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节 家事烦乱
很快乔氏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夜家后院占地广阔，仆从如云，她整整转了五天才看完，后来还央夜杰将后院给她画了张简图，这才将路径全都记熟了。
可是，她刚一山上就在树林子里绕蒙了，正是深秋，枫林里叶红似火，美不胜收，可就是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最后她是被后院的小厮给领回来的。
阵法乔氏是不懂的，也没人指望她懂，其实夜家人除了夜问心、唐文清和夜杰外，别人也都不懂。可唐文清自有办法，他教了他们口诀，只要按照口诀走，就能进能出自由自在，走熟了之后，连口诀都不用了，沿着固定的线路闭着眼睛都能走出来。
乔氏熬夜背下了口诀，顺利的上了山，又将夜家的四座山头大致看了一遍，这就用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这时天冷路滑，山上的路也不好走了。
夜英说，已经可以了。可乔氏自己不满意，夜家在她的眼中就像个神秘的大宝库，她越看就越能发现其中的奥秘，更能感觉到她的不足。
即使身为庶女自幼不受待见，乔氏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无论学识还是见识都远非流民出身的夜家人可比，但到了夜家以后，乔氏发现，她的这种优势仅限于夜氏夫妇和夜英，这三个人虽然有乔氏不及的各自的专长，但总体来说见识还是不如她的。
夜武和乔氏差不多，但成长速度惊人，乔氏能敏锐地发现几乎每次和夜武打交道，夜武都会有变化，夜杰是夜家三个儿子中最为伶俐的，乔氏想像得出夜杰以后的成就，绝对要远远超过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因此除了心服口服之外，再无话可说。
至于唐文清和夜问心，在乔氏的心里就如那天边的月亮，让她连比较的心思都没有，能有机会按照他们的吩咐做事，乔氏就觉得无上荣光了。
这样的夜家，让乔氏相当有压力，她怕跟不上夜家人的脚步，好在，她的学习机会相当多：无论是武功、读书还是当家理事，夜家都有专门的人指导她。
而说到见识，一个夜家后院就足够乔氏学的了。想当初夜杨氏曾洋洋自得地告诉她，“子楚说，我们夜家的这个后院，就是照穆家大宅和王上的花园子也不差上下。”
乔氏现在相信这绝对不是夸张。
又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乔氏将夜家后院再仔细看了一遍，这一次她主要看的是装饰和摆设，其中有很多的东西她不认识，她本着虚心求教的态度不耻下问，无论是后院的小厮还是管事，都是她请教的对象，结果受益良多，到了最后，她还在厨房呆了几天，甚至尝了尝夜问心的饭菜。
等到这些都做完后，在乔氏的心里，夜问心直接变成了神——这样豪奢精贵的家业，夜问心一个小小女孩儿是如何置下的？！就是去偷去抢，也绝对做不到如此程度！
乔氏不知道夜家人会怎么想，总之，当她也成了享受这份家业的一份子后，她忽然感到如果她不能为夜问心做点什么，她会食不知味夜不安寝，于是，她做了这双鞋。
她明知道这样的东西对夜问心来讲什么都算不上，可乔氏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还能为夜问心做点什么了。鞋子做好了，但乔氏惶恐着不敢送过来，就在这时，她接受了一个任务：管家。
唐文清对乔氏说得很清楚，只管前院，如果有困难，唐文清还会帮助她。
乔氏在接受这个任务时，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她的能力得到了认可，同时她也能真真正正地为夜家做点实事了，她很愿意！忧的是，夜杨氏会愿意吗？！就算夜杨氏各个方面都不如乔氏，可夜杨氏毕竟是婆婆，管家除了是责任，还是一种权力啊，哪怕只是前院！
果然，夜杨氏不敢对唐文清说什么，却敢对乔氏不停地指手画脚，又赶上过年，结果，夜家前院一下子就乱了。
于是，今天乔氏不得不出现在了夜问心的面前。
夜问心试过了鞋后，又坐了下来，很显然她的友好态度鼓励了乔氏，乔氏再随着她坐下时，已经不那么紧张了。
“小妹，清少爷让我管家，可是婆婆还很能干，我觉得这样安排不合适，另外，清少爷还给我一万两家用银子，这……这也太多了，前院的银钱花费一向是山上和田产供给的，现下还有结余，不该由你们贴补，就算贴补，这笔银子也该由婆婆收着……”乔氏本来越说越流利，可是当看到夜问心的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阴霾后，立刻顿住了，又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乔氏停了话头后，夜问心也不说话，屋子里便显得很静，这种静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而那种让乔氏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也不知为何又浮上了她的心头，比前两次还要浓厚几分，于是，一滴眼泪不知不觉地从乔氏眼中流了下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乔氏的泪水惊醒了夜问心的思绪，看来夜杨氏让乔氏受了不少的委屈啊，夜问心心想，这个，她本该想到的，可她为什么忘了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什么事都不操心了呢？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夜问心不愿去想，只是脸上的阴郁更重。
“明日一早，你召集全家人和前院的大小管事议事，宣布从今而后由你管家，然后该分派什么就分派什么。”夜问心说。
乔氏抬起头，“二叔恐怕要当值。”
夜问心想了想，才明白乔氏说的是夜武，脸上带上了几分不耐，“以后要叫二弟。”
乔氏连忙点头，“我记下了，还有清少爷……”
夜问心满心烦躁地站了起来，“不用特地叫他了。”
一万两银子应该不是一年的家用，恐怕在唐文清的心里，到目前为止乔氏能管理得好的家用也就这么多了，就算乔氏是个能干的，进门还不到两个月就管家，也显得匆忙了些，毕竟，人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得准的。
乔氏管家会遇到的麻烦，自己能想到，唐文清自然也能想到，可是唐文清不肯出面，就是存了历练乔氏的心思，或者，还有告诉自己的意思：他，要走了。
乔氏回前院了。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夜问心站在窗前看着，忽然觉得，夜家后院建得有些大了，就如同朗乾帝当年的皇宫，明明处处繁花似锦人来人往，她却常常找不到那个能随意说说话儿的人。
第二日一早，除了夜武和唐文清，夜家前院的主仆都到齐了，而夜问心则是最后一个到的，她也不说话，拿了本书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看，但是人人都能明白她的意思——乔氏管家是她决定的事。
其实夜家非常好管，银钱从来不缺，主人们各自分工明确，任务和能力相称，下人们经过唐文清几年来的收拾，那叫一个服服帖帖优中选优，守规矩守得水泼不进，而且除了护卫，都是签了死契的，简直可称得上万无一失。
所以即使在忙碌的腊月，夜家也是忙而不乱，只不过换了乔氏当家后，很多习惯和人情来往的对象都变了，即便如此，乔氏也不过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家事处理好了，以后，恐怕会更快。
下人们散了之后，夜杨氏跳了出来，“为何让乔氏管家？难道我管的不好？”
夜问心点头，“嗯，以后嫂子有什么不对，娘可直接到后院来跟我说。”这是要对乔氏保护到底了。
夜杨氏委屈起来，“我可是你亲娘啊！”
夜问心开始头疼，“你不管家了，就不是我亲娘了？”安慰道，“以往家中的结余就不必拿出来了，都算你的私房，你和爹若有旁的需要，也可对我讲，大嫂管的只是公中的银子。”
其实夜家前院的经济已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且大有结余了，远的不说，这回夜英娶妻，夜杨氏就没伸手问唐文清要一文钱，全都自己解决的，现在到了腊月，今年一整年的收入也差不多都进了夜杨氏的手，可以说，夜杨氏手头存的银子着实不少。
夜杨氏顿了顿，一把拉住了夜问心，“你另给了乔氏家用银子？”颇为心痛地说，“心儿啊，她一个刚过门儿的媳妇，可不比文清啊！”且不说能力，就是品性，夜杨氏也放心不下，况且，夜杨氏还想抖一抖做婆婆的威风呢！
“唐文清难道还能帮我们管一辈子的家？！”夜问心一下子便恼了，带着心中的微痛，甩开夜杨氏就走了。
夜问心前脚走了，夜杨氏转头就凶巴巴地问乔氏，“文清给了你多少家用银子？”
乔氏本来就没想瞒着，“一万两。”
夜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可夜杨氏不敢张口问乔氏要，夜问心决定的事，没人敢违背，夜杨氏就想法子用各种理由从乔氏手里抠银子，乔氏也随她，本来乔氏就觉得夜问心给的家用太多了，就算夜武和夜杰尚未娶亲，这些银子也真的是太多了。
可有些人的银子，却正不够用。
“子楚啊，你这是干什么？”穆夫人拿着账本来找穆子楚。
穆子楚连看都不看，“你猜猜我干什么了？”
穆夫人遣了下人，神色凝重地说，“娘知道你在养私兵，不过，你手头的这些人对付穆家已足够了，事到如今，我就不信正月里开祠堂时，族长敢不让你当这个少族长，到了那时，穆家的私兵也归了你，那就超出例制太多了，萧氏不会容你的。”
大世家和少数功勋之家是可以养私兵的，战时听从王上调遣，平日里守护家族，不过，人数是有例制要求的，不然的话等同谋反，当然了，这些世家都偷偷地多养了一些，但绝对不敢太过格。
穆家的私兵例制是整个天佑国最高的，有三千，实际上穆家养了五千，楚家的例制是两千，实际上养了三千。
此外，各个世家还利用盘根错节的关系，在各个城防军中有些自己的嫡系，这些嫡系平日里也和普通兵士一样操练巡防，所以在控制上远不如府中养的那些私兵来得那么如臂指使。
而这一次，穆子楚利用林歌走后的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天佑各地调动这些嫡系，将他们如私兵样集中养在城外，通过短期的训练，让他们真正地服从自己的号令。
到目前为止，这些城外私兵的人数已达到了一万五千人，而且还在持续的增长之中，不仅如此，穆子楚竟然还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了马，难怪穆家长房多年的积蓄为之一空，而穆夫人也开始担忧了。
穆子楚听了穆夫人的话后微微一笑，“娘啊，你信不信我？”见穆夫人点头，又接着说，“以前我们总是忍让，无论是对族长还是对萧氏，可我们又得到了什么？我可没有多余的命，再丢一次了。”穆家族长很可能放过他，但萧演绝对不会放过他。
穆子翼如今还被关在天牢中，穆子楚不相信萧演没打什么主意，尤其是现在，听说了寻国圣府的事后，穆子楚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自保，或是当个萧演无法撼动的穆楚两家少族长了，他有了需要保护的人，就需要更大的力量，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萧演有所动作，只有那样，他才有足够的理由去谋求他真正想要的。
穆夫人死死地咬着嘴唇，手中的帕子差点被绞出水来，穆子楚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可这条路也实在是太冒险了，最后，她只得说，“子楚啊，若事不可为，你一定要懂得留得青山在的道理啊！”
穆子楚点点头，“娘，我懂得的。”懂得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年关一天天的近了，忙碌了一年的仁和带着几位大管事也来到了佑都，今年朗乾门的年终例行议事就在夜家后院里举行，夜问心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看着唐文清桩桩件件地处理着宗门事务，银钱概不经手。
唐文清看着那张冷冰冰的小脸儿，心中难过得如油煎火烹，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她打定了主意不要他！继而苦笑，又有谁能改变得了夜问心的决定呢？！他和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夜杨氏有事儿没事儿就来唐文清这里诉苦，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该给乔氏那么多的银子，“心儿辛辛苦苦地打拼下这份家业，还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怎么可能就这么交给一个外人？！文清啊，你就不能帮我劝劝心儿吗？也就你说的话，她还能听进去一句半句的。”
唐文清的身子晃了晃，挣扎着劝夜杨氏，“婶娘啊，大嫂已是我们夜家的人了，怎么能说是外人？”如果乔氏是外人，那他唐文清又算什么？！
不过，有一点夜杨氏说的很对，这份家业是夜问心用命换来的。
绝剑宗解散的时候，因宗主的常年挥霍，宗门内财物并不多，顶多算是不亏空而已，要不是有了夜问心杀了那十人的高额酬劳，恐怕连解散宗门内原有人的银子都付不出。
好在，朗乾门现在的堂口都是接手绝剑宗的，有了这些房契、地契的填补，夜问心在银钱上算是个不赔不赚，她赚到的是一批绝剑宗的忠心好手和极为成熟的训练方式。
朗乾门成立三年多来，堂口数量增加了一倍，为了绘制地图，还成立了几十支商队，另外，朗乾门弟子的数量已达到了五千人，是绝剑宗以往的近十倍，这么大的手笔，每天花掉的银子都是成千上万的，如果没有当初夜问心的那场冒险绝对运转不起来。
不过，朗乾门赚得更多。
朗乾门门规中有一条儿，一入朗乾门终生都是朗乾门的人，身手好的做护卫，一般的跟商队，机灵的在堂口做伙计，剩下的自己选个喜欢并擅长的行当干起来，专门搜集各种消息。
就算年岁大了领了养老银子回家，只要活着就有责任向最近的堂口和分堂传递消息，不能脱离宗门的掌控，务必做到人尽其用，夜问心的管理手段实在让人心服口服，而且夜问心出手大方，无论是正常的月例还是额外赏银都相当丰厚，使朗乾门的人上下一心无比忠诚。
正当生意、商队收入、消息贩卖再加上朗乾卫的酬金，今年一年整个朗乾门就赚了一万多两黄金，珍稀宝物还不算在内，可以想见，随着时间的流逝，朗乾门的实力绝对会超过现有八国中的任意一国。
但是现在，夜问心一句话之间就将这样的朗乾门给了唐文清，相比之下，乔氏的这一万两家用银子，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此时，夜杨氏又说，“那也没道理让你们就这么贴补啊，你们也得留些过日子的，你们连亲事都还没办呢！”
唐文清再也受不了了，“婶娘，我知道了，我还有事。”脚步虚浮地逃了出去。他该如何面对那场美不胜收却终归只是一场误会的婚事呢？！实在不行，他就早点离开吧！可近来穆子楚跟疯了一样，天佑之事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招不慎，穆子楚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实在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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