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姜黛草安分了两三天，又遇上南风霁请假跑通告，没有南风霁在的时候没人敢招惹她，她也就格外沉默，通常是拍了戏就走，也不留在剧组里学习别人的处理方法。

        戏也拍的磕磕碰碰的，以前大多都是一条过的，这会儿平均一条要拍上三次。

        最多的一次是在太后面前落水的那段戏，重来了十五次，一次又一次落水，身子热了，头脑却跟着冷水一块儿凉掉。

        就好像南风霁已经是她的兴奋剂了一样。

        这样不好。姜黛草是无根的小草，不该也不能依赖任何人。

        她感冒了，自然得请两天假。剧组也就让南风霁先把她单独的部分拍了。

        剧组里不按情节拍摄是常有的事，大体情节才拍了三分之一，今天南风霁就得演最后将皇上赶下台的情节了。

        “你从未替百姓考虑过，总拿我们当借口，去完成你那些荒谬的愿望。你不配为皇。”

        魏明兮给皇上下药，逼他喝下时，凑在他耳边这么说着。

        她耳语的姿势是那样亲昵，掐着他的脖子的手却又那样用力。

        皇上不会想到自己就这么死在了后宫的妃子手里，魏明兮还会把他的死推给原继承人，唯一的皇室男儿背锅。

        太子收到诏令来看望父皇时，惊讶的发现他死了，随后心里有些隐秘的高兴，这是否说明，这个位置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他也可以掌这生杀大权，建美丽的宫殿，饲养一群漂亮的东西，女人，花鸟，都可以。

        还没等他高兴两分钟，四周传来太子逼宫的声音。他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却已无路可退。

        魏家最后成了有功的救驾，魏明兮跪在皇上的遗体前一天一夜，任谁劝也劝不走。

        “卡！辛苦各位了，中午我给你们升级了盒饭，今天有加餐。”

        拍摄顺利，王齐芳高兴之下，给剧组改善了伙食，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欢呼起来。

        南风霁的助理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跪那么久，但是夜晚还得补录一小段画面，剩下靠后期合成就好。

        起身后她去慰问了一下刚刚被她掐过的男演员，那演员还夸她敬业，也不介意此事，她便放心的离开了。

        “我去看看小姜。”她接过先前让助理准备的保温杯，里面装了热姜汤。

        “南姐，小心点，别被传染了。”助理不好评价她的行为，只能提醒这么一句。

        “人家是着凉了，不会传染的。”南风霁顺便把给姜黛草的午饭也一起带上了楼。

        “小姜，你好些了吗？”她敲过门，里面没有动静。

        见没有回音，南风霁判断姜黛草可能休息了，给她发了信息。【我把你的午饭和给你准备的汤放在门口了。】

        随后转身离开。

        房间里的姜黛草隐约听到脚步声，这才敢喘气。

        真是的，紧张什么啊。

        她是很期待南风霁来看她，却又不想南风霁真的来看她，那样的话，她之前那么多话岂不是白说了？

        她拖着被子，开门，拿过盒饭。思索片刻，还是将保温杯带了回来。

        就算不喝，不去领这个情，东西还是要还的。

        姜黛草几乎尝不出今日的盒饭有什么味道。这感冒感的还真厉害。

        她身边也没个助理什么的角色来帮她打理杂事，扔盒饭，洗保温杯这些事都得她自己做。

        打开保温杯时，姜汤还是那样的烫。她本能的靠向热源，尽管已经是夏日，发烧的病人仍会觉得冷。

        要不，喝一点吧。姜黛草迷迷糊糊的给自己倒了些汤，一股脑倒进嘴里。

        真烫啊。就像不会被冻住的太阳一样。

        喝着，眼泪便掉了下来，不知是为这孤独的休息时间，还是为这滚烫的姜汤和它背后的人。

        翌日，她稍微好了些，能撑着去片场了。

        到的时候，南风霁正在演最后结局部分，魏明兮和其父奔波各处收复失地的情节。

        南风霁束着马尾，盔甲加身，手持红缨枪，坐在骏马上，在片场飞驰几圈。

        她骑马的姿势看上去极专业，跑动起来，她似乎和风融为一体，俱是那般张扬恣意。

        她脸上的笑是那般自信，引着沙尘也追随她。

        御驾亲征也不是易事，她偶尔也流血，但也同汗一般，流得畅快。

        那是一种和她平时完全不同的状态。姜黛草第一次意识到她还能放的这么开，演的这么好。

        单是演戏上，自己和她的差距就如鸿沟，不知道要花去几年来填平。

        姜黛草本身也只是个半路出家的非科班生，纯靠着天赋演成这样不错了。

        她只是这么看着南风霁，看着万众瞩目的南风霁，一呼百应的南风霁，就觉得心被针扎了一般，连呼吸都扯到疼痛。

        她好羡慕。羡慕阳光下的南风霁，羡慕她完美到不似真人的面具，羡慕她拥有的这一切。

        羡慕之后是嫉妒，嫉妒过带来了痴心妄想。

        在她意识到南风霁成了她的兴奋剂后，她就觉得自己不对劲了。

        兴许是入戏了，刚开始姜黛草还能这么安慰自己。

        若是小翠，将魏明兮当成唯一的光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时间久了，今日又有这般痴心妄想，让她没法再自欺欺人。

        南风霁太好太好，好到讨人嫌的姜黛草也喜欢上她，想让她更多的陪在自己身边。

        南风霁下了马，袍子一脱，明显是朝姜黛草的方向走来。

        姜黛草眼睛又亮了。南风霁看到那道光，冲着她笑了下，加快了步伐。

        半路却又被姜黛草不认识的小演员拦住，似乎要请教她关于下一场戏的内容。

        南风霁也就停步，接过笔开始在小演员的剧本上勾画什么。

        一个，又一个。南风霁似乎有忙不完的事，这会儿是指导后辈，过会儿又要跟编剧与摄影师商议镜头。

        怎能奢求太阳关照一株小草？

        除非那太阳从天上坠落，掉到草根上，变成渺小的萤火虫。

        她不该这样想，这样只会让自己痛苦。姜黛草拖着厚外套离开了。

        可她真的很渴望这点光，哪怕它变得微不足道，至少那是她一个人的。

        没法推开也罢，那便将她拉下神坛，让她与自己共沉沦吧。

        这是姜黛草第二次产生这种想法。很危险，而且她不知道该怎么实践。

        以往的日子里，她从来都是靠伤害自己来达成目的。

        姜黛草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机，她本来是个挺老实的孩子。

        老实到被欺负了也不还手，老实到被误解了只会哭自己没有。

        弄坏南风霁的化妆品，她会生气吗？

        南风霁只摸了下她的头发，让助理重新准备一点。

        给南风霁端茶时故意换上烫水，会让她难堪吗？

        她也就轻抿一口后将茶杯放下，连蹙眉都那样优雅，毫无凌厉之感。

        姜黛草想不出来拉别的南风霁下水的办法，她也就干脆不做不想了，眼不见心不烦，每天演完戏就走。

        她的戏份也快结束了，今天把第二个剧情点走完，明天就可以开始第三个了。

        小翠最后的剧情点里没有什么和南风霁接触的机会，姜黛草可以轻松一点了。

        小翠被带走时，一直回头看向魏明兮的宫殿。

        彼时已经是贤妃的魏明兮，为了避嫌，自然是不可能给她什么回应的。

        她只能坐在窗边，微微拉开一角，却只看到小翠扭过头，决绝的跟着那群嬷嬷公公离开了。

        镜头给到魏明兮，她呆望着小翠离开的方向愣了许久，再关窗时，神情已不复以往。

        小翠的死是她态度转变的重要节点，在那之前，她尚留存一份善心，沾染一丝烟火味。

        往后，她与人间最后的联系断了，整个人如神如佛，心里装了计划，装了天下，再没有自己的悲喜。

        南风霁表情很到位。凝视窗外时眼底盛满忧思，把魏明兮那无力而愤懑的感觉拿捏的很好。

        关窗后她眉眼凌厉起来，看起来犀利而果敢，乍看与上一秒判若两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却有着这个角色的统一性。

        可以说，南风霁确实把魏明兮这个角色演活了。

        待南风霁的镜头结束，王导又带着摄影师去另一布置好的片场拍摄姜黛草的部分。

        大概是因为明天姜黛草就要离开了，她难得没有严词批评，姜黛草也难得没有作妖，老实的入了戏。

        也可能只是扮可怜装无辜是她最拿手的戏码。

        小翠这一段戏拍的很快。她饮下那碗“毒酒”（实际是白开水），眼角还挂着清泪，咬开嘴里的道具血包，有些柔弱的倒下。

        一声卡，标志着小翠最后的戏份结束了。

        姜黛草去清理那点假血，南风霁照旧跟上，姜黛草没出声，只是默默的漱口。

        “辛苦了，小姜。”南风霁给她递了毛巾，姜黛草望了她一眼，方才温存的那点入戏的感觉彻底被抹除。

        姜黛草没有接，转手拿了不远处放着的纸巾。“不麻烦南姐姐你。”

        一天的拍摄下来，她的香水味淡了太多，让南风霁这习惯了栀子香的感官误以为她离自己很远。

        眨眼才知她还在身边一米外，态度却是疏离了。

        “用个毛巾而已，算什么麻烦？”或许是觉得出了剧组就不能跟自己联系了吧。

        南风霁给姜黛草找好理由，宽慰了她一句。“以后有机会还能一起合作的。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吃顿庆功宴？”

        姜黛草却是笑了。“我不吃晚饭。而且，南姐姐莫非觉得跟我合作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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