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1
魔女曾经也是满怀着对恋爱的憧憬的少女。她爱上了那个唯一一个会对她微笑的男人。
那是个饱受苦难的男人，他坚硬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柔软的地方可以保存那么脆弱而美丽的感情了。小魔女每日锲而不舍地给男人送玫瑰花，男人终于答应在闲暇的一个周日跟她一起去湖边散步。
可在前一夜，男人收到母亲重病的消息，他只好连夜赶回村子，照顾母亲，更加努力工作，之后他顺利地迎娶村里最勤劳善良的姑娘，过上了儿女双全的幸福生活。湖边散步的约定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而那个小魔女呢，不老不死，不担忧人间疾苦的小魔女。
她一直等在那个湖边。
春去冬来，日夜更替。
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等不到的时候，男人早就死去，树林外面的世界也都被毁灭了。
不再信任任何人的小魔女就在绝望和怨念之中变成了怨念的魔女，她是全天下被恋情所困扰的女孩的朋友。
无论是怎样的心愿，她都可以帮你实现，只要你付得起相应的代价。
怨念魔女洛杉右好整以暇地坐在咨询室，百无聊赖地看着宣传单上用夸张的哥特字体写的这则故事。
她回想起会长那无比自信的宣言——我们的销售额一定能超过那个哗众取宠的篮球男公关部，叹了口气，将传单揉成一团。
以美少年女仆装为卖点的篮球部在一上午就创造了史无前例的业绩，不过也因为丝袜和高跟鞋太过浮夸，被学生会下达了整改半天的禁令。
女孩手举高，作出投篮的动作，目标是门口的垃圾桶，对准——
”叮铛”，门口的风铃轻轻摇动，传单撞在垃圾桶边缘，被弹到了地上。
一个怯生生的女孩的声音响起，“那个，请问这里是怨念魔女恋爱咨询室吗？”
洛杉右连忙带上兜帽，一副阴测测的样子，“是～～呀～～，小女孩～～你有什么～～恋爱的烦恼～～要向我倾诉～～的吗？”
下午两点，营业开始。
不得不说，会长的小故事传单真的很有效，又标上“今日限定”，“只有女生才能进入的秘密咨询室”等夺人眼球的字样，藏在校园深处的这个小木屋居然有一天也能人满为患。
这个年纪的少女们真是单纯美好又恐怖至极。
魔女默默统计着，买下许愿水晶球希望南桥第一变态帅谢酉部长能爱上自己的女孩有五个，一个正字；想通过□□让阴差阳错进错部的学弟继续阴差阳错神智不清别离开自己的学姐一个；要让前任痛不欲生的女生有三个；诅咒情侣分手三个；想脚踏两只船不被发现的学姐有四个；希望能够摆脱一直追求自己的男生的女孩有一个；希望通过心动药水让暗恋对象迷上自己的最多，有八个，一个半正字。
谢酉、许惊途、林想叶、易瞳远什么的最后甚至还有方宵（她还听到了不止一次）。洛杉右觉得自己对南桥中学帅哥体系有了非常深入的了解。
不过，俞此木这个名字却一次也没有出现，洛杉右一边觉得庆幸，一边又有些不甘心。
这些人的审美怎么这样！
就在她纠结着这些的时候，又一位顾客坐到了她的面前。
隔着黑布，她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只有干干净净的校服，双手乖巧地放在了膝盖上。
与之前那些猛兽一般的女孩子们有些不一样，不过洛杉右也极其敬业地掐着嗓子问：“你好啊，女孩，你是有什么烦恼吗？”
女生好像有些胆怯，一听到洛杉右那尖尖的嗓音，手立马抓紧了裙子，她扭捏了一会儿，“我我就是”
她吱唔了半天。
“是有喜欢的人了吗？”洛杉右直接单刀直入。
“啊——，嗯嗯是的。”声如蚊吟。
“你来这里，是想要他也喜欢你吗？”魔女放低声音，温柔地问。
女孩像被吓到了一样，连忙否认，”不不不不是的，他应该，他应该有跟他同班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在交往”
不是什么问题，洛杉右打开左手边小柜子的第二格，抽起一张写着“必定会分手蜡烛”的纸条，放在桌上，轻轻推到女孩的面前，“那你想要他们分手吗？我们是有非常灵验的蜡烛的，只要将它燃尽，你诅咒的那一对，一定会分手！绝对！”
反正高中情侣谈恋爱的平均时长也超不多那个半米长的香薰蜡烛燃烧的时间，炼金术部特制。
可女孩像觉得那个纸条烫手一样，连忙递回来，慌慌张张地解释道：“不不不不是的，请听我说，我并不想诅咒他们分手，我还觉得他们很好的，只是只是”
“只是？”洛杉右接过纸条，她这次看不清这单生意了。
安静了一会，女孩开口，“我是学校这次助学金见面会的活动策划的助理，然后然后我在会上看到了那个人”
“你喜欢的那个人？”
“嗯，他是这一届助学金获得者的代表，有去开场演讲，所以我一下子就发现他了。其实本来助学金获得者的家庭信息都是保密的可是那个人在演讲里提了几句就几句我突然就觉得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就觉得非常伤心平时那么优秀骄傲又温柔的人，竟然背负着这么多我根本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所以所以”
助学基金会的事情洛杉右也略有耳闻，母亲跟她提过几次。那里的资助人基本都是校友或者学生家长，是一个虽然在做好事，但是本身目的也不怎么单纯的组织。
“所以？”洛杉右小心翼翼地开口，放低了声音。
“所以，我想要在这里祈求他的幸福！”
这真是只能属于青春少女的梦幻发言！
怨念的魔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这个坑蒙拐骗的黑魔法部里的一员，她想她应该积极地趁这个机会推销从许愿药水到幸福吊坠等多个产品。
但是
魔女也曾是天真的少女，她的恻隐之心还没有被漫长的岁月和背叛消磨殆尽。
洛杉右鬼使神差地从兜里掏出了部长之前悄悄塞给她的一个紫色的布袋。
她珍而重之地打开，抽出一个水袋和一张似乎是涂有某种特殊颜料的小纸片，把这两样东西用双手推到女孩面前，“这个是黑魔法部最灵验，最珍贵的许愿纸条。你把那个人的名字写在纸条上，然后默念着愿望，把它泡在这个袋子里的水中，如果字迹很快就消失了的话，愿望就会实现，如果没有消失的话，可能就不行了，我不能保证。”
说完，她贴心地递上一支笔，“在这里写吧，这是禁（啦啦）忌用品哦，被黑魔法部的其他人知道了，我们都会遭受厄运的。”
女孩完全被唬住，“嗯嗯好！怨念魔女小姐你真好！”
洛杉右被哽了一下，干瘪瘪地回应，“也是要钱的，等下你离开的时候记得给门口有一个卖东西的人钱，55块！”
“嗯嗯！”女孩很爽快，她接过笔，低下头，准备书写。
撇、捺、横、小竖、小横
洛杉右偷瞄了一眼，这个“俞”姓有这么常见吗？
第二个字，竖、横、竖、提
周围静下来，通电的魔法球发出“兹——兹——”的电流声。
“咚咚、咚咚”
横、竖、撇、捺。
这里的树木。
呼吸暂停了一秒。
“我写好了，咦？”女孩抬起头时，对面的魔女已经消失了。
身体比头脑更要先动作，她冲出了木屋，守在门外卖魔药的男生有些惊讶地抬起一边的眉毛，看向她。
“你怎么了”，他问。
洛杉右这才注意到他，竟然是那个俄罗斯诗歌选修课上的美少年，他们竟然一个部。
不过女孩现在头脑一片乱麻，根本来不及想这些，她快速地脱下斗篷，塞到男生手中，“能麻烦你帮我稍微应付一下里面吗？我我我我有些急事，我必须得去，所以”
语序混乱、词意不通。
“好，“男生意外的好说话，“不过”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女孩就朝他鞠了一躬，飞快地跑走了。
“帮你保管的手机一直有电话打进来”男生低声地说完了后半句。
不知道这是因为俞此木，或者她那小小的初恋心情的第几次奔跑了。
可是一种仿佛答案就要揭晓的灭顶之感一下子席卷了她，让她失去思考能力，她现在只想快点去见见那个少年，那个被一个少女祈求着能幸福的少年。
她像是百米冲刺般疯狂地奔跑着。
学校右侧的副路上，摇滚音乐部举办着小型的露天音乐会——，上个世纪日本的摇滚乐，不断重复着歌词“琳达、琳达、琳达”，用尽全力的嘶吼，每次重复似乎都倾注了对这个世界最浓厚的愤怒。
所有的事情逐渐在她脑海里组合拼接，第一次单独相处时的对话，他对自己‘扶贫活动’的不满。
如果事情能更糟的话，就还能解释，母亲开学以来含糊其辞的“那件事”，第一次见面他听到自己的姓氏那刻的失神，还有之后那些刻意的躲避。
推理部在马路上画满了奇怪的数字，穿着柯南中黑衣人那样衣服的“凶手”被一群人追逐着，他们与洛杉右奔跑的方向相反，兴奋得大叫的少年们呼啦啦地跑过她的身旁，大吼着，“就是你——凶手！”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事情一切都是这样的话。
那句“因为洛同学的缘故吧”该是多么苦涩的自白，她竟然当成那是他喜欢她的佐证！
汉服部的男男女女穿着色彩鲜艳的服装，在主路尽头的喷泉处举办着中国古代诗歌朗诵大会。
“少年不识愁滋味”
洛杉右跑到喷泉处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在被喘气声挤满了整个耳腔时，一个少年念诗的声音还是钻入了她的脑海，“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她撑着膝盖，抬头，喷泉旁一个展板画着箭头指着左边副路的第一个建筑，大礼堂，“下午2时至4时，助学金表彰大会与见面会”。
平复下呼吸，她慢慢地走近。
是的，如果一切事情都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那么骄傲的男生，他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我的呢？
我又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他呢？
洛杉右得不出答案，她开始感到害怕，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尖叫着让她立马逃离这里。
“锤锤？”
她惊醒，循着声音看去，那是个妇人，淡粉色的套裙，拎着一个黑色的小包，她日日夜夜面对过很多次的脸。
“妈妈”她低声说道。
妇人快步上前，将呆在原地的少女拉过来，“来来来，这是小俞，小俞，这是我女儿小洛，洛杉右，上次有跟你提过，跟你一个年级。”
男生没有带着学生会的袖章，整整齐齐地穿着校服，衣领的扣子扣到最后一颗，衬衫上有几丝褶皱，他笑得很爽朗，眼睛很亮，让人想起在星河里航行的船。
他说：“你好，洛同学，我叫俞此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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