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张婷五十多岁，身形干瘦，穿着一身很不合身的格子衣服，干枯的头发被随便的绑在脑后，看起来精神仍没有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缓过来。
坐在审问室里，她的神情有些怪异，说不出是激动，兴奋，还是紧张。
罗勉开门见山，“裴继正，你认识吧？”
听到这个名字，张婷激动的攥紧拳头，紧紧咬着牙才没有失控。
罗勉接着说，“昨天上午十点左右，他坠楼死了。”
死了？
张婷愣住，她瞳孔不觉放大，眼中逐渐溢出泪水。
“你说什么？那个畜牲，他死啦？”
“嗯。”罗勉闷了一声，犀利的目光逼视着张婷。
片刻，张婷放声大笑，“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终于死了，真是老天开眼。”
她的笑声让人生寒，余雅文不由得朝罗勉看了眼，但罗勉似乎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你昨天上午十点钟在哪里，有没有证人？”
张婷闻言，没有一丝被怀疑后的紧张，反而比来时放松了，整个人好像精神了。她身体靠后，松弛的靠在椅背上，“你们警察也真有意思，十年前，我女儿被那个禽兽糟蹋，你们管过吗，我女儿死的那么惨，你们管过吗？现在那个禽兽死了，你们倒来问我？你们保护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身为一个从警多年的警察，罗勉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被误解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并不在意张婷的质问，依旧绷着脸，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昨天上午十点左右你在哪儿？干了什么？有没有人证？”
张婷也不想和他多说，带着敷衍的口吻，“在家，没有人证。”
“那西城酒吧知道吗？”
“不知道。”
面对张婷拒不配合的态度，罗勉沉了脸，“我劝你还是配合一点的好，因为根据死者生前留下的线索来看，所有的嫌疑都集中在与谭文静有关的人身上，而这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你这个母亲。如果你这么敷衍，很难洗清身上的嫌疑。”
张婷愤然哼了声，“指向我？呵，那你们抓我吧，判我死刑，反正我早就想下去一家人团聚了。”
就在审问进入僵局的时候，彭亮敲门进来，把一摞资料递给罗勉，下意识看了眼张婷，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罗勉大致翻看了眼这些资料，拿起一张照片，让张婷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张婷屈眼注视照片，照片里是模糊不清的截屏图，正是西城酒吧监控录到的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
彭亮和赵国栋的调查也着实费了些功夫，当天参加酒会的都是裴继正的历届学生。学生进门需要在服务台登记姓名，他们拿到登记名单后便开始一一查看，最后发现名单中竟然有谭文静的名字。
俩人把怀疑目标锁定在她身上，但因为当天参加酒会的人太多，而且酒吧光线暗淡，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只有前台做登记的服务员稍微记得些，但也只能说出大致身形轮廓和衣着打扮而已。
张婷只扫了眼照片，便不再看，“不认识。”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呢？这个人可是自称你女儿谭文静的。”彭亮撑着桌子说。
“我女儿已经被害死了，如果真是我女儿，那就是她去找那畜牲索命的。”
张婷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目光有些许闪躲，有意避开面前那张照片。
罗勉观察了她几秒钟，最后起身，“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们也没什么问的了，你走吧。”
张婷走了，余雅文拿起那张照片，“这就是西城酒吧监控的抓拍？怎么不截张正脸的？”
彭亮摊手，“这人狡猾的很，她避开了所有监控区域，拍到的只有前台和吧台两处，还都是这种没正脸的。”
“那天人那么多，总有人看见过她吧，五官特征什么样，是不是谭文静？”
“还说呢，问了所有那天参加酒会的人，没一个人注意到她，只有前台服务员说，好像记得她戴着个墨镜，口罩，身高一六五左右，不胖不瘦。”
“这不和没说一样嘛，一六五的人多着呢，我也是啊。”余雅文说。
“谁说不是呢。”彭亮说完，又想起刚才的张婷，“罗队，刚才那是谭文静的妈妈吧？怎么这么轻易就让她走了？她眼神闪躲，肯定有事隐瞒啊。”
罗勉舒展了下身体，“留着她也问不出什么来，存心包庇，是不会说实话的。”
“那也不能就放她走啊。”
罗勉合上资料，“你们俩这几天不用来局里了。”
“啊？”余雅文和彭亮一脸错愕。
“去跟着张婷，看她都和什么人接触。”
俩人这才明白，这是要钓鱼。
离开审讯室，罗勉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看从西城酒吧调取回来的监控视频。
画面中，自从红衣女子和裴继正聊了几句后，裴继正的身体就好像在打晃，像是电视剧里被噬了魂魄的样子。而且在红衣女子离开后不久，他直接瘫倒在地，最后还是被人抬走的。
“如果是凑巧，这也太巧了。”罗勉看着监控好像自语。
旁边赵国栋叼着烟，“我问了那几个抬他走的学生，都说当时死者就是不省人事，他们都以为是喝多了，也没在意。”
“可我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嫌疑人到底做了什么，也没下药，也没动手，连争吵都没有，好像就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就倒了呢？真奇了。”
罗勉摇摇头，看了眼时间，“今天不早了，先回吧，明天再研究。”
下班，罗勉开车回家，一个红绿灯路口，支架上的手机响了。
是来自母亲的视频聊天。
接通后，母亲笑容灿烂的出现在屏幕上。
“儿子，下班了吧？”
“嗯，刚下班，正开车回家呢。”
“最近局里忙吗？”
“还好吧。”
前方变了绿灯，罗勉打了方向盘继续开车。
“妈，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要是没事儿，我回家再给你打。”
“你回家又忘了。我就说几句，不耽误你开车。”
“行，那您说，啥事。”
“就以前妈跟你说过的，我们一块儿跳舞的里头有个王阿姨。”
“哦，就那个人特别热心，总没事给我介绍对象的那阿姨是吧。怎么，她还没放弃呢？”
“你这说的。是我托人家给你介绍的，不然人家才懒得管呢。”
“妈，您就别瞎张罗了，我这一天天哪有空搞对象啊？”
“你不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再不结婚就成老光棍儿了。那破案有个完吗？你就是再忙，也得先把媳妇儿的事给妈搞定了再忙。”
“行行行，您就说，这次又介绍的是什么人吧？”
一说介绍的姑娘，老太太高兴了，“你王阿姨说，这次给你介绍的可是个好姑娘，比你小三岁，今年二十八，听说是心理治疗师，人家自己开的咨询室，还出过很多书，还在大学讲座，挺有名气的。最重要的是，那姑娘长得真漂亮，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身材也好。”
“我的妈呀，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要这么完美，哪轮到我见呀？人家背后追的人不定排哪儿去了呢。”
“我都看过照片儿了，确实漂亮。你要不信，见见不就知道了。”
“那等我忙完手上这案子再见行了吧？”
“不行你那案子，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办完。等你办完案，人家姑娘说不定孩子都生了。”
“哪儿那么快呀？”罗勉哭笑不得。
“就明天，我都替你安排好了，就在你们单位门口的咖啡厅，中午一起吃个饭，耽误不了你多一会儿。”
“明天？”
“你可别给我找借口啊。又说什么出警啊，忙啊，你那些理由都用过了。”
罗勉一瞧，自己这心思老太太早就看出来了。
“行行行，不就吃个饭吗？我吃还不行吗？”
“到时候，你可让人家姑娘点啊，你别连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当大爷似的……”
“妈，您放心，我到时候肯定给人家伺候好，行不？”
挂了电话，车也开到了自家车库，罗勉解开安全带，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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