,扬长而去。
寻国人的反应相当迅速,不过是第二天,就送了问题过来,唐文清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张纸后,报出了价格,“每个问题,需一件寻国圣府重宝。”
寻国人立刻拿出了五件东西,每一件都珍奇无比,比当初卫王给夜问心的报酬不知强上多少,其中有三件儿就连唐文清都没见过,价值更是难以估量,唐文清拿给夜问心看,夜问心只是瞄了一眼,回了两个字,“没有。”
唐文清让人将东西还给了寻国人。
不过两个时辰,寻国人又送了五件东西过来,可见是早有准备,这次的五件东西和上一次比简直是寻常太多了,不过是些日常用具而已,但唐文清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些东西的款式和夜问心寻常所用之物简直一模一样。
这一回,夜问心看了看后,从中拿起了一根玉簪,将那玉簪在手中把玩儿了一会儿后,夜问心忽然长叹了一声,“原来如此,竟然是如此啊……”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一点泪水再度从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随后她放下了那根簪子,转身离去。
唐文清本想去追夜问心,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也拿起那根簪子细看。
这一看之下,唐文清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根簪子粗粗看来并无什么特异之处,只是那簪头的造型有些奇特,像是花朵,又像是一种标识,唐文清想起,夜问心曾对他说过,在夜问心的故国,代表皇室的标识就是卓薇花,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出,在夜问心的故国,官员的品级也是由各种花朵来代表的呢?
那么这根簪子簪头的造型就可能代表了特殊的含义,估计这也是夜问心为什么能一下从五件东西中,只看一眼就选出了这根簪子的缘故。
可唐文清感到惊讶的地方并不在此,而是在这根簪子的颜色上。
这根簪子呈深青色,远看时,唐文清以为它由青玉制成的,可等拿到手中仔细观察后,唐文清才发现,原来这根簪子其实是由上好的羊脂玉制成的,可到底是什么缘故,能让原本洁白无瑕的羊脂玉玉簪,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呢?
接触过古董的唐文清知道,那是因为:沁色!
所谓的沁色,就是因玉器年代久远,并长期接触其他带有颜色的东西,久而久之使玉器产生部分或整体颜色改变的现象。
唐文清仿佛能够看到,有那么一个或者几个人,将这根玉簪插于发间,日日月月年年,经过了不知多少的岁月,终于让原本洁白如玉的羊脂玉发簪被发色浸染后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可这要多久?唐文清在心中暗暗地估算着,七百年?八百年?还是上千年?
怪不得夜问心再次流下了泪水,只因为,夜问心她,回不去了!
夜问心纵然有惊天动地之能,可她即使能穿越过那不知多远的空间,却无法穿越如此悠长的时间啊!
心儿此刻,该是何种心情呢?唐文清想不出,也不愿去想,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将簪子在手中把玩儿了一会儿,唐文清又发现了这根簪子的不同之处,只见在那簪头之处刻了四个字“朗乾内造”。
“内造?”唐文清暗道,“原来这簪子还是宫中之物啊!怪不得心儿能一眼就认得出来。”
“来人。”唐文清叫道,“将其余这四件东西送回去,让寻国人选出个问题来问吧!”
寻国人的问题很快就到了,只是再不是原来的那五个问题之一,而是一个新的问题:“挑选酬劳的是何人?”
唐文清微微一笑,提笔写下七个字,“朗乾门主唐文清。”他很期待寻国人后续的举动。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暗,唐文清回到玲珑阁时,发现夜问心正坐在屋顶对月独饮,身影寥落无比。
唐文清想起夜问心那柄名为“心月”的弯刀,想起那个重未谋面的以“月”为姓氏的男子,想起夜问心动不动就坐在高处独饮的习惯,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
唐文清也跃上屋顶,坐在了夜问心的身旁,却一时无话,只好拿出了那根簪子默默地递给了夜问心。
夜问心又是冷硬的两个字,“丢掉!”
唐文清眨了眨眼睛,缩回了手,有了花结的事在前,他已能猜到夜问心如此厌恶这东西,必有缘故,可是没有问。
夜问心这回倒是主动给出了解释,“这是我后|宫君侍的例制之物。”
“例制”就是后|宫嫔妃们每到了一定时间按照品级下发的物品,包括衣饰等,想来夜问心的故国也是一样的。
怪不得簪头是按照品级来雕刻的,唐文清想,到底是没舍得扔——年代这么久远的东西,不知经过了多少波折才到了他的手上,又是夜问心的故国之物,他实在是舍不得丢弃。
又想到,连一件东西夜问心都厌弃,可见这东西的持有者是不受宠的,可例制的东西,只要是同一品级的后|宫男子就都会有啊,难道仰止乾当初的后|宫男子极少,所以一看到品级就知道是谁,或者,同一品级的男子,她都不喜欢?
这两种可能性都极大。
想到这些,唐文清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笑意。
可再想到那个月林朗当初便宠冠后|宫,后来又让夜问心如此念念不忘,对林歌那样的绝色都毫不动心,还不知是个怎样风华绝代的男子,脸色又不由黯然了下来。
唐文清正在这里魂游天外,夜问心又说了一句,“让我一个人静静,两三日便好。”
唐文清张张嘴,终是觉得这种事旁人无法解劝,只得悻悻离开,可他一直站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几欲融化在清冷月光中的身影时,只觉得痛彻肺腑,有那么一刻,唐文清想,假如有一种办法能用他的生命换回月林朗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寻国人得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后,就再没上门,无论是朗乾门还是夜府都又恢复了平静,林歌也在第二日一早便动身离开了卫都,一路向西而去,唐文清想,林歌一定是回寻国圣府报信了,再接下来,很可能就轮到圣子亲自出手了,唐文清对那个圣子的容貌、来历和即将采取的手段都很好奇。
只是,林歌走了,他出现在夜府后带来的影响却并没完全消除,等到夜问心和唐文清又到劲松堂用晚膳时,夜杨氏在饭罢的例行家庭议事会议上,提出了一个建议,“心儿啊,你和文清都老大不小了,你们的亲事都是外人一直在传扬,咱们家里可并没啥章程啊,你看看……”
夜家人对夜问心的婚事都很怯怯,毕竟,曾经有穆子楚亲娘求亲,却只求来“求娶者,斩!”的先例,夜杰还知道齐思因对夜问心的追求而送了命。
不过,这回林歌给夜家人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以往从来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林歌那样风采照人的男子,让一把年纪的夜杨氏都看直了眼儿,而且,唐文清那日的表现他们同样看在眼中,要说和林歌没关系,是打死他们都不信的!
夜家人是真不愿夜问心的婚事再出现什么波折了,要知道,夜问心和唐文清这两个人但凡有点事儿,那真真是能搅动得家宅不宁啊!
可是,夜问心是那么好说话的吗?这次,夜问心又会如何发怒呢?
夜杨氏说这番话时,连声音都是抖的。
却没想到,夜问心的表情和声音都非常平静,“那爹、娘就帮我准备给文清的聘书、聘礼吧,先把亲事定下来,等我过了及笄礼就和他完婚。”
“啊?”顺利到这种程度,让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夜问心说完后,便起了身。
等夜问心都走到门口了,夜杨氏才反应过味儿来,“心儿,你说啥,咋是聘书、聘礼……”
夜杰跳起来,一把捂住了夜杨氏的嘴。
等夜问心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夜杰才松开了手,他自己先长出了一口气,才对夜杨氏说,“我的娘诶——,你还说那些没用的干啥啊?是嫁是聘,只要小妹愿意和文清成亲不就完了嘛?”见夜杨氏还没回过味儿来,就又说,“娘啊,你就这么想,若是文清娶了媳妇儿,不管娶了谁,你还能把文清赶出夜府吗?”
到那个时候,其实该走的是夜家人,不是吗?
“那不能。”夜杨氏赶紧表态。
“三郎说的对,快些按心儿说的办了吧!”夜大牛也说。
夜杨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一时说不上来。
倒是乔氏在一旁温言细语地对唐文清说,“倒是让文清受委屈了,而且还不知这样做了以后,你们的孩子要怎么说,文清你是最懂得小妹的,我们反倒说不上话儿,这事儿,恐怕还得你自己操|心了,爹娘心里这是过意不去呢!”像是劝导,又像是在安慰和鼓励。
认真说起来,唐文清并不是家中独子,以前唐文清没从唐家出来还好说,怎么算也有宗族和亲人、长辈,不仅能要个说法儿,还能保证,即使唐文清做了上门儿女婿,他和夜问心今后的子嗣都姓了“夜”,唐家这一支也不算绝后。
可是现在,偏生唐文清另外立了祠堂,而且乔氏也听说了,当初唐文清就和夜大牛夫妇说得很清楚,不做倒插门女婿,现在这事儿还真的是非常难办啊!
唐文清今晚并没随夜问心一同离开,当他听到夜杨氏提到他和夜问心的婚事时,心里也捏了一把汗,可他并没阻止,那是因为他也想听听夜问心怎么说。
夜问心这样的态度,对夜家人来说可能是出乎意料的,对唐文清来说却并不意外——对失去月林朗,不能回故国的夜问心来说,唐文清相信,他会是夜问心的首选,况且,夜问心早已答应过他了。
乔氏说的意思,唐文清也听明白了,可比乔氏更加了解夜问心的唐文清深深知道,乔氏所担心的那些状况根本就不会出现。
来自女尊国的夜问心,和这里人的想法儿完全不同,她关心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就算唐文清和夜问心今后有了子嗣,夜问心提出的姓氏问题,也是女儿姓什么,而不是儿子姓什么。
唐文清可以想见,也许他们家中会出现这种情况,所有的儿子都姓唐,女儿可能姓夜,或者是姓杨,两人各取所需,矛盾根本就不存在。
“后面的事情,我们都商量过了,”唐文清说,“就按心儿说的办吧,劳烦爹娘和嫂子了。”
“不劳烦,不劳烦,这可是喜事……”夜杨氏满脸的欢喜,她说不出的困难,被乔氏和唐文清三言两语间就给解决了,她又怎能不高兴?
就连夜杰都跳了起来,“我就说嘛,那个什么林歌,也就是样子长得好看罢了,哪有我们文清好?小妹可不是个没有眼力……”因为林歌是静灵带到夜府中来的,夜杰对此深感自责,这要是影响了夜问心的选择,他觉得真是愧对唐文清了,这两天对静灵摆了不少的臭脸,他自己也是担忧不止啊!
夜杨氏又遇到了新的问题,“只是……这个事儿要怎么办?我也不会啊,要是传扬出去了,对文清的名声总归是不好……”
乔氏说,“娘啊,总归是咱自家的事儿,不论嫁娶,咱们对文清和心儿那都是一样,要我说,别管什么聘礼、回礼还是嫁妆,咱都备成一模一样的,不到成亲的时候也不用旁人知道,到了成亲的那日,就抬到城外去转上那么一圈儿就完了,反正总归是进了咱们自家的门儿,倒是成亲前得把玲珑阁再装饰一番,文清府外又有宅院,旁人怎么问咱都好说,只说小妹喜欢住夜府罢了……”
不想听乔氏这种种的细致安排,唐文清也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那么就拜托了。”然后便离开了。
唐文清的身后传来了夜杨氏不解的声音,“心儿也就罢了,惯是个不苟言笑的,可文清这是怎么了,怎么提到亲事上头,也不见半点喜意和羞色呢?”
夜杰劝解道,“还不是因为人家两人背后都商量好了嘛,再说,他们的事儿这都多少年了……”
唐文清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难道,他表现的就如此明显吗?连一向粗心且并不机敏的婶娘都看出了不同之处,看来,他还是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啊,只是,只要事关夜问心,他又怎么可能平淡得下来呢?
是的,当听说夜问心答应了他们的婚事时,唐文清并不开心,他看到了夜问心的平淡,更感觉到了夜问心言语表情背后的那种挥之不去的灰败。
夜问心愿意和他成亲,是因为夜问心输了,输给了不可逆转的时间和空间,输给人力不可及的命运,夜问心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有多喜爱他,而是出于道义、责任和承诺。
就算唐文清爱夜问心爱到了骨头里,这样的亲事又怎能不让唐文清感到若有所失呢?
唐文清已不奢望自己在夜问心心目中的地位能赶得上月林朗了,但唐文清却一直在期盼着,夜问心有朝一日会真心地喜欢上自己。
很多时候,唐文清觉得他成功了,夜问心不经意之间表现出的丝丝情意,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欣慰和雀跃。
唐文清期待着,这小小的感情的种子,经过他精心呵护和不断谋划,总有一天会在夜问心的心中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结出甘美无比的果实。
而现在,唐文清虽是也得到了果实,却赫然发现,原来这果实的滋味儿是如此的酸涩难咽,简直成了他心中不可消除的块垒。
林歌的到来,寻国的出现,勾起了前尘往事,对夜问心是种心痛的折磨,对唐文清又何尝不是种巨大的打击?!
唐文清第一次在他的谋妻之路上,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和无人可诉的凄凉、压抑!
可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无论是夜问心还是唐文清,都背负着各自的伤口,相互扶持着,在通往未来之路上,一步步地走下去。
天气一天天地炎热了起来,于此同时,卫王的心情也变得烦躁了起来,他用手中的国书“啪啪”地拍打着桌面,大声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啊?它一个小小的中原国,这到底什么意思?!胆敢给寡人来这样的国书,信不信寡人这就出兵灭了它中原国!”
太师在看过中原国给卫王的国书后,一直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此时见卫王情绪越来越激动了,才劝道,“王上息怒,中原国实在不足无虑啊!”
“嗯?”卫王一下子便抓住了太师话中的重点,“太师所言,既然中原国不足为虑,那么我们需要担忧的就是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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