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给看
隔了偌大的院子,张蓿和癞子爷,都感受到了寒冰侵骨的凉意。
俩人莫名心梗了一下,被陈稷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都默了。
事不关己的少年,忍不住坏笑。
陈稷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来,他顿时萎了,立刻拉了二宝去烧火热水。
张蓿和癞子爷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算清净了,陈稷心想,早这样多好。
他的心火发出来,胸中的郁气散了好些,便准备继续依计划行事。
他重新举起了刀,一脸郑重,把面皮绷得紧紧的,缓缓将闪着寒光的刀刃转向自己。
早起的太阳公公今儿精神很好,照在刀上的光都明晃晃的,格外晃眼睛。
陈稷定了定神,正要继续动作,砰的一声巨响,后院大门开了。
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也是巧了,老大夫听了院子里的动静,按捺不住,也披了衣裳匆匆出来了。
两厢一对眼,不约而同,把目光的焦点,都放在了中间持刀的陈稷身上,登时面面相觑,全懵了。
这可真是,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韩冰韩大郎君,不禁将一双平直的眉毛高高挑起,欢欣的笑了。
他注视着刚好将刀比在脖子上的陈稷,抢先开了口,“小郎君这是做什么呢?”
他们昨日出发晚了,路上又耽搁了好一会儿,错过了进城,就只好在城外野地,凑合了一夜,老遭罪了。
直到天亮鸡鸣后,城门开了,才得以进得城来,循着徽记一路找过来。
没想到呀没想到,竟然又到了同一处,缘分呀。
陈稷:
他拿刀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顿,人继续蹲在井边,对着水盆,若无其事的,拿大刀去剃自己的大胡子。
空气突然安静。
一时间,院子里都是他沙沙沙,剃胡子的声音。
失策了,掌柜的从后门进来,看着挤挤泱泱一院子的人,心想,当初他应该建议小主子开客栈的,生意一定会好许多。
他见陈稷对着韩冰,眉毛都没动一下,只得出来打了个圆场。
掌柜的对陈稷言道:“这位是韩冰,韩郎君,东家要您捎带的人,今儿早上刚到的。”
陈稷便对掌柜的点了下头,表示他知晓了,手下并不停,也不出声。
韩冰主动走上前来,从袖袋里掏出一把精巧的小匕首,在他身边蹲下来,“小郎君不妨试试这个,会方便许多,且剃得干净得多。”
陈稷住了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异常犀利。
韩冰眼眸带笑的回看他,然后将锋利的小匕首倒转了手柄,递到他手边。
陈稷便收了刀,接过小匕首,冷淡的道了声谢,继续对着水盆,异常认真的刮胡子。
至于为什么要对着水盆子?能开出满汉全席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铜镜子之类的玩意儿存在?
韩冰笑了笑,就扶着膝盖站起来。
转而,找上了掌柜的,“张掌柜,可否先带某去洗漱歇息,昨儿宿在野地,一夜难眠,眼下困顿得紧。”
张掌柜就低头去看陈稷。
陈稷没抬头,闷声道:“我们明天看情况再走。”
张掌柜便明白了,他们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他就笑着捋了袖子,伸手对韩冰做邀请,“韩郎君,这边请。”
缩在老后面的狗生一家,就抖抖索索的跟上来,都不敢拿眼去看陈稷。
在张蓿和癞子爷难以名状的注目下,远远绕开了他们,耗子似的排队溜进了东厢。
张蓿&癞子爷&老大夫:
他们是吃人的猫吗?
他们是不是吃人的猫,狗生一家子是没注意到的,他们只知道,陈稷是只可怕的吃人的大猫。
一刀一个不是玩笑,真的太骇人了。
张掌柜的儿子,张小郎从灶房探出了头,冲院子里剩下的人喊道:“热水快烧好了,你们谁先沐浴?缺换洗衣物的说一声。去我们东家船上,可不好邋遢的。”
小少年仰头望了下心情很好的太阳公公,又道:“趁着天气好,把衣物换下来洗洗,晒晒太阳杀杀虫子也挺好的。”
老大夫拍了张蓿一下,嘱咐他道:“去取些生百部来,拿水煎了,让大伙儿兑入热水中,洗头沐身,免生虫虱,衣物也仔细拿开水煮过,再加百部汁清洗晾晒。”
张蓿就点头去了,先给他师父端水洗漱,然后去称量生百部。
哦,还要给卫雩煎药,这个必不能忘,前车之鉴呀。
癞子爷便机灵的去了灶间,给二宝和张小郎打下手帮忙,全身都坚强的写满了求生欲。
可不敢再落下小辫子,惹到陈稷了。
老大夫也自回房,他是法外无关人员,但要洗脸漱口梳发更衣,也是很忙的。
一时众人都散了,只剩了陈稷一人在井边,沙沙沙的刮胡子。
沙沙沙,沙沙沙,有些小寂寞呢。
无敌的小寂寞。
小半炷香后,陈稷停了手,他正手反手,摸了又摸光滑溜溜的下巴,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话说,没了大胡子的掩护,他真的好不适应呀。
陈稷颇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心下十分惴惴,完全不能确定,卫雩是否会中意他这张新的脸。
他把当做镜子的水盆,端到了屋檐之下,对着水面,左看右看呀,恨不能把头伸进去,好把自己的脸看得更清楚一些,也好给自己多一点信心。
然而,他横看竖看呀,都对自己的这张新颜,很不满意。
陈稷也好久没见过自己真实的样子了,越看越陌生,越看越没信心,心里好怕怕。
自己这副模样,真的不会吓坏卫雩,让她重新讨厌他,疏远他,然后坚决不肯要他?
他满心的不确定,又雀跃又忐忑,一时颇为踌躇,好不为难。
恰巧,二宝拉了他癞子爷过来。
他已全然忘了先前的磕绊,乐呵呵的道:“师父,给我癞子爷也剃个和我一样的头吧。”
陈稷咻的,拿背对了他们。
他转着匕首,随手挽了个花,将韩冰的匕首咻的一下,甩到俩人脚边,莫得感情的道:“自己解决。”
癞子爷手忙脚乱拔了匕首,急急拉着二宝走了,又躲回了灶房。
陈稷这才猫了腰,趁着四下无人,飞快的窜回了西厢。
他暗下决心,就算不好看,也必要第一个给卫雩看,在此之前,绝不要给其他任何人看到。
他飞快的转身关门,就听见卫雩说道:“我已经好多了,什么时候走?”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如果他所料未错的话,卫雩是起来了,眼下正坐在小圆桌边上,和他说话呢。
陈稷顿时僵住了,心慌意乱的不敢转身,只好闷声道:“小将军让我捎带两个人,有一个今早才赶到,需要修养一天,明天和我们一起走。”
生怕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不足以说服卫雩。
他又飞快补充了一句,“小将军也喜洁,我们也需要好生修整一下。不好把脏污带到船上,不然他是会生气发怒的。”
小将军:什么玩意儿?
生气发怒?不至于不至于。
小将军要是知道,陈稷竟敢推他背锅,顶多掀开某人的头盖骨,看看里面新长了些什么玩意儿,也就罢了。
生气发怒?不值当不值当。
真敢污了他的宝船,他顶多过后让当事人学会责任二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他的宝船洗涮个三五遍,也就罢了。
某人枉为他的心腹,这编排啊,未免也太不到位了,太不走心了。
卫雩披着狐皮裘,半倚着屏风,坐在小圆桌边上,闻言半晌没有回应。
陈稷便把脸藏在胳膊后面,微偏了头觑眼去看,就见卫雩手上捏了绯红的一角,睫毛弯弯,眉眼扑朔,注视着搭在屏风上的鹤氅,一脸若有所思。
他一时有些进退两难,不知道是开门出去好,还是干脆顶着这张崭新的颜赌赌运气好,就把自己给定在了门边。
卫雩回过神来,见陈稷一直背对着她,好像把自己黏在了门上一样,便忍不住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陈稷就哼哼哧哧的,半晌才挤出来一句,“我剃了胡子。”
卫雩挑了下好看的远山眉,信手放下鹤氅,惊讶道:“真的剃了?”
陈稷就拿手扒着门,把脑袋枕在手背上,颓然应道:“剃了,真的。”
如此别别扭扭的形状,可真是难得一见。
卫雩的声音里不由也带了笑,“且过来让我看看。”
陈稷就如同一只大敌当前的鸵鸟一样,缩手缩脚的,把脑袋埋得深深的。
慢吞吞的,倒退着朝卫雩走去。
卫雩:眼睛长后脑勺了?
也不怕摔了?
陈稷慢慢退到了桌边,还真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没等触及凳子,就定住不动了。
一直不敢转过头来。
卫雩等啊等啊等,见他始终不肯转过来,忍不住伸手指戳了他一下。
陈稷被戳得顺势往前走了一步,还是不肯转身,娇羞得像个第一次见公婆的新嫁小娘子。
卫雩无法,只好起身,把她自个转到了陈稷面前。
陈稷立刻矮了身子,抱着刀把头埋得低低的,企图逃避卫雩探究的眼光。
卫雩就跟着弯腰,目不转睛的,追着陈稷的脸盯着看。
陈稷被看得受不住,一下子勇气全无。
干脆,自暴自弃的蹲下身来,把脸埋在凳子上,埋在膝盖里,反正,就是不敢给卫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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