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掘坟挖宝
我只记得自己姓刘。
浑浑噩噩中苏醒过来，我怅然若失地发现，老子只记得这么多。
这工夫，就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我的身上响起，好像有人在扒扯我的衣服。
不一会儿又来撬我的嘴。
可我的眼睛睁不开，只能听。手脚也好像被捆绑了一样，以至于没办法反抗，就好像一头待宰的牲畜。
“王九，瞧见了没？这死鬼嘴里还有一块玉呢，啧啧，值钱货啊！”一个公鸭嗓子低沉道。
死鬼，说的是我吗？老子已经死了？
这时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有点儿胆颤地说，李哥，摸点值钱的金银古董就走吧，别去动死人身上的东西了，怪瘆的慌。
公鸭嗓又说，你小子就是年轻短见识，老话咋说？金子有价玉无价！这死人嘴里含着的玉，又叫玉蝉，可是好东西，回去摸出成色来，一准卖个好价钱。
公鸭嗓抠出了玉蝉美滋滋地教导两句，而后麻溜地劈开了我的双腿，就好像劈开教坊里的姑娘，动作极其熟练。
“李哥，你要干啥？”那年轻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莫名的紧张，听上去有些颤。
公鸭嗓古怪地笑出声，说：“我说你小子想他么哪去了？哥今儿就给你开开眼，瞧好了，这一手是瞧这死鬼屁股蛋儿里有没有塞玉。”
“我擦，李哥快别弄了，多恶心！再说这对死人也忒不敬——”
公鸭嗓没好气地骂道：“要说得罪，打咱盗洞进来就已经得罪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再说它一个干尸，浑身上下哪儿不一样臭？有啥恶心的！”
说话间，我就感觉有一只粗糙的大手伸了进来，掏啊掏的。
我心里一阵恶心，试着再挣扎，却还是动弹不得。这糙汉子的举动，叫老子生出一身鸡皮疙瘩，假如还有的话。
波的一声，公鸭嗓好像掏出了一件东西，紧跟着我便感应到一阵浑浊的气息灌体，我吃惊地发现，自己的眼皮子能动了，接着浑身都轻盈了起来。
心念一动，我猛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双紫黑干瘪的小细腿支楞八翘地杵在眼前。
乃翁的，吓老子一跳，我浑身电击一样坐起来，却又看见了另外两条黑气一般的腿脚。
两双腿脚？！
如果说这双被人拔开、好似炭烧的干巴劈柴一样的小细腿真是我的腿？那眼下这双能被我驱使的黑乎乎的腿脚又是啥东西？
我疑惑地抬起手臂，依旧是两股黑气——
愣神的工夫，又听见公鸭嗓兴奋的声音，嘿嘿，果然有玉肛塞，喏，九儿，这就是老人们说的屁塞儿，瞧这成色儿不错，这回咱俩可发了，看回去我家那老娘们还敢说哥不行事儿！
我盯着两个男人看，发现他们见不到我，这俩货正沉浸在喜悦和幻想中。
醒神儿之后，我扭头去看躺在棺椁之中的那具尸体，脑袋黑黢黢的酱色儿，皱巴巴的残皮包着骨头，眼睛和鼻子已经凹陷成黑洞洞的眼儿，干瘪的嘴唇掉了一大半，露出张开的牙齿。嘴角还有新伤，是被公鸭嗓掰嘴摸玉时弄破的。再往下，全身皮肉抽巴在一起，如同风干的腊肉。
我确定这瘪瘪瞎瞎的尸体就是我，可老子到底是谁？我只记得自己姓刘，还有我刚知道，我还成了一只鬼！
接下来，我开始打量这间墓室。
棺椁所在的地方是一间主墓室，左右还有耳室两间，后头一个后藏室。
后藏室里有马匹的骸骨和一些刀枪兵器，至于两侧耳室，已经被这两个蟊贼捣鼓一空，正宝贝一样码在他们脚下，乃翁的，那些尽是平常使用的瓦罐瓷坛，我认得其中一个还是尿壶。
顺着那些陪葬品往上瞅，我把注意力以及满腔怒火全放在这两个鬼祟的蟊贼身上。
通过简单的声音比对，我认出摸玉的男人，是那个三十岁出头的小个子，长得黑不溜秋，嘴上裹着白布，只露出一双鼠眼。
另一个年龄似乎才到及冠，浓眉大眼，长得白净，身板瘦一些，却没想到也是个腌臜货。
这两个贼穿的衣服用布忒省，样式透着古怪。
“李哥，下来也有些时候了，不如早点儿上去吧？”年轻的贼往我这边儿瞟一眼，冲身边的公鸭嗓说道。
“咋了，九儿，还害怕呢？我跟你说，这一行你干长了就习惯了。”公鸭嗓说道。
“李哥，下来前咱可说好了，我只干这一次，等凑足了今年的学费，我还得走出咱屯子，接着上大学。”
“不是当哥哥的说你，费劲巴力地读四年，回来不还是挤破了脑袋找工作给人打工当孙子？还不如跟哥盗几年墓，管饱你有车有房，还能娶个城里漂亮的大姑娘！”
我听了一会儿，越发迷糊。但听出那年轻的要走，便急忙站直身子，乃翁，抠了老子屁眼儿就想走？
这一使劲儿，竟把自己弹到了棺椁之上，黑乎乎的脚下再没了支撑，竟然飘起来了！
记不起自己是谁，所以我对于那副臭皮囊没有多少不舍，反倒对这副气一样的身子产生了兴趣。
略微熟悉之后，我又把目光投向那两个蟊贼，二人已经在弯腰拾捡地上的瓦罐。
公鸭嗓说，九儿，你他么真是穷疯了，那些敲碎的明器就别捡了，挑囫囵个的装。
年轻的那个哦了一声，放弃瓦罐碎片，专挑起完整的东西往布袋里塞。
装得差不多了，年轻的喊公鸭嗓，李哥，咱上去吧，我咋感觉有点儿冷呢？
说完还真就哆嗦了两下。那个从耳室、后室又兜转一圈出来的公鸭嗓也跟着骂了句，还别说，真他么有点儿冷了。
想走？门也没有！
心念一动，我就轻飘飘烟一样游荡过去，慢慢把脸贴到近前，看着接连打了两个激灵的公鸭嗓。
“他娘的，真是奇怪了，怎么这下更冷了？”骂完，公鸭嗓略显紧张地环视墓室四周，再也不敢多耽搁，催促那年轻的赶紧走。
右眉高左眉低，男主畏妻——
没来由地，瞧了一眼公鸭嗓，我的脑子里竟崩出这么一句话。
但眼见这俩贼要跑，我再也不做他想，直接扑上去。这一下动作大了些，墓室里平白无故响起呜呜呜的鬼哭声。
紧跟着，年轻的手里那个能发出光亮的棒子突然闷响了一声，而后就没了光。年轻的啊的大叫一声，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那奇怪的棒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整间墓室变得漆黑！
年轻的仿佛牙齿打架，哆哆嗦嗦地说，李哥，是不是有——有鬼啊？
说话间，他伸手去找那个公鸭嗓，好像盲人一样。
公鸭嗓也已经慌乱，脑门子渗出了白毛汗，他四下扫一眼，悄悄抬起了手里的家伙。
“九儿，好像惹到脏东西了，你还有备用的手电没有？”
“李哥，就带了一个。”
公鸭嗓喘着粗气，又让年轻的抓起铲子防身，说没准是刚才摸东西惊了那尸体，要是尸变可就草蛋了。
年轻的吓得差点儿把手里的家伙扔了，惊问公鸭嗓那可咋办。
公鸭嗓没好气地说，咋办，凉拌！
我不懂他们说话的意思，但却看到公鸭嗓朝着左耳室方向悄悄挪蹭。
“李哥，李哥？”那年轻的喊了两声，公鸭嗓狠心地朝年轻的看了眼，眼神变得狠厉。
叫唤了两声没人应答，年轻的显得焦躁惶恐，哆哆嗦嗦地把手里家伙放在身前，左右胡乱比划着。
我瞟了眼这小子，忽悠一下子飘进左耳室，拦住那个公鸭嗓。
这货想把那傻小子留下来当替死鬼，老子骗不遂你的愿！我心里还想住着一只魔鬼，不对，老子就是一只鬼！
这一冲刺，又搅动空气呜呜作响，吓得刚摸进耳室里的公鸭嗓妈呀一声惊叫，抡起手里的铲子就乱拍乱砍。
铲子从我的腰上削过去，我惊讶地低头望去，那断开的黑气竟然又快速粘连在一起。
寻常的东西伤不了老子！认识到这一点后，我信心更足，乃翁的，敢来老子这儿掘坟挖宝，叫你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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