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我,我,我好像听见有人哭,还是个女人。”方文泽的声音颤抖着。
“哪呢,哪呢,我怎么没听见,师弟你别吓我呀。”伍读警惕起来。
草原上地势开阔,风一吹拍在大石头或者建筑物上,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现在天黑了,人又醉着,在害怕的情况下经过大脑加工很容易自己吓自己,林慕卿刚想说“别害怕,没事的”,可嘴还没张开,她自己也听见了哭声。
那声音时大时小,搅和在风里,听着骇人,偏偏这个时候手电也不亮了,林慕卿刚要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个亮,就发现前方散发出一点微弱的蓝光。
方文泽腿一软,咣当一下屁股着了地,可胳膊还挎着老师,林慕卿瞬间被他拽倒,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儿,她只穿了条薄薄的运动裤,痛苦地哎呦了好几声,不过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鬼,鬼,鬼,鬼火。”方文泽吓得咬了舌头。
有些人的胆小是天生的,跟长多大的个子没关系,方文泽就是这样,小时候看87版红楼梦,贾瑞照风月宝鉴,正面是王熙凤,反面是骷髅头,吓得他当天晚上就不敢睡觉,裹着被子哆嗦了半宿不好容易睡着了,就梦见王熙凤变成骷髅来索命。
第二天早晨起来直接发了高烧,妈看了是又心疼又好笑:“这小子,也没干啥亏心事,你怕什么鬼叫门啊。”
后来年纪越来越大,胆子却一点没长,大一刚开学时有一天晚上宿舍停电,室友们争先恐后地讲民间灵异故事,他听着害怕,又不想在新室友面前露丑,偷偷跑到楼道里,发现没人更害怕,最后只能回去跟室友说你们别讲了,我害怕,明天给你们买早饭。
“没事没事,没有鬼,有老师呢,别害怕。”林慕卿安慰方文泽,她想走过去看看,胳膊却被他死死地箍着,根本动不了。
这时,那发着鬼火的位置突然幽幽的喊“救命”。
方文泽更害怕了,他右臂挎着林慕卿,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嘴里叨念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以热爱祖国为荣,以,以,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哲学的基本问题,对,这个世界是唯物的,没有鬼,没有鬼。”
林慕卿又好气又好笑,招呼伍读掰开方文泽的手,伍读刚碰了一下方文泽,方文泽的眼泪几乎要下来了,“别走,我害怕。”
“你撒手,我要过去看看。”林慕卿假装呵斥了他一句。
方文泽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老师,你别去,徒儿还没下山,师父怎么能先死呢。”
林慕卿气得推了他一把,“那你说鬼是什么样的,三只眼,长脖子,绿舌头,还是一团气,他是穿阴间的衣服还是阳间的衣服,穿哪一套呢,还是不穿?”
伍读被林慕卿逗笑了,方文泽还是吓得满目狰狞,“都这种情况了,你咋还有心思不正经呢。”
“撒开我!”林慕卿甩开方文泽的手,把三个人的手机全打开手电筒,然后合在一起,终于亮了点,前面的鬼火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披头散发满面鲜血的头颅,而且还在晃动,似乎是要破土而出,林慕卿吓了一跳,忍着没叫出来,怕吓到两个学生。
林慕卿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双腿却像是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似的一步也走不动,她乍着胆子喊了句醉话:“你是人吗?”
前面那颗头气呼呼地回骂了一句:“不救就不救,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骂我干什么,我在好好问你话,你是人还是鬼?”林慕卿问。
伍读小声对方文泽说:“肯定是个黑子,活着的时候嘴就凶,死了说话还这么毒。”方文泽双臂紧紧地抱在一起,目光呆滞,“我觉得没准是个沙雕。”
“滚!”那颗头吼道,僵持了一会儿,那头对语气软了下来,“是林老师吗,我是陶佳佳,掉坑了里,快来拉我一把。”
林慕卿有点醉了,大着舌头百思不得其解,“陶佳佳,陶佳佳,好熟悉的名字啊,怎么想不来是谁了,不会是我仇人吧。”
陶佳佳在坑里听见这句醉话简直要崩溃了,但要想出来还得指着这个醉鬼,只好解释说:“林老师,我是林晨的助理,林晨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那是我的宝贝。”林慕卿走过去一看,确实是个挺深的大坑,陶佳佳只露了个头,林慕卿蹲下来,双手拖着陶佳佳的下巴,眼里扑闪的全是醉意,她像菜市场挑菜一样的端详陶佳佳的头,发现她是摔破了头,还好血流的不多,一边像拔萝卜一样拽陶佳佳的头,一边笑着调侃:“咦,摔了个狗吃屎。”
陶佳佳站在坑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夏叶初在附近有一场戏,虽然在后半夜,但还是早早的来了,这么多年一直夏叶初都是这样,即使没有自己的戏也要看着别人演。草原上夜里凉,陶佳佳打算回酒店给夏叶初拿件衣服,她不会开车,想着穿过村子打辆车,没成想村里的路灯坏了,手机也快没电了,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摔进坑了,还磕破了头,她举着手机,一边用微弱的光吸引注意,一边担心没人救她,再反过来踩她一脚,过了好长时间才盼来这三个人,结果两个醉鬼,一个胆小鬼,现在自己头还被人像拔萝卜一样揪。
好在这醉鬼的力气不大,陶佳佳掰开林慕卿手,闻着她身上的酒气,欲哭无泪,“你到底喝了多少啊,我这是肉啊,拽胳膊!”
陶佳佳将近200斤,整个身体都在坑里,死沉死沉的,林慕卿招呼两个学生过来帮忙。
方文泽咬着牙给陶佳佳擦了擦脸上血,他和伍读一边抬一个胳膊,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撼动陶佳佳半点。伍读身材适中,长这么大都没干过这体力活,哥俩累出了一身的汗,陶佳佳也被他们的骨头勒的生疼,额头上冒出的汗冲开了伤口,嘶嘶地抽着气。
伍读平时说话很不讲究,现在醉了更是口无遮拦,埋怨道:“怎么沉的跟个大实心球似的,你是铁蛋啊。”
这样的话陶佳佳听过太多了,没什么大反应,只当是挠痒痒。
“伍读跳下去,抱着她的腿,文泽架着胳膊,这样应该能上来。”林慕卿醉着,脑袋还没完全糊涂。
伍读不大乐意,但导师发了话也只能乖乖跳下去,这坑挺大挺深,又没什么地方可以蹬着往上爬,陶佳佳打量一下伍读,他绝对抱不动她,她抱着他倒是跟玩似的,陶佳佳仰着头说:“林老师,您看看周围有没有石头,扔进来我踩着。”
林慕卿往周围转了一圈了,真找了一块大石头,吃力的抱在怀里,转过身来把方文泽吓了一跳,赶紧抱过来,“您还是给我吧,这样非得把他们俩砸死。”
陶佳佳接过石头,放在脚下,然后踩了上去,露出小半截身子,方文泽从后面抱住她,伍读在下面抱着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从坑里出来了,陶佳佳随后把伍读拽出来,用林慕卿的充电宝开了机,给夏叶初打了电话。
过了二十分钟,夏叶初开车过来,林慕卿和伍读已经靠着方文泽睡着了,陶佳佳蓬着头狼狈不堪,夏叶初冲过去抱起林慕卿,对陶佳佳说:“后备箱里有药,摔的严重吗,去医院吧。”
“没事,一个小口子。”
陶佳佳和方文泽伍读挤在后排,林慕卿迷迷糊糊的坐在前面,夏叶初给她系安全带时手蹭到了她的脸,又红又热,还有浓重的酒气,不知道喝多少酒,醉成这样。
回到酒店后,唯一清醒的方文泽翻出包里的房卡,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房间。夏叶初把林慕卿抱到床上,用温湿的毛巾给她擦了脸,然后烧了壶热水,倒在保温杯里,坐在床沿上呆呆地看着她。
陶佳佳扯了一把夏叶初的右臂,抱着胳膊问:“还不走,想留下来当床头婆啊?”
夏叶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不防被陶佳佳的粗胳膊一拽,差点栽倒在地,“我,我再坐一会儿,看她没事了就走。”
陶佳佳又推了一下他的左臂,“她是醉了,又不是病了,大半夜的坐什么坐,孤男寡女一点都不知道避嫌,再被偷拍怎么办,是把人家当老师想床前尽孝,还是把人家当成媳妇企图调戏啊。”
这一手左右开弓,夏叶初肝都要吐出来了,皱眉看了她一眼,觉得陶佳佳存心找茬,“瞎说啥呢,你也喝多了,困就去睡觉,我们就是朋友。”
“撒谎是没有好下场的。”方文泽不愧是林慕卿的开山弟子,连在人背后闪现都学到了精髓!
夏叶初被吓了一愣,方文泽坐过去,大手揽过他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兄弟,别扛着了,坦白从宽还有一线生计,抗拒撒谎只能四面楚歌,说出来哥哥还能帮帮你。”
方文泽个子高,体重基数大,结结实实的一副男人骨架,放在人肩上真是沉重的负担,夏叶初不由得想如果是林慕卿被他这么揽着,非得被压到气绝身亡,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被他误伤过。
夏叶初甩开他的手,慌道:“什么玩意儿,听不懂!”
陶佳佳用手掌推了一下夏叶初的脑门,夏叶初差点仰倒,叉着腰问:“怎么的,天天憋着不难受啊!”
夏叶初白天就拍了两场重头戏,打着精神准备夜戏,现在真是没命消受这两头熊了,关了灯,拽着他们去外间,瘫在沙发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叹道:“喜欢就有用吗,人家是教授,我就是个演员,随便挑一个都比我强啊。”
“这傻小子,”方文泽笑起来,“我导是副的。”
“早晚得是教授嘛。”夏叶初闭上眼睛。
“这话没错,”方文泽激动起来,“最多三年,我导肯定是教授,我早晚回到她的怀抱。”
夏叶初坐起来,瞪了他一眼,方文泽按下他的肩膀:“不是你想的意思,我读博士就不跟她了。”
陶佳佳在旁边听的没耐心了,“能不能别转移话题。”
方文泽说:“就是,你俩又不是一个行当,我导也不是事业单位招聘,你那么自卑干啥,真应该让我那些盲目自信的博士师兄们给你讲两句。”
夏叶初把手埋进头发里,“可是你怎么知道你导是喜欢呢,她对哪个学生不好。”
方文泽真是觉得冤枉,他是林慕卿最看重的学生,把开山弟子的所有待遇都给了他,可只要调侃夏叶初一句,老师都会瞪眼,方文泽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和好是不一样的,用你们那善于共情的心想一想,该表白表白,别老让姑娘扛着,人家也没比你大几岁,我这可是心疼我导受相思之苦才跟你说的,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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