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晚上十点，从来不是学者们的入睡时间，只有像林慕卿这个病秧子才会早睡，林慕卿给齐竞程打了电话，说明天带着未婚夫上门。

        林慕卿主动求婚，齐教授有心理准备，他的闺女能干出这种事来，他也相信闺女的眼光。可想到闺女结婚还是忍不住失落，大概全天下当爹的嫁女儿都是这种心态。

        这婚结得突然，林慕卿什么礼物都没准备，打算办婚礼前再补给爸妈，她没想到的是夏叶初竟一夜没睡，拿了一副很有名气的书法家的字，也是颜体，虽然是当代书法家的作品，但这位书法家是出了名的吝啬，从不将字轻易送人，这是他本来打算送给林慕卿的，不过时间匆忙也只能如此，还把陶佳佳叫起来连夜好好裱了一下。

        他自己则是跑到洛玉华的别墅里，硬抢走一串多年前洛玉华在欧洲拍下的古董项链。

        那串项链是洛玉华送洛羽商留学时得来的，说等女儿结婚送给她，夏叶初不知道这段掌故，只知道他妈回国后戴着炫耀过，觉得挺好看，送给岳母正合适。他是12点过去的，洛羽商还没睡，看见他拿项链当场就翻了，像小猫护食一样按住夏叶初的手，尖声嚷道：“这是我妈给我的。”

        洛羽商这一声“妈”叫的夏叶初心惊，难道她就不是他妈吗？夏叶初扭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洛玉华，好像要看到她心里去。

        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说明要把项链送给谁，只是说有用，洛玉华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得想起他四岁被大姐接走时，回过头来看她的样子，天真而委屈。

        洛玉华觉得这是她第一次对儿子心软，她对女儿说：“宝贝，撒手，以后还有好的呢，妈再给你买。”

        回家之后，夏叶初直奔衣帽间，30平米的屋子，四个衣柜，来回翻腾了几遍，最后夏叶初坐在椅子上仰天长叹：“又没有衣服穿了。”

        早晨林慕卿开门时，看见夏叶初穿着梁天祺高考时穿过的杏色西装，说：“今天34度！”

        夏叶初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说：“没事，能忍。”

        离林慕卿家越近，夏叶初就越是紧张，车里的空调连调了几次，林慕卿忍不住说，“我爸妈可是你粉丝哦。”

        说粉丝是有点夸张，忠实的观众比较贴合，老两口看过不少夏叶初演的剧，昨天晚上撂下电话，齐竞程立刻把女婿的喜好了解了个透彻，起了个大早去超市买菜，陈垣把房子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

        林慕卿打开门，玄关处准备了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林慕卿的目光在鞋架上扫视一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妈，我鞋呢！”

        闻声，齐竞程从客厅迎过来，满脸笑容，“小林吧，快进来，看这一头汗，咋穿这么厚。”

        陈垣在厨房边洗手边说：“哎呀，忘了忘了，老公，给你闺女找鞋。”

        齐竞程笑得和善，很像姨父，夏叶初微微欠身，很腼腆的叫了声“齐老师”。

        夏叶初没见过齐竞程，但在网上没少听他的课，网友们都叫他齐老师，自己也就顺口叫了，林慕卿换鞋时没站稳，不小心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夏叶初紧张的神经一下会错了意，换鞋的脚也停滞了，以为在暗示他称呼不对，结巴着叫了一连串的“爸”。

        陈垣正好从厨房出来，听着这一串“爸”笑了起来，她看着站在她女儿旁边的夏叶初，忽略掉悬殊的身高差，这两个人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年纪小点没关系，齐竞程也比她小两岁，最重要的是人，这几个月林慕卿给她爸爸打过好多电话，听描述夏叶初是个很好的年轻人，今日一见，陈垣觉得她家大壮果然眼力不错。

        林慕卿抓着夏叶初的胳膊也咯咯地笑起来，看着他的可爱的傻样子直想捧起脸亲一口。

        齐竞程痛快地应下了这声“爸”，接过夏叶初手里的东西，推着他上桌吃饭。

        夏叶初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有荤有素，有菜有汤，全是他爱吃的，自己位置上还放了勺子和叉子，以照顾他不方便的右臂，心里很是感动，举起杯子里的饮料，站起来很诚恳地说：“谢谢爸妈，真是辛苦了。”

        老两口跟他碰了杯，陈垣说：“快坐下，都是些家常菜，不辛苦的。”

        吃完饭后，夏叶初收拾了碗筷，想着进厨房刷碗，被齐竞程推了出来，“你胳膊不方便，快别上手了，去客厅聊天吧。”

        21年了，齐竞程第一次去丈母娘家时也是这样，陈垣的姑姑还调侃他，“你这姑爷怎么跟人家媳妇似的，还抢着干活。”

        “怎么就得媳妇干活，媳妇不干活日子就过不了吗？”那时齐竞程心里这么想着，却并没说出口，有些道理和一些人是讲不通的。

        陈垣给夏叶初倒了茶，夏叶初双手接过，平时在外面他是“见人说人话，见过说鬼话”，说了什么他不爱听的也能全当耳旁风，可岳母不一样，他毕竟是第一次上门，他想陈垣总得问问他的家庭情况，知道女儿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陈垣没有，她只是像普通观众一样问他拍戏的趣事，然后热火朝天的聊起她年轻时的偶像，在夏叶初说下一部戏要和那位老演员搭戏时，陈垣激动地问到时候能不能到剧组里看看他。

        夏叶初满口答应，这时齐竞程走出来，假装吃醋说：“他有啥好，快六十了媳妇也没娶上，有你老头好吗？”

        陈垣配合道，“你好你好你最好了。”

        林慕卿边拿出那串古董项链边说：“天天看你们秀恩爱，以后我终于也能撒狗粮了。”

        夏叶初把项链戴在陈垣脖子上，大红色的宝石，周围镶了一圈钻，衬得脖子又白又细，特别有气场，夏叶初说这项链是奥地利末代公主定婚时所戴，皇室被推翻后公主将其变卖，后来流到某珠宝商手中，几年前又被洛玉华拍得。

        陈垣照着镜子，看着颈间宝石，连说太漂亮了太奢侈了，摘下来戴在林慕卿脖子上正合适，“我都老太太了，公主的项链还是给我闺女戴吧，可不能出去招摇啊。”

        下午老两口讲起林慕卿小时候的事，齐竞程说：“其实我是先认识小甜甜的，那年我得了很严重的肺炎，戴着口罩站在她妈妈的办公室外等着看病，甜甜才一岁，因为无人照顾，只能跟着妈妈上班。那天抱着玩具娃娃在医院走廊里自娱自乐，看着我咳嗽不止，大方地掏出自己兜里的糖，放在我手心里，奶声奶气地跟我说爸爸，糖，不咳。”

        齐竞程笑了起来，“这一声‘爸爸’吓了我一跳，我不知道她根本没有父亲，更不知道其实她管每一个和干爸年纪相仿的男人都叫爸爸。”

        “我诚惶诚恐地接过糖，正要说谢谢，里面她妈妈就喊大壮快进来。”

        “结果他一进来也不说自己有什么病，先问我怎么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大壮，这么可爱的孩子应该叫甜甜才对，我那时候是真的觉得他有病，脑子有病，简直想给他大嘴巴，还管人家小孩取什么名。”陈垣看着齐竞程继续说，“要不是我有职业道德，早不给你看了。”

        林慕卿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事，也没问过齐竞程为什么叫她小甜甜，她一手一个晃着父母的胳膊说：“然后呢，接着讲啊。”

        齐竞程说：“然后你妈就给我输了一个月的液，我也看了你一个月，你是真淘啊，才一岁的小孩，整话都不会几句，那精神头足的，你是白天睡大觉，夜里跳大神，整个一黑白颠倒，气得人家老头都提前出院了。”

        陈垣补充道：“人家直跟我说，陈大夫呀，快把你家姑娘带回家吧，医院不是小孩待的地方，家里又没人，我跟你说晚上不睡觉的小孩会被坏人带走，吓唬了好几回一点用都没有，你还以为我在逗你玩，打也不长记性，我没办法就只能把你送幼儿园了。”

        夏叶初坐在一边听着，胳膊揽住林慕卿的肩膀，把下巴放在她头上，心道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孩子也早就动手打了，但再想这孩子是林慕卿，又巴不得穿越回去，把小姑娘藏在家里，谁也不叫看。

        “你上幼儿园时还不到一岁半，勉强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别的小孩都哭了，就你没哭，一个大孩子说，你们长得这么丑，像丑小鸭一样，你们妈妈不要你们了，你一听这话追着我就跑出去了，老师顾着那群哭抽了的孩子也没注意你。”

        夏叶初说：“哪个小孩这么不长眼，姐姐好看。”

        “就是，谁嘴这么欠，一铁锨拍死。”林慕卿说。

        陈垣戳了她一下，“你是跟人有仇还是跟铁锨仇，成天想拿着铁锨拍死谁，铁锨是你修仙的法器。”

        齐竞程被老婆逗笑了，“结果你一出幼儿园的门就撞上了我，也不知道你跟谁学来的话，跟我说，好狗不挡道，我要找妈妈。”

        林慕卿理直气壮地说：“那必然是哪个不靠谱的大人教的。”

        “一岁看老，你就是这个嘴忒不饶人，”陈垣说，“你还记不记得六岁的时候，我带着你逛街，看着一个老头摆摊写字，你在人家摊子前臭嘚瑟，直接说老头写的不如你写的好，人家老头不服，让你写几个，你还真就写了首诗，路人都夸你，老头就指着卖字赚钱呢，你把人家生意都搅和了，我让你道歉，你梗着脖子不低头，我说教你练字不是让你出来炫耀的，不道歉就别回家，结果你站在那腿都冻木了才说了句对不起。”

        “我记得的，所以您看我现在多老实，连微博都不玩了，我都偷偷乐。”林慕卿轻轻地晃着脑袋，她这辈子自恋是很难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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