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三念
怀山将贪死鬼招来，吩咐了几句，贪死鬼便离开了。
“无穷极。”怀山亮声唤它。
无穷极瞥了怀山一眼，觉得怀山只是凭着朗俟的力量才能让它屈服，不齿怀山，所以不理怀山。
它两腿叉开坐在地上，垂着头，若是忽略它的长相和体型，这场景看来，倒像是一群大人在欺负小孩了。
替死鬼问：“府令，你是想问它问题吗？”
怀山点头。
替死鬼的视线转向屋内，道：“之前文帝赠予的宝物里，有一样叫真言丸，不知府令是否还记得？”
“你是说，用真言丸来让无穷极说真话？”
愁死鬼道：“无穷极皮糙肉厚，应该抵得住真言丸的威力。而且它吃了这么多的小孩，受点罪也无可非议。”
怀山摇摇头，道：“不用真言丸，我也有办法让无穷极乖乖开口，等谭公子回来，无穷极自会听话。大家都累了，都回屋里歇一会，等天亮再问。”
朗俟淡淡一笑，他知道怀山让贪死鬼去作甚了。
几人回屋里歇了一会，
天快亮时，贪死鬼拎着一麻袋鲜肉回来了。
愁死鬼最先嗅到味道，问：“你是去杀猪了吗？”
“不是。”贪死鬼道，“府令让我去将就近的鲜肉都买回来，越多越好。”
战死鬼道：“看来这就是给无穷极的诱饵了，对它来说，鲜肉虽然没有人肉美味，但总好过没得吃。”
八卦鬼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把鲜肉都买回来了，附近的百姓今天吃什么？”
“为了他们的孩子，少吃两口肉也不会死。”美死鬼道，“无穷极长成这般体型，吃过的人绝不只有我们知道的那几个婴儿。”
他们闲聊之际，怀山和朗俟也起了。
一人众鬼再次来到前院，把无穷极包围住了。
无穷极被团团围着，倒也不害怕，它嗅到了鲜肉的味道，眼睛发亮，说：“肉、柔。”
这妖确实很爱说重复的字眼。美死鬼笑道：“天天都想着肉，我看哪，肉肉怪这个名字更适合你。你饿极了是不是还会啃自己啊？你这么大只，应该能吃挺久的。”
八卦鬼心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美死鬼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像个美人。”
怀山蹲下身，从麻袋里拿出一块鲜肉，道：“无穷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一个问题换一块肉，成交吗？”
贪死鬼道：“府令，亏了亏了！现在一块鲜肉可贵了，怎么也要三个问题一块肉吧。我们除妖府虽然不缺钱，但是也不能便宜这头妖怪啊。”
无穷极还在努力地消化怀山话里的意思。
“一块肉，成交。”
它本来不愿意的，但是没有办法，它太饿了，它饥肠辘辘，实在没有尊严可谈。
何况它确实不需要尊严这种东西。
“成交！”八卦鬼欺负无穷极，道：“一块肉十个问题成交！府令，你问吧。”
这群鬼干啥啥不行，看热闹捣乱第一名。
朗俟掠了他们一眼，六鬼猛然想起了鬼王还在这里，总算老实了一点。
怀山问：“你吃过多少人？”
无穷极用爪子掰了掰牛角，竭力思索，很是苦恼的模样，最后它泄气了，说：“鸡不得了，很多、很多、太多了。”
怀山心里一凛，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吃人的？”
“畜牲就吃吃了。”
跟这无穷极对话，脑子还得够灵活，不然一时半会都想不明白它到底在说什么。
怀山又问：“你出生多久了？”
无穷极抓着爪子，一个一个数过去，前爪数完了，就开始数后爪。
“十三念了。”
十三年……这妖怪吃了多少人哪，怀山不敢细想，却不得不细想，若无穷极真的从一出生就开始吃人，以它的食量，越想越让人心惊。
朗俟突然问：“有人喂你吃吗？”
无穷极似是不明白“喂你吃”的含义，并不回答。
怀山以为无穷极对朗俟打伤他的事情耿耿于怀，将一块鲜肉递到无穷极的嘴边，道：“吃，吃完了回答刚刚的问题。”
无穷极的舌头卷起鲜肉，几秒钟的功夫便将整块肉吞了下去，根本不带嚼的。
八卦鬼暗暗咂舌：“这无穷极吃起东西来，比饿死鬼还恐怖啊。下回找饿死鬼上来看看，什么叫天外有天，鬼外有鬼。”
而且，它不吐骨头！
“它把骨头都吃下去了，不噎吗？”替死鬼惊道。
愁死鬼道：“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妖怪。”
幸亏怀山也沉浸在这恐怖的吃法里，没有听到愁死鬼的话，不然以他的聪明，一下就能听出这话里的端倪。
“它真的把骨头都吞了！”怀山拿了一条树枝，伸进无穷极的嘴巴里搅了搅，除了一口口水，什么也没有搅到。
朗俟换了种无穷极能听懂的问法：“会有人把一些人，送到你面前，给你吃吗？”
“有，有。”无穷极吃了块肉垫肚子，脑子的转速也快了些，它说：“有好多年，坐在一个地方，就能吃到，不用自己去找柔柔。”
众鬼悚然，这无穷极待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是人间吗？如果是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怀山声音紧绷，问道：“什么地方？”
无穷极用爪子往下指，道：“地、底下。”
地下？
众鬼对视一眼，这地下，说的不会是他们鬼界吧，可是他们在鬼界那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见过无穷极。
不，他们鬼界只有鬼，连妖怪都没有呢。
“地下？”作为这里唯一一个活生生的人，怀山根本没有想到鬼界，“莫非是地牢，地窖、或者地宫之类的地方？有人会把人送到你的面前……”
怀山问：“哪里的地下？”
无穷极：“不知不知。”
“什么时候来的塔靖山？”怀山这样问，一想，这傻妖怪也不知道那山叫什么山，便又说：“我们把你抓到的那座山。”
无穷极道：“两天、三天，两三天。”
跟婴儿失踪的日期符合。
朗俟问：“为何来这边？你原先待着的地方，那里的肉不好吃吗？”
无穷极道：“有人，刀砍我，不给我柔吃，走，走。”
朗俟又问：“砍你的和之前喂你的是同样的人吗？”
无穷极道：“不知，不道。”
所以，无穷极是被迫放弃“饭来张口”的生活的，它是逃出来的，那应该就在附近？
怀山问：“你逃了多久？”
无穷极道：“不久，恶恶，要找柔柔。”
八卦鬼突然道：“可是无穷极是妖怪啊，一般的人怎么敢砍它呢？避它都避不及啊。”
怀山道：“它也没有很厉害，哥哥一个人都能打得过的。”
众鬼：“……”
八卦鬼：当我没说。
怀山道：“无穷极说没跑很远，之前它说的地下应该就在附近这几座城里面，八哥、战大哥、仇先生、还有替大哥，你们现在就去翻卷宗，将塔靖山附近五城近十三年来的失踪案都找出来，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现在就去。”
四鬼领命而去。
贪死鬼没被点名，问：“府令，那我做什么？”
“把这些鲜肉拿到集市，低价卖出。”怀山道，“谭公子，辛苦你了，你回来之后好好睡一觉吧，先不干别的了。”
“啊？”贪死鬼讶异，指着无穷极道：“买这些鲜肉回来不是给它吃的吗？怎么又要卖出去了？”
怀山道：“它吃了十三年人肉，怎么也吃够了。对了，谭公子，顺便买些菜叶回来，它爱吃就吃，不吃饿死也罢。”
无穷极吃了那么多人，怀山实在没有办法对它有什么好感，哪怕不知道它吃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哪怕它吃的人跟他毫无关系，哪怕他知道不能跟妖怪讲仁义道德，但一想到那么多条人命，都葬送在了这妖怪的嘴下，便觉得一阵反胃。
贪死鬼道：“行吧，这鲜肉我留几块到厨房，就当我们今天的食材了，剩下的我待会拿出去卖了。”
最后只剩怀山、朗俟和美死鬼三个了。
美死鬼猜道：“府令还没安排我，我猜，是让我去通知并安慰那些婴儿被无穷极吃掉的父母们吧。”
怀山道：“对，他们应该会比较激动，很难听进去你的话，美人儿，你的任务也不简单。”
美死鬼问：“府令，如果那些父母不肯轻易罢休，要无穷极血债血偿，你会怎么做？”
怀山道：“我还没想好。毕竟，无穷极吃的人不只是这几个婴孩，要等一切都水落石出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置无穷极。”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想起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其中还夹杂着人们的哭喊。
“是不是有妖怪把我儿吃了？快将妖怪交出来！我定要将它千刀万剐，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畜牲！畜牲！出来偿命！”
“人呢？快开门，不然我们就要踢门了。”
“看来他们都已经听说除妖府把吃人的妖怪抓回来的事了，都想来为自己的孩子报仇。”美死鬼道，“这下不用我一户一户跑了。府令，朗公子，我去开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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