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启蒙读书向往世界

无法知道母亲那时是怎样走出的那片荒野，更加不知道母亲后来又遇到了什么，那一段黑暗的路，只有一个人在走。

        最终母亲成为了父亲身边的一个不明不白的姨娘，而我，是个不明不白的野种。我在这个家，想要活下去，想要待在母亲身边，想要见到父亲，就只能卑微的活着，作为一个不明不白丫鬟。

        父亲去世了，母亲没有被立刻赶出家门的原因是，我还有个弟弟，是后来父亲和母亲生的。

        母亲说，我也是父亲的亲生骨肉，但是她只告诉我一个人。直到弟弟出生懂事了以后，母亲才也告诉了他。

        弟弟年幼，是守不住秘密的，但是，也因为她年幼，没人会去相信他的话。

        “她是我姐姐！我亲姐姐！你们不能打她！”弟弟在家仆的怀里奋力挣扎，拼命喊叫，以为亮出这张底牌，就可以从大夫人想要打杀我的棍棒下救下我。

        当初我被责罚，被差一点打死，仅仅是我在大夫人的的房间里打扫的时候，忘了盖上她名贵的胭脂盒，她的香粉落了看不到的灰。

        也许那时候弟弟的喊叫真的算是救了我。

        那次伤好以后，父亲把我叫到书房，要求我学文写字。

        “我为什么要学这些？……这又不能当饭吃。我也不是男儿身，可以科考。”我低头嘟哝。

        我很难过，很难过。我被打，永远在大夫人的手里翻不了身，就因为我是个丫头。

        “你要学。”父亲说，“你要是想在我身边伺候，不被赶走，就得学。还得学好。我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我背着手，看着父亲。我满心的委屈，不满，怨恨，都被那个‘可以留下’和‘不被赶走’压服了。

        “我真的可以……”不被赶走吗？天天跟着父亲？

        我声如蚊呐，胆怯地不敢说出后面的话。如果我被赶走，不止是见不到父亲，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也不会有人照顾年幼的弟弟。

        我们被赶出去，就会被扔到荒野里喂狗，我不知道野狗长什么样，但是，我知道那很可怕。

        “嗯。”父亲递给我一本书，他说：“待你能读懂这本书，就可以一直呆在我身边了。”

        那本书，我接过来，满心欢喜，看着它平整的样子，仿佛手捧金砖。

        从那时起，我开始天天去父亲的书房，为父亲磨墨洗笔，烧水煮茶。

        那一段时间，当时没有感觉，再回首，却是童年里唯一一段安逸幸福的时光。

        那时候，感觉父亲总是好忙，很少亲自在书房教我。父亲的朋友好多，他们总是谈笑风声，惬意欢喜的样子。

        我好羡慕他们。

        我很迫切的想要到父亲的世界看看，我非常努力的看书，刻苦到不愿去浪费任何一小段光阴。

        父亲似乎很喜欢我看书，他不止扩建了书房，还请了当时颇为有名的儒士住到家里，名义上是整理他那些价值不菲的书，实质上却一直都在教我读书。

        我因此读了很多书，长了不少见识，更加向往父亲的世界。

        到了父亲去世前的两年，他似乎对我的功课满意了，常常让我扮成他的书童，背着他的笔墨，随他四处拜访。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就站在父亲的世界的门口了。

        有一次，父亲受邀上了一艘奢华极致的花船，让我看到了当时的江南第一名妓，望娣儿。

        磬瑟弦音，诗酒粉香，那场宴会上，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种这样生活的女人。

        回到家门口，我问父亲，我是否也可以学一样乐器。

        父亲忽然顿住，深看我一眼，回答我的是一个问题。

        “你想奏乐给谁看？”

        我抬头望着父亲，他面色晦暗，我心里十分惶惑。父亲为什么这样问？

        “可以给您听吗？”

        “我府中不缺乐姬。”父亲转身便走了。

        灯影绰绰的回廊里，我忽然发现父亲越走越远。不只是他在走远，他的世界也仿佛忽然，一步一步，离我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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