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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节 如此伤人


看着绝尘而去的穆子楚,唐文清讷讷道,“你看见了吗,心儿,我们这帮人想尽了法子,好话坏话说过了多少,都抵不上你受到的一点小小威胁,子楚这回是要来真的了!”

        不过,夜问心这次受到的是“小小”的威胁吗?唐文清想到这里,也上马急急离去。

        再次整理了一下思绪,唐文清推开了内室的门,先将一个酒坛放在夜问心的手边,唐文清拿起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酒坛,喝了一口后,这才轻轻开口,“心儿可知寻国圣府?”

        见唐文清一副要长谈的样子,夜问心放下了手中的书,“不曾听说过,我着人所绘地图中,这寻国的城池也是最少的,据说那个国家风俗有些奇特,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已得到想要的答案,现在对制图也不甚热衷了,虽然还在做,可进度极为缓慢,不为制图,她还真是对除了和她息息相关的天佑国和卫国以外的国家提不起兴趣来。

        唐文清将已知的有关寻国和寻国圣府圣府的事一一道来,当然了,他很谨慎地没说和林歌相遇相识的事,更没提到林歌留给他的信物。

        夜问心静静地听着,虽然面沉似水,可唐文清知道,她听得很仔细,等唐文清都说完了,她才略带迟疑地问了一声,“这等鬼怪之事,你也相信吗?”

        前一世,年轻的朗乾是不信这些的,杀人如麻的她如果坠入到这种无妄的幻想中,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别扭?!

        后来,心爱男子的离世,成为朗乾心中挥之不去的痛与悲,她便开始将希望寄托于此,甚至还为了给那人招魂,做了很多荒唐事。

        最终,她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拥有了生命,她便不得不信了,若说心中对此完全没有敬畏,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的理性也告诉她,这种事还是不要对人提起的好,她只想达成自己的愿望,并不想被人看作是妖怪,而实际上,夜问心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个妖怪!

        “鬼怪之事?”唐文清非常意外,“心儿怎么会这么想!那寻国圣府代代相传,不知传了多久,这分明是种秘法啊,难道心儿的师傅没有告诉你?!”

        “秘法?我师傅?”夜问心讷讷地重复着唐文清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如果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因为在她不得而知的情况下被人施了秘法,这种解释绝对比她毫无头绪的胡思乱想更容易被人接受,只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师傅?”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好不好?

        寻国圣府带来的威胁如同巨石般压在唐文清的心头,他今晚是下定决心要弄清楚事实真相的,当下直言道,“我猜的。心儿,你的种种特异之处,让我想到你有一位师傅,她用生命为代价,将她毕生的功力和所学都传承给了你,这就是你的奇遇,而且,你的师傅不是普通人,她是位女王或者女王的后裔!”

        夜问心很是吃惊,一是因唐文清猜测的准确度,二是因唐文清的平静态度,想来唐文清这个猜测由来已久,已认定并完全接受了这个真相,所以现在说出来时,才能如此的平心静气。

        夜问心试探着问,“假如师傅连她所有的记忆都传给了我呢?”这已经是全部的真相了。

        “原来这种秘法如此强大!”唐文清并不慌乱,只是感叹了一句,“怪不得那寻国圣府的人说到他们的圣子传承时,会用到‘重生’这种言辞,除了换个身体,这人岂不就是重活了一回吗?”

        夜问心彻底放松了下来,因为唐文清接受的程度实在是太好了,根本就没把她当成妖怪。

        这时,唐文清才略带紧张地问,“那,你做为夜五丫的记忆还有吗?”不然的话,他的心儿,岂不是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这一点,他接受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当然记得,”夜问心的回答很迅速,“我还记得你幼时长得白白胖胖的,穿旁人都没有的绸布衣裳,喜欢在天气好的时候抱着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边走边不停地说话,”那种特殊的柔滑触感,是夜五丫婴幼儿时期最美好的记忆之一,所以印象特别深刻,“你娘有一支凤头金钗,镶了红宝石的眼睛,可漂亮了,她却托我爹进城时帮她当了,”那应该是朗乾还没来时,夜五丫见过的最贵重的东西了,到现在还记得,“大兄被人打得满身是血,只为了抢回一条狍子腿来给我炖汤喝……”

        唐文清一把抱起了夜问心,声音有些哽噎,“所以有了银子后,你就立刻买了四座山头给大郎,漫山遍野的猎物都归他一人所有,他再不用冒险去抢夺,是我傻了,你如此善待夜家真心对我,又怎么会不是当初的五丫?!”

        这些,夜问心做到了,而且还在继续去做,却没去细想到底为了什么。现在被唐文清一语道破,她心中不由溢满柔情和温暖,是的,她一心想安排好夜家人,除了为了离开,还为了感谢,这种感谢中不仅包括朗乾来了之后夜家对她的照顾,也包括在她记忆中,夜五丫所受到的那些疼爱和呵护。

        十一年过去了,唐文清和夜五丫都已长大了太多,尤其是朗乾来之后的这几年,他们不仅聚少离多,还极少有这么亲近的机会,可难得的是,他们的身量依然契合无比,无论是抱着夜问心的唐文清,还是被唐文清抱着的夜问心,都是手势熟练,姿态随意且安然,可见,夜五丫是存在的,以一种让他们都无法忘却和忽略的执着,隐隐地留存在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之中。

        “可我觉得,我也是师傅本人。”夜问心实在无法接受她完全变成了夜五丫的状况,她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那是自然,”唐文清抱着夜问心在大大的内室里走来走去,“所以,你给自己取了新的名字,夜问心。夜问心是个完全不同的人,她是你的女王师傅和五丫两个人合在一处后,变成的新的人。”

        完全正确!而且,非常符合现实情况和夜问心的心意!

        夜问心举起怀中的酒坛,喝了大大的一口后,惬意地眯了眯眼,自从来到这里后,她还重来没这么开心过,唐文清轻易地打破了她的孤岛,她再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看客和过客了。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实话实说,无论前生今世,她都习惯了孤独,却重未真正地享受过孤独,而现在,她终于在无意之间因唐文清而摆脱了孤独。

        “不过,”唐文清抱着夜问心的手臂微微收紧,“此事,你万万不可向人提起,就是家里人也不行!”

        还是会被当成妖怪吗?夜问心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

        唐文清并没注意到夜问心的情绪变化,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试想,一本武功秘籍都能引起江湖上的血雨腥风,这样可谓逆天的秘法,得让多少人疯狂?谁不想一夜之间就拥有几十年的功力和智慧……”

        唐文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怀中一空,夜问心从他的抱里跳了出去。

        “那又如何?”夜问心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唐文清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辈子加起来,我都重来没怕过旁人到我这里来抢什么,有胆子有能耐的话,就让他们来好了,遮掩躲避之事,我不会做!”端的是掷地有声,她敬畏鬼神就是不怕人!

        见唐文清还要开口,夜问心的脸上带上了些许烦躁,“你年幼,又是男子,遇事慌乱些我不怪你,这样吧,你回你的卫国,天佑之事你不必再管了,朗乾门你可以带走。”有了朗乾门,就是唐文清想了灭了唐家,也并非什么难事,以后的生活也会有依仗。

        穆子楚的恩情,夜问心会回报,唐文清为了夜问心为整个夜家做了这么多,用整个朗乾门做报酬,夜问心并不觉得过份,再说,夜问心觉得她除了朗乾门,也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一丝凉意从唐文清的脚下升起,越来越浓烈,等到爬上他的心头时,就变成了彻骨的寒,血色一点点地从他的脸上褪尽,直至连唇色都化作了一片青白,他早已忘了刚才被夜问心截断的话,只是在心中狂叫着,“原来心儿是一直这么想的,她先打发了穆子楚,接下来要打发走的就是我了,以整个朗乾门做报酬啊,还真是大手笔!”

        夜问心轻轻了拍了拍唐文清的肩头,“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

        唐文清颇为艰难地摇了摇头。

        夜问心不解中带着少许的怒气,“你不该妄自菲薄,以你现下的手段,别说是唐家,就是整个卫国都不是你的对手,若有为难之事还可随时来找我,无论如何我不会撇下你不管的!”

        唐文清再也听不下去了,脚步踉跄地出门而去。

        一连几日,夜问心都未见到唐文清的人影,唐文清也不再住在夜问心的外间,而是搬回了这进院子的东厢房。

        腊月初五是夜问心去前院吃晚饭的日子,唐文清还是不在,夜杨氏忍不住问,“心儿啊,文清近日在忙些什么?怎地今日也不来吃饭?你别太苛责他了,我见他连日来瘦了不少。”

        夜问心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回到后院,夜问心吩咐小厮,“等清少爷回来,让他来见我。”

        小厮奇怪地看了夜问心一眼,“清少爷就在书房,小的这就去请。”

        “嗯?”夜问心很意外,唐文清不和家人一道用膳,夜问心还以为他不在家,怎想到他就在书房,再仔细想想,自从那日唐文清从外面回来,问过有关寻国圣府和朗乾门名字的来历后,她就再也没和唐文清一同吃过饭,唤回已走到门口的小厮,夜问心说,“我自去看看吧。”

        书房中很亮,燃了不止一盏灯,仿佛这样就可填满所有的虚空,但唐文清并没看书,他站在窗前出神,窗子并未打开,透过厚厚的窗纸,外面只有一片夜色的昏黑,什么都看不清,实际上他并不想看什么,哪怕他的目光总能十分准确地对准内室的方向,他也重未期望能看到谁——看到了又怎么样呢?心儿已明白地告诉了他,她,不想要他,哪怕是做为下属,也不再需要他了!

        夜问心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唐文清,温暖的灯光照不亮他的孤寂,他站在那里茕茕一人,无牵无挂却也无依无靠,似乎下一刻就会飘飞而去,只有浓浓的寂寞和哀伤将他包裹,一层又一层,让旁人永远无法碰触到真正的他。

        夜问心的心中如遭雷击,只因这样的唐文清让她太过陌生又太过熟悉。

        唐文清在夜问心的印象中永远都是温和而顺从的,一直不遗余力地朝着他心中的目标不断努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无助和迷途般的凄惶,所以,这样的唐文清是令夜问心感到陌生的。

        可是那该死的熟悉啊,那种让朗乾费尽了一生都无法打破的忧郁孤寂的茧,让她即使带着说不尽的不甘和遗恨怆然离世都不能摆脱的魔咒,竟然又一次出现在了另外一个男子的身上,这让夜问心如何去接受?!

        夜问心转身就走,她受不了,她不愿也不敢再经历过一次那样的情感!

        静室中忽然起了一阵微风,让灯烛上的火苗歪了歪,唐文清似有所感,转身回头,只见书房门窗都严丝合缝地紧闭着,大大的房间内不见人影。

        是幻觉吗?唐文清想了想,叫进门口的小厮,“方才有人来过吗?”

        小厮垂首回答,“主上刚刚离开。”

        唐文清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夜问心的内室走去,内室房门紧闭,唐文清刚走门口,夜问心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有事吗?”

        唐文清顿了顿,“无事。”转身离开。

        夜问心松了口气。

        进了腊月,年味就浓了起来,无论大户人家还是平民小户,家家都忙碌异常,按照风俗习惯做各种准备,往常这种繁忙与夜问心是毫无瓜葛的,她要么离家在外,要么不问俗事,可是今年不行了。

        刚吃过早饭,夜英的新婚妻子乔氏,就进了夜家后院,夜问心听到通报后,放下了手中的书,正想着是不是应该站起来迎一迎,乔氏已进了门儿,怯怯地站在门口,“我……我给小妹做了双鞋。”

        夜问心站起身,“嫂子坐吧。”见乔氏抖抖索索地迈不开步子,自己先坐到了几案前,强忍着心中的不喜,劝道,“既然大嫂已进了夜家的门儿,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总这么见外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这个乔氏,夜问心今日是第二次见面,头一次是认亲的那天早上,见乔氏甚是温婉娇弱的样子,夜问心就已不喜,可没办法,夜英喜欢啊,夜问心就没当回事儿,随他们去了,反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小厮的茶点都摆好了,乔氏也好歹走到了几案前坐下了,将鞋子递过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夜问心想起夜英对自己的好,心中对乔氏的不喜便淡了,抬手阻止了上前的小厮,放下手中的茶杯,亲手接过了乔氏手中的鞋,接过后也并未直接放在一旁,而是打开来细看。

        厚实柔软的鞋底,上好的青缎鞋面,颜色素淡,绣的花也不多,却在鞋口处攒了一圈儿密密的珠子,鞋尖上镶了两块青玉圆片,那些珠子不大,难得的是个个洁白莹润大小相等,两块青玉的颜色也十分均匀对称,打磨得光滑圆润,应该是将一块玉石上下破开的,不然的话,青玉的颜色难免有会些许差异。

        不得不说,这样淡雅却奢华的格调很是符合夜问心的口味,而无论夜英还是夜杨氏,恐怕都是没有这份儿细心和眼力的,可见这乔氏真的是用了心。

        夜问心的正堂内铺了毛皮,此时她只穿了袜子,便随手将鞋穿上了,站起来走了两步,冲乔氏展颜一笑,“挺好。”

        随着夜问心站起来的乔氏见了,立刻羞红了脸,“谢小妹待我如此宽厚。”

        不进夜家的门儿,就不知道夜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没来过夜家后院,就体味不到夜家的豪奢到了何种程度,不经过几件事,就不能真正地懂得夜问心在夜家的地位。

        这些乔氏都现在都知道了,所以才对夜问心如此的敬畏,对夜问心一点点的示好都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乔氏的父亲是个六品小官儿,这样的官职在佑都之中,连高官显贵家的奴仆都不如,乔家的生活也就算是过得去,和富裕一点都搭不上边儿,乔氏的生母是个妾,已经过世了,主母倒是对她不打不骂,只不过像丫鬟般的使唤,所以,在很小的时候,聪明的乔氏就能预见到自己的命运——被卖给富商或者父亲需要巴结的上官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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