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给狗织毛衣，给秦懿织毛衣，为什么不给我织，我还不如熊屁精吗？听完相声，林慕卿扫了辆自行车直接回去了，这是她锻炼身体提高抵抗力的办法。

        她没回自己家，直接敲了夏叶初的家门，是梁天祺开的门，说他去找洛玉华了。

        姨妈生日那天穿的衣服，后来一直没穿，今天洗了才发现兜里的戒指，夏叶初开着车，直接去了洛玉华的别墅，把那枚没安好心的戒指还了回去，警告她林慕卿不会接受任何代言，少拿这些破东西坑人。

        洛玉华是做珠宝生意的，也给女明星们做高定礼服，她最近出了一套专门为富太太们准备的珠宝，在女星里扒拉来扒拉去，好长时间都没挑中满意的，太太们大多都看不上女星，嫌弃她们妖里妖气的勾引老公，本来想买，一听说谁谁谁戴过，立刻就不买了。

        林慕卿在富太太圈里名声不错，干干净净，不卑不亢，还有学问，跟谁也不亲厚，跟谁也不疏远，这种淡淡的关系让太太们很舒服。洛玉华想找她代言想了好久，不过林慕卿是出了名的不沾钱，好多人请她代言都没成功。她也不敢做太绝，生怕弄急了这读书人，再泼她一身热臭汤，然后跑到哪个小岛上研究野人，到时候想揍她都不知道上哪找人去。

        这次家宴上，林慕卿一个外人偏偏一头撞进来，洛玉华说什么都不能放过她。这几天公司有事，她还没腾出手来找林慕卿，儿子倒上门来给她一通骂，她是惹不起儿子的，面上算是答应了，可还是想再找她聊一聊。

        梁天祺把林慕卿让进来，端出夏叶初中午做的麻辣小龙虾给她吃，他一边陪着林慕卿吃小龙虾，一边打趣做饭的人：“看看我哥多贤惠，但凡是个女的我都想娶。”

        “你就嘴欠吧你，吃着人家的还调戏人家。”林慕卿冲他撇撇嘴。

        梁天祺往后一仰，“哎呦”了一声，“没人疼的孩子像棵草哟，我哥有什么好的，才说一句就护起来，脾气臭心眼直，还爱哭，跟个小丫头似的。”

        “也疼你，也疼你。”林慕卿抱着梁天祺没爹疼缺娘爱的糊涂心思，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和他瞎聊了几句反倒忘了找夏叶初的目的。

        过了几天郭宏甦说带她去吃一家特别好吃馆子，林慕卿毫不期待，学者的饭局就没有高档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寒酸，社会上的朋友倒是会请她吃贵的，不过基本不去，因为还不起。

        郭宏甦觑着她的脸色，说了实话，“请客的是洛玉华，为师就是作陪的。”

        林慕卿坐到郭宏甦的校长椅子上，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那神情就像发现小孩早恋的家长，微微挑眉问：“哪一年，什么地方，什么关系，老实交代！”

        “起来，还想僭越了，”郭宏甦给了她一脚，“小孩子家瞎打听什么。”

        林慕卿站起来“哼”了一声，抱起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师，“你不说我就不去。”

        “10年前，东京。”

        “我可问了三个问题。”林慕卿步步紧逼。

        “朋友。”

        “前面得加个女吧！”

        郭宏甦右手成拳，抵在唇间，“暧昧过，但是没成。”

        林慕卿胳膊放在桌子上，手撑着下巴，毫无人性的问：“人家嫌你穷？”

        “积点口德吧，”郭宏甦穿上大衣，扣好扣子，“她是生意人，长得漂亮，说话好听，我尊重她事业有成，但我们不是一路人，聊个一两句还行，多了就露馅了。”

        十年前，郭宏甦跟第三任妻子离婚，去东京访学，正碰上来做生意的洛玉华，那时候她也刚离婚，两个很投缘，但只能做朋友，决不能做情人，郭宏甦嫌她附庸风雅，没什么学问非得在学者面前装，洛玉华嫌他又酸又臭还迂腐，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这次洛玉华又找到他，想请林慕卿代言，换了别人郭宏甦早一口回绝了，但只要一听到洛玉华软绵绵地求他，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林慕卿也想见洛玉华，想再重新认识认识她，想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什么样的商人，如果能给夏叶初出口气那就更好了。

        饭馆的名字叫“与君歌”，装修很典雅，桌子是短足的案，座位是塌，进去要脱鞋，大厅里有好多书架，上面摆着《论语》、《诗经》、《古文观止》、《传习录》等书。

        洛玉华说这个饭馆是复刻古代美食的，服务员都是小姑娘，统一穿汉服，厨子是男的，也穿汉服，头上还带着冠。洛玉华首先举起酒杯，对林慕卿道：“早就想请小林老师吃饭，绕了整个北京城，居然真的找到了这么个地方，招待不周。”

        林慕卿很冷淡地和她碰了个杯，道：“不周也不至于，只是这家店也太沽名钓誉了，所谓君子远庖厨，他们倒好，一帮男的带着冠做饭，还宽袍大袖，弄一身油，这饭做的能干净吗。”

        林慕卿对不待见的人永远没有好脸，腹诽的话一股脑全倒出来，筷子扒拉来扒拉去，嫌弃的不得了。

        郭宏甦诧异地看着学生，他压根不知道林慕卿对洛玉华单方面的敌意，以为她是不愿意代言，但她也不用这么不给洛玉华面子嘛，客气话总要说几句，这个孩子真是长不大，永远是小孩脾气，忒嫉恶如仇了！这么一想，忽然笑了，林慕卿要不是这个脾气，那么多学生，他也不会格外偏疼她。

        郭宏甦给她倒了杯酒，盘子里夹了些烤肉，警告她好好吃饭，权当是给老师一个面子。

        洛玉华看着林慕卿的表现脸上也是极不自然，心里很是怀疑和气知礼的林老师是不是被她那娇生惯养的闺女上身了。

        郭宏甦把话题往书架上四书五经上带，免得洛玉华想代言的事，不过她只是懂个皮毛，车轱辘话说了半个小时，郭宏甦明显地感觉到洛玉华词穷了，毕竟像她这样的生意人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对他就只有挨欺负的份了，郭宏甦实在不想为难美人，慢慢低下头开吃了。

        林慕卿默默地听着他们聊天，重新打量眼前这位富商，她和张国超不同，说起话来柔柔的，保养的也好，天然一道风韵，徐娘不老，魅力无限，怪不得老师对她说不出硬话。又会投人所好，所有年龄段的男人都会喜欢她，年轻的小姑娘会崇拜她，看起来是个无可挑剔的人。

        但林慕卿站在夏叶初的角度，怎么看她怎么觉得讨厌。奔五张的人了，美则美矣，脸上全是疲惫。像她这样的学者、网红，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心里全是伤痕，每天被这个看不起，那个瞧不上，随便一个人都能揉捏她，洛玉华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一定付出了比她还要多的艰辛。

        或许是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样，林慕卿只喜欢当老师，如果能多挣一点更好，没有也无所谓，广厦千间，夜眠六尺，家财万贯，一日三餐。洛玉华是一肚子心机，为了挣俩糟钱，终日蝇营狗苟，满脑子心眼，不择手段，为了讨好对方什么都能学，连枯燥的历史书都能看两本。

        林慕卿紧盯着洛玉华的眼睛，不由得想起了夏叶初，这母子俩长得很像，性格完全不一样。夏叶初对学习毫无兴趣，认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自诩是天生的学渣，难受了会哭，连粉丝都知道他喜欢做饭，喜欢摆弄小动物，从不装犊子，从不加以掩饰，从不铺张浪费，住一般的房子，开十几万的车，富有正义感。林慕卿觉得他真实的可爱，想着想着居然笑了起来。

        洛玉华看她嘴角轻轻带笑，以为她此刻心情不错，便温柔的提起代言的事，说了一筐代言能来的商业价值，林慕卿搁下筷子，郭宏甦则实话实说替她解释，直说她当网红总被老先生们诟病，每次开会都要冷嘲热讽，嫌弃她不务正业，以后再代言就没有办法在圈里混了。

        之前电话里郭宏甦说来帮忙，洛玉华满以为读书人不会撒谎，结果非但不替她说话，还到处掣肘，用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郭宏甦立刻闭嘴了。洛玉华也开始卖惨，声情并茂地说自己一个女人家创业艰难，又养两个孩子，操持着一个大公司不容易，郭宏甦这颗墙头草则又倒向洛玉华，跟个捧哏似的一直“对对对、是是是”的接茬，被林慕卿怼了一肘子，这次是彻底不说话了。

        洛玉华把话绕到孩子身上，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就是不看我面，小林老师也得顾及我们家晨晨一片深情吧。”

        一片深情说出口，师徒俩都是一愣，“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慕卿问。

        “小林老师是聪明人，去年你和张国超闹得那么凶，照片都p出来了，真以为粉丝的两个视频就能扳倒他？”

        洛玉华确实结结实实地爱过夏叶初的父亲，可对方压根就没想过结婚，用孩子要挟了几回，但结果并不如人意。她本来想把孩子打掉，可怀的位置不好，手术风险很大，弄不好要送命。

        她给孩子喂了一个月奶，才坐完月子就出去创业了，那时她的确养不起孩子，等养得起了，又开始讨厌孩子，那小鼻子、小嘴巴简直和他爸爸如出一辙，看见他就生气。

        她心里很清楚她对孩子不好，物质上给的不多，小时候只给生活费，有的时候甚至想不来她还有个儿子，10岁的时候他闹着要当演员，这才给剧组投了点资，完全不是因为疼儿子，只是那时好多富商都给娱乐圈投资，能再辟出一条赚钱的路子。

        她和张国超是同行，被他压制了好多年，偷税漏税的证据搜集了好久，夏叶初又适时地找出来被张国超打残的情人，她这才决定举报他，也间接的帮了林慕卿。她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也是一愣，每次拿儿子说事居然都是在利用他，她这个母亲实在是当的不配。

        林慕卿不说话了，她在莫斯科待了半个月，真是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稀里糊涂地就火了，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国民教授。

        “热搜能上去，也能下去，他要想整治你有一万种办法，要不是我举报他账目问题，你以为他能轻易放过你吗？”洛玉华打算挟恩图报到底了，“我和你非亲非故的，全是看在我家晨晨的面子上才出手相助的，我的这份恩情，小林老师要不要报啊？”

        林慕卿没心思再想“一片深情”了，洛玉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不代言也不行了，欠这一次情不还，以后不一定被什么要挟，她实在惹不起这些有钱人，只能服软，缓缓地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要报的。”

        “听说年末的电影节颁奖典礼林老师也会去，总不能还穿着大棉袄吧。”洛玉华朝秘书招招手，是一件高定的蓝色星空礼服，还搭配了一套十分贵重的珠宝，顺势把合同递了过去。

        林慕卿大略扫了一下合同，看也没用，无商不奸，就她这脑容量哪里斗得过洛玉华。她把合同推了回去，很诚实地说：“礼服可以穿，珠宝也可以戴，合同就算了，也求洛总体谅体谅我吧。”

        洛玉华准备了好几手，真没想到用儿子就拿下了她，但合同必须要签，她讲了一大篇代言的好处，林慕卿永远是两个字，不签，郭宏甦也活过来帮腔。

        洛玉华拿她没办法，只得见好就收，临出门时，林慕卿随手翻开了论语，上面写着：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什么富贵贫贱，之乎者也，洛玉华没听过，她只知道有志者事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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